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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才是杀死武大郎的凶手?

 格物方可致知 2016-11-06

文/牛皮明明

武松从景阳冈打虎归来,被阳谷县知县参了都头。上官见爱,乡里闻名。某日,当差闲的蛋疼,上街闲逛。

有个人在背后喊他:“武都头,你今日发迹了,如何不看觑我则个!”

这么称呼,容易让人以为喊武松的是儿时的朋友刘哈儿或者张狗子。生活中,常有这样的朋友,儿时,一起打架,逃学,躺在麦草垛上吹牛皮。一起偷瓜果,下河摸鱼虾,排着队偷看邻家小妹阿花洗澡。长大后,却突然生疏了,生疏得见面不敢直呼其名,只能叫张总,李总。

生活中,常有这样的故事。佛教里说“唯心所现,唯识所变”。其实对方可能没变,只是自己心变了。滑稽的是,叫武都头的不是一起打架的刘哈儿,也不是一起偷看邻家小妹洗澡的张狗子。却是武松的长兄大郎,他们父母早亡,武大郎是武松的父兄。

想一想,无仇无怨,又感情颇深的两兄弟。一年多没见了,突然在街上撞见。一般会怎么说:

“操,小松子,你跑哪去了,连个电话也不打!”

可武大却不这么说,他叫自己亲兄弟都叫官职。就好比我们日常生活里,儿子当官了,亲爹都叫儿子王局长。这不叫抬举,这叫打脸,这叫臭显摆,耍威风。

武大郎就这么一巴掌打在自己亲弟弟脸上,好在武松不在意,依然翻身便拜,因为他打小习惯了这个懦弱的哥哥。武大郎为什么这么叫,却值得叨逼一会。这就是小农意思,自己没本事,却巴不得自己兄弟,自己孩子有本事,好让自己跟着沾光。哪怕别人称呼他为武都头的哥哥,王县长的七舅老爷,他也会觉得无比荣耀。

其实区区一个都头,不过是人家的看门狗,又有什么发迹呢?可武大并不这么想,他觉得得意极了。因为他眼眶就那么大,都头就是他见过最大的官!

武大郎在《水浒传》全书里,说的第二句话就证实了他的这种得志心理。“二哥,你去了许多时,如何不寄封书来与我?我又怨你,又想你。”通常情况,两个亲兄弟,常年生活艰辛,磨难多了,长兄就会变得沉默寡言。一年多没见,通常情况是直接叫回家,买酒买菜,嘘寒问暖。哪有又怨你,又想你这样的情人之间的床话。

“怨你是因为武松吃了官司,让我受苦。又想你,是因为没人做主,你在家时,谁敢来放个屁!”这就是无能和骄傲。生活里常常受别人欺负的人,一旦得势,只会变本加厉,将以前受过的委屈全部用给别人。武大的心就针眼那么大,怨兄弟,因为兄弟让自己受难,想兄弟,因为兄弟给自己撑腰。

说到底就是自私!

后来叫武松留在家里住下,这样的话本该当哥哥的说。结果好话却让金莲说了:“叔叔是必搬来家住,若是叔叔不搬来时,叫我两口儿也吃别人笑话。”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又不失礼数。而武大只会跟着老婆说一句:“大嫂说的是,二哥你便搬来,也叫我争口气!”

过来过去想的都是自己。

武松住下,就有了金莲撩武松!

金莲在武松屋里簇了一盆炭火,独自冷冷清清立在窗帘下,看那大雪。这场景在任何一部电影里,都诗意极了,金莲是个浪漫的人,在书里举手投足尽显小资。李商隐诗里:“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金莲的相思就全是灰。

金莲拿言语激武松,说武松县前东街养着一个唱的。故意试探武松,晓不晓得女人心。武松立马否认,并说哥哥可以作证。金莲回了句:“他晓得什么,晓得这等事时,不卖炊饼了。”

显然,金莲了解武大郎比武大了解她要多一万倍。卖炊饼只是养家糊口的小买卖,关键是没情趣,不懂男女之事。金莲一眼可以把武大看穿,而武大却为娶个娇妻洋洋得意。

这就是糊涂!

