记事散文

下了一整夜的雨，天明时，居然放晴了。

　　吃早饭时，母亲打来电话，惋惜地说，陪伴她三十年的衣柜，放在院中，被大雨淋漏了，用不得了。

　　母亲动意修葺老屋，是早就酝酿好了的。之所以选在中秋节前，是想让我们放假回家，能舒舒服服得过上几天。一整天，他和父亲进进出出，把家俱全都搬到院中。没想到，一夜间，大雨倾盆，竟把最心爱的衣柜给淋坏了。

　　衣柜是我四岁那年，由父亲精选木料并亲自动手做的。那年，我们从爷爷的老屋搬进来。爷爷说，媳妇从进门来都没有一件像样的家俱，现在搬新房了，一定要做个新衣柜给她。父亲干过木匠活，他四处寻找好木料，并亲自动手，花了五天的时间，一个精美的衣柜摆在了母亲面前。

　　高高的木板围成一个精巧的空间，上层是摆放衣物的，下层，以木板相隔，是宽宽的鞋柜;两扇大小不一的柜门上，一扇安着透明的玻璃，另一扇镶嵌着可以照人的镜子。衣柜通身用棕色油漆刷过，外层涂上一层桐油，用来保持漆色。亮丽的色彩，精美的线条，令母亲欣喜不已。母亲把它安放在房间最显眼处，开始把衣物一件件放进去。摆放是有次序的，我有年纪最小的优势，当然是先摆放我的衣服，我找准最好位置，帮助母亲逐件放好，接下来是哥哥、姐姐、父亲，最后母亲把自己心爱的几件衣服放进去后，衣柜就满当当的了。母亲还把我们的照片贴在一张硬纸板上，放在衣柜左门的透明玻璃下，当作相框，右门的镜子当然就有了梳妆打扮的用途。

　　母亲很喜欢这个衣柜，每天总是抹了又抹，不让一点尘土沾在上面。衣物是要经常晾晒的，每逢阳光明媚的日子，在院中系一根草绳，把衣物一件件从衣柜中拿出，搭在绳上。黄昏时，母亲又把衣物一件件整齐叠好，放回衣柜，并把一些卫生球放在衣物中，用来防潮。我们日渐成长，衣物放进拿出，小的送人，大的留给年纪小的穿。像一个记事本，衣柜记载着我们成长的每一个日子。

　　父亲脾气暴躁，在村里是出了名的。为一点小事，常常大发雷霆，摔碗破杯。一次，因锁事，和母亲吵起来，气急的父亲挥拳，竟将衣柜的镜子打碎。满地的碎片，土炕上吓哭的我，连声哄我的母亲，那是那个季节，撮在我脑中最深的图片。镜子是父亲找人安上的，脾气发过了，是要向母亲承认错误的。朴实的母亲落下几滴眼泪后，接受了父亲的道歉。几十年的风风雨雨里，父亲和母亲就这样磕磕绊绊地走过来，有过辛酸，有过苦难，有过温情，也有过彼此感动。

　　安上镜子的衣柜，在以后的日子，再未破损过，母亲也再没添置新家具，就这样默默地陪着母亲，拿出旧了的衣服，添进新的衣服。

　　在电话里，我告诉母亲，任何东西都会有不能使用的那一天，像硫璃，曾经美丽，却会瞬间爆裂，完成它的使命。不必惋惜，它已深深印在我们的心中，抽像成回忆的日子了，感情犹在。

　　美丽的衣柜，轻轻挥手，与你告别，更与我成长的岁月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