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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D打印机与压杆印刷机并排而立，卡哒卡哒的打印声与白胡子印刷工捶打铁砧的声音对答唱和，古登堡博物馆展台的这一幕代表了我对法兰克福书展的印象。 500多年前，古登堡在100公里之外的美因茨发明了近代印刷术，从那时起，美茵河畔的法兰克福就是书商凑集之地，一直绵延到现代。 而1949年开始举办的法兰克福书展也因其历史之传承，胸怀之开放，根基之深厚，成为目前全球最令出版人与爱书人趋之若鹜的书业盛会，被誉为全球出版业的奥林匹克。今年的书展吸引了来自100多个国家的7500多个参展商，在5天时间内预计将接纳275000名爱书人。 “允许世界上任何出版公司展出任何图书”是法兰克福书展的宗旨，书展不仅仅是图书的“万国秀”，更是版权交易的“集贸市场”，有人统计全球70%的版权交易在会展期间完成。 参展商中既有财大气粗，一家包下半壁展馆、形成馆中之馆的企鹅兰登，也有仅有一人一席的微型出版商。专注于童书出版的布拉克洛出版社创始人布拉克洛女士告诉我：由于没有图书版权拓展人员，她每年的书展都会租一席之地，从而在100多个国家的出版商面前“露脸”，和企鹅兰登这样的巨无霸平起平坐，同台竞争。这也是数字时代线下书展的意义之所在。 有参加法兰克福书展的编辑曾经统计过，她5天之内在书展现场“暴走”了75公里，7000多个参展商光是马不停蹄穿梭浏览，就要花费一天的时间，更不用说书展现场几无间断、场场精彩的上千场活动了。 在黄叶遍地的法兰克福秋天，如果有人跟你说出版业已是夕阳晚景，你一定以为他在说胡话。因为你满眼看到的是成千上万的出版人将这座小城填满，将每一辆出租车填满，将每一家酒吧填满。空气中漂浮着一朵朵语词的云团，将整个城市托起，托起一个摆脱地心引力的出版理想国，任何对出版业的宣判在它面前都不堪一击。每一个做书人在这里都能得到慰藉：你活着，因为你有同类。 对于很多出版人来说，法兰克福书展是一次寻宝之旅，而在书展开幕之前，各种情报已经纷至沓来——密集发布的新书信息、书稿、证实非证实的小道消息——出版人必须调动全部经验、各方资源，迅速判断乃至做出决定。这几天的“战役”成果将决定一年的收成丰欠。 对一些出版人来说，法兰克福书展是一年中唯一的休假，勤勤恳恳在书田劳作一年的他们不吝住豪华酒店来犒劳自己。 意大利记者Claudio Gatti月初刚发文揭示了意大利匿名奇才小说家Elena Ferrante的真实身份，就有人迫不及待地等着听法兰克福书展Elena Ferrante德文版的庆功晚宴上会有多少八卦。法兰克福书展一直以来都是文坛八卦翻滚之地，也是“重磅著作”一炮打响的地方，比如2008年的《项塔兰》，2013年的《我叫马拉拉》，也是检验一本书能否风行全球的一块试金石（卖出多少国家的版权）。 Für das wort und die freiheit——在今年的开幕式上，主宾国荷兰国王演讲的背景板就是大大的涂鸦“为了文字的自由”，在这样一个庄重的场合，背景却挥洒着法兰克福街头随处可见的涂鸦，足见书展本身的狂欢与自由气息（这于国内的书展是难以想象的）。 捍卫言论自由与出版自由也一直是法兰克福书展的传统，这里也是封冻之国的自由之声被全世界听到的地方。 2008年，与主宾国土耳其总统居尔一起出席法兰克福书展开幕式时，帕慕克直言不讳地抨击本国的出版环境：这是禁书与焚书的一百年，将作家下狱、杀害、定为叛国者、流放，以及不断在媒体上污损他们的一百年，这种种做法，已使土耳其的文学日益贫弱。 今年，土耳其的自由危机引发了法兰克福书展内外的广泛关注。欧洲议会议长舒尔茨在开幕式致辞中全力声援“在土耳其监狱受难的所有作家与记者”——“请聆听我向土耳其政府表达的清楚诉求：让他们重获自由吧。” 关注言论自由与出版自由，就是法兰克福书展在捍卫自己赖以生存的根基，就是在为所有出版人铸造一堵抵御反智与非理性的大墙。 当然，法兰克福的“敌人”不只有禁锢自由的政府，还有更加自由的下一代知识产品。正如波兹曼在《娱乐至死》所说的，相比于《1984》，《美丽新世界》更有可能是我们的未来。 法兰克福书展曾经把数字出版作为单独的展区来“区别对待”，有种如临大敌的郑重其事。但今天，App、电子阅读器、VR体验馆等早已叶藏于林，四散于各个展台。而且，像几米《我的世界都是你》这样实验性的图书VR内容选择了在这里首次亮相。而THE ART＋展区，则为新一代数字创作者提供了自由创造、碰撞的空间。 当创意不仅仅停留在书页上，法兰克福书展也不再仅仅是书的天地，它正在以开放的姿态拥抱新一代的创作者。 古登堡生于今天，一定是3D打印的狂热玩家，法兰克福书展依旧会让他流连忘返。 ＊文中图片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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