女色多迷人,人惑总不见。武大郎心里就一堆迷惑,还不清醒。潘金莲属于他吗?夫妻关系上来说是,但内心显然不是。生活里糊涂人还少吗?喜欢撞运气,赌博场上如此,买彩票,炒股也如此。赢了,就把一切归结于运气好,走路捡到一笔钱,也会归结于运气好。而从不会想琢磨技艺和本领。还有不少男人,把娶到娇妻也归于运气好,上辈子修来的福报好。

生活里,有不少沾沾自喜的人。他们经常会说:别看我没有王二有钱,可我老婆比他老婆漂亮,说这样话的大有人在。这样干枯的虚荣心就可以得到很大的满足,内心就获得了极强的自豪感。“王二,别看他有钱,昨天下楼,我故意挤了她媳妇奶子一把!”这是小人自卑心态。也是愚蠢,不自知的表现。

武大郎就不自知。

以武大郎“三寸丁谷树皮”的模样,是无法配上年方二十岁的潘金莲的。武大为何逆袭?是因为金莲给大户人家当使女,得罪了性骚扰她的大户。名声臭了,大户干脆“不要一分钱,白白嫁给武大郎。”

看似好像天上掉馅饼,还是林妹妹牌的。其实不是,因为这个婚姻本身就是武大郎接不住的。接住了也是祸,而武大郎并不知祸从一开始就暗藏了。相反,他能娶到别人不要的娇妻,他就会自我暗示翻身的赶紧,却不知自己的新欢是别人不要了的旧爱。他可以像《道士下山》里的范伟抱着林志玲像狗一样的吃不够,却无法控制别人也像狗一样的也要吃。

世俗人的愚昧并不比武大郎少,武大郎觉得逆袭了。娶了娇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羡慕去吧!其实不然,想和潘金莲上床的人太多了。而武大郎又是“人无刚骨,安身不牢”的矮脚。在分享色欲资源的人群里,你吃到嘴里的一块肉,因为你的软弱,也会让别人得逞。生活里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许多人渴望自己想要的金钱、美人、官爵,而自己却能力平平,如果不小心撞到了,就把归功于运气。但是却不知道因为运气而捡来的大便宜,以自己能力并不难消受得起,甚至祸之降临,自己却俨然不知。

从一开始,潘金莲给武大郎带来的就是祸,而武大郎并没有找到消除祸的钥匙!比如夫妻之间的尊重,夫妻之间的公平,比如柔情等等。

先前在清河县,几个浮浪子弟来性骚扰潘金莲。武大郎的表现呢?强硬的人应该表现是提刀杀人,像宋江那样。或者更加疼爱妻子,像林冲那样。武大呢?他生性懦弱,选择躲,躲到阳谷县。

能躲掉吗?

浮浪子弟哪里没有呢?即使你邻居不是偷人的种,你能保证小区保安不是吗?能保证学校男老师不是吗?武大郎本身无法消受潘金莲,却不能做到自强,试问,如果你足够凶狠,浮浪子弟也许会因为你的强硬而畏惧。显然,武大郎不是!

他唯一的一次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却送了命!为什么呢?因为傻,因为毫不自知。

武大郎连个像样的朋友都没有。

在清河县住了很多年,没有朋友,到了阳谷县还是没有。相反,同样的是兄弟。武松到了阳谷县,将上户凑的赏赐钱一千贯,散与众人去用。一下子就赚尽人品,刚到人生地不熟的阳谷县就有了很多朋友,武松比武大郎会做人多了。

武大郎呢,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和王婆当邻居处不好关系这不怪他,因为王婆是个马泊六,不是好东西。而和邻居开银铺的姚文卿,开纸马铺的赵四郎,卖冷酒店的胡正卿,卖馉饳(古代一种面食)的张公也没处好邻居。和开银铺的处不好关系勉强可以说过去,因为大郎也没使钱兑钱的地方,而和卖死人用品的邻居,和卖小吃的也搞不好关系,这就怪他自己了。

武松杀潘金莲那一幕,请了卖馉饳的张公见证。张公说:“哎呀,老子不曾有些礼数到都头家,却如何请老子吃酒?”武松阳谷县才住多久?这话明明意思就是和武大郎没有过迎来送往的交际。显然武大郎做人是有问题的。

除了武松,武大郎叫过兄弟的也就心机婊郓哥。郓哥是武松家仇唯一的利益获得者。至始至终,王婆被剐,何九叔差点被添了三四百个透明窟窿,张公、姚正卿、赵四郎都被吓到尿憋,而郓哥却全身而退,并得了十四五两银子。

郓哥只有十五六岁,是个未成年人。而整个街坊都知道金莲出轨,而却无人告诉武大郎。为什么郓哥告诉武大郎?原因只有一个:借刀杀人。

郓哥想找西门庆卖货,结果被王婆骂了“小猴子”、“小猢狲”、“含鸟猢狲”,最后一句骂的凶,换做今天骂的意思是“鸡巴小猴子”。生殖器挂嘴上了,就是国骂。这时候,郓哥才回骂:“我是小猢狲,你是马泊六。”王婆揪住郓哥,凿了两个栗凿,又加了一头栗凿。挨打郓哥没哭,可是雪梨篮子丢出去,郓哥哭了。因为雪梨是栗哥养家糊口的生计,脏了,烂了,没人买。他伤心了,因为他生活是那么困顿。

“只有一件,我的老爹六十岁,没人养赡。”他靠卖雪梨养活贫病的父亲。等王婆把他的雪梨打翻了,报复心这才彻底爆发。在生活里,又何尝不是如此,城管拿走小贩秤砣,小贩不怒,掀翻摊位,斗殴的、杀人的事件也就跟着来了。

郓哥靠自己可以实现报复王婆吗?

显然不能,论身体,王婆把他暴打一顿,论权势,王婆有西门大官人撑腰。他只能借刀杀人,郓哥情商很高,高于武大郎不知多少倍。他只能找比他更蠢的人去当牺牲品。

过去农村里,两家人打架,一家吃亏了挨了棍子。有点心机的就会借机挑拨他和别人的关系,背后中伤是常事,更恶毒的是故意把仇人家的猪赶到村长家的菜园里,这才解恨。郓哥可利用的也就只有武大郎,具体说想利用的是武松,因为武松才是真正可以让王婆惧怕的人。

但武大郎显然更好利用。郓哥说话有技巧,他见武大郎不上来就说你老婆和西门庆厮混。那样的话,就算武大郎再软弱也会给郓哥几个栗凿。武大郎会觉得郓哥多管闲事,挑拨关系,他永远都觉得金莲是他的金屋藏娇。郓哥会察言观色,在一个地方的小县城,再不起眼的买卖人都有一副好嘴。因为看着卖的是货,实际想一想卖的是嘴。越小的地方,没有一张好嘴,不会讨好,不会巧言令色,就只能一辈子受穷。即使现在,你到县城这样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充满虚情假意的恭维,礼节。生存资源很少,只有这样的恭维,别人才可能把到嘴里的资源分给你一口。

郓哥就熟悉这一套,见了武大郎:“这几日不见,怎么吃得肥了!”饶了很大一个圈子,“我前日要籴些麦稃,一地里没籴处,人都道你屋里有。”没有直接趴在武大郎的耳朵上说:“我告诉你,你老婆正和西门庆睡觉!”吧

郓哥为了报复,用尽心机。最后吊足了武大郎的胃口:“好兄弟,你对我说是兀谁,我把十个炊饼送给你。”本来他和武大郎说事,结果武大郎变成了花钱买资讯。“十个烧饼不济事,你只做个小主人,请我吃三杯,我便说与你!”“酒便不要了,肉再切几块来!”

酒肉都吃了,临走还拿走了武大心甘情愿给的数贯钱,临走还把几个炊饼带走了。这就是小市侩的形象。为什么?因为武大蠢。试想,有几个男人,老婆给带了绿帽子,自己还需要拿钱去买小道消息的。

更绝的是,武大还了酒钱,挑了担儿,自去卖了一遭,这心也太大了。

明知道老婆和别人正在睡觉,还有心思去卖炊饼。可他却忘了武松走时候和他说的话:“假如你每日卖十扇笼炊饼,你从明日起,只做五扇笼出去卖;每日迟出早归,不要与别人吃酒。”

而武大郎却让一个孩子就破了戒,酒壮怂人胆,其实生活里,酒只会让人失去理智,干出驴一样的蠢事。为什么他会做出捉奸这样的勇敢的事,凭他自己,他并不敢,清河县的时候他就不敢。为什么阳谷县敢了,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份变了,他摇身变成了打虎英雄的弟弟,因为他觉得有武松撑腰,英雄也附体了。

第二天,和郓哥约好了。他问郓哥现在动手:“如何?”这话多稀罕,一个30岁的男人问一个毛都长齐的小孩,该如何捉自己老婆的奸。而郓哥回复却是神来之笔:“早些个!你且去卖一遭了来!”武大云飞也去卖了一遭回来。

云飞…….心里真是能装事。没有一点主见,没有一点思考,凡事都让人指着鼻子走,连10几岁的小孩都可以指挥来指挥去,这样的人在生活里,不吃亏找谁。

剩下的事都是郓哥一手导演,先是看着王婆小肚子一头撞将去,为武大争取了时间差。这才见武大裸起衣裳,大踏步抢入茶房。结果他连潘金莲顶住的门都顶不开,一个刚刚云雨之后的女人顶住的门能有多大力气,可是武大却顶不开,被西门庆一脚踢入中心窝里。

而郓哥呢?撒腿早跑了!

如果聪明的人,又自知不量力的人。只需在自家房子的窗户上观察一下王婆的茶馆,便啥都懂了!何必捉奸在床,而让自己更伤心欲绝呢!

我们常常会遇到这样的事!

一个人打不过别人的时候,就会背后骂别人,甚至拿出更厉害的人去威胁。就像小时候,我常和隔壁班的王小五打架,每次他都吃亏。不是我真心想打他,而是每次他见我,都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打了他一顿,他总是那句话:“等我哥哥当兵回来,给你点眼色看看!”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我就决定再打他一顿。

武大就犯了王小五这样的毛病。老拿别人真正害怕的东西威胁别人,反过来却让别人恼羞成怒,结果伤害了自己。躺在病床上:“我的兄弟武二,你须得知他的性格,倘或早晚归来,他肯干休!你若肯可怜我,早早扶持我好了,他归来时,我都不提,你若不肯觑我,待他归来,却和你们说话!”

躺在病床上,依然骄傲,依然蛮狠地威胁。武大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恶人,他以为对手和他一样委曲求全,怕这怕那!他做梦都想不到对手敢要他的命。

面对恶人,是千万不能说这种棉花里藏刀的话!只会增加对方的提防心。如果换着我来说:赶紧杀死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要么就一直示弱:嫂嫂,看在夫妻的份上,明日找人拟一封休书,挑个好时日,再结好姻缘,不枉夫妻一场,且行且珍惜吧!

至少失去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可以保全性命。

而武大郎糊涂,至始至终,他都希望可以求全。即可以保命,又可以不失去金莲,还可以等武松回来报仇。试问,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完美的事呢?又试问,这样完美的事,真属于武大郎这样连十五六岁小孩子都可以任意摆布的男人吗?

金莲真正想要的是一封休书,至少最开始是不想要武大的命。先前和武松撕破脸。“你还了我一纸休书,你自留他便是了!”再看武大呢?武大哪里敢再开口,他太怕失去,越怕失去,就越容易失去。

金莲取来砒霜,武大死到临头,还说的是“你救得我活,无事了,一笔都勾,并不记怀,武二家来亦不提起,快去赎药来救我则个!”真拿潘金莲当傻子!

金莲是什么人呢?武松离家出远门,千叮咛万嘱咐哥哥时,金莲觉得对自己是侮辱。说自己是“我是一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叮叮当当响的婆娘,拳头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马,人面上行的人。”就差没说自己可以菊花开瓶盖了。撩武松不成,还敢当着武松说这样的话的女人,当然不简单。

再看金莲死到临头,都还在为自己辩驳“叔叔,你好没道理,你哥哥自害心病死了,干我甚事”。这心理素质,不当间谍都瞎了。注意一个细节,至始至终,金莲都不曾有过武大那样的求饶:“快快救我则个!”

这样的女人啥事做不出来呢?这样的女人有多可怕,岂是武大郎这样只在自己眼眶里转的人懂的呢?

无知并不可怕,因为这个世界许多人都很无知。愚蠢也不可怕,因为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世事洞明。但是当愚蠢、无知再加上仗势,不懂取舍,那么一个人的厄运也许就真正到来了。

宋代高僧慈受禅师亦有《退步》诗:“万事无如退步人,摩头至踵自观身,只因吹灭心头火,不见从前肚里嗔。”

杀死大郎的其实就是肚子里的嗔。

来源听明明吹牛皮 作者牛皮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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