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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厂】尊经书局:源远流长,尊经锦江(上)

 真友书屋 2016-11-09

关于尊经书局名称的来由,邓文锋在《晚清官书局述论稿》中称:“因附设于四川成都尊经书院内,故名。”因此,要讲述尊经书局,则首先要提到尊经书院,而尊经书院则跟之前的锦江书院有较大的关系。锦江书院又建在了文翁石室旧址之上,因此,这个故事又要从文翁讲起。


西汉景帝末年,皇帝任命文觉为蜀郡太守,于是他就来到了成都。文觉字仲翁,后世称他为文翁。文翁本是庐江舒县人,他从少年之时就喜欢研究《春秋》,在经学史上他被目之为今文经学家。文翁对四川的文化启蒙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华阳国志·蜀志》中称:“文翁为蜀守……翁乃立学,选吏子弟就学,遣俊士张叔等十八人东诣博士,受七经,还以教授。学徒鳞萃,蜀学比于齐鲁,巴、汉亦立文学……嘉之,令天下郡、国皆立文学。因翁倡其教,蜀为之始也。”

 

文翁授课雕像


这句评语足够高大,四川的开蒙竟然是文翁之力。《汉书·文翁传》中也称:“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而文翁在成都当地所做的具体措施之一,则是“立文学精舍、讲堂作石室,一作玉室,在城南”。这句话说,文翁用石头盖起了一所房屋,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用石头建房屋呢,李殿元所著《从文翁石室到尊经书院》一书称:“学校之所以要建成石室,是因为学校有藏书,古代为了防火,在藏书的地方往往以石料筑室。”

 

校庆二千一百四十年纪念


由这段话可知,早在两千多年前,四川就已经开始有了官府藏书。因此,文翁所建的石室应当是四川藏书史的源头。李殿元在他的专著中又作出了这样的比较:“由于文翁石室在历史上的巨大影响,以后的各个朝代都在文翁‘石室’的旧址上建立学校,一直延续到今天,现在的成都石室中学就是原文翁办学的旧址。这种在同一地址连续办学两千多年的情况,不仅在中国,就是在全世界都是罕见的。


文翁石室典雅大门


所以,文翁石室是世界上历史最悠久的一所学校,其历史较之埃及的艾兹哈尔大学更为悠久。”正是由于文翁建立的这所学校,才使得四川当地的文化程度可以跟中原比肩。到了汉武帝时代,皇帝下令,各地的郡国都要建学校,而文翁是这些学校中的第一座。此事记载于《汉书·文翁传》中:“繇是大化,蜀地学于京师者比齐鲁焉。至武帝时,乃令天下郡国皆立学校官,自文翁为之始云。”

 

文翁石室门前街景


文翁石室几经变迁,到了清康熙四十三年,四川按察使刘德芳为了振兴蜀学,在文翁石室的遗址之上,重新建起了学堂,将其命名为锦江书院。书院建成后,刘德芳写了篇《锦江书院记》,他在此记中讲述了成都一地文化的历史,而讲到锦江书院时,其称:“爰度郡黉右偏有隙地,败砾芜烟,岁久未治。乃蠲俸金创置,为门几楹,为堂筵斋讲,为藏书之轩,为宾师之位,为东西号舍,为庖湢游息之所。属成都令田君轩来、温江令邱君璋董其役。凡五阅月而讫事,工不知劳,民不知费。既落成,披之舆乘,访之故老,盖石室故址也。”

 

学校门口悠闲的市民


原来,刘德芳最初看到的是一块荒芜的废地,于是他捐款在当地建房,最初的目的也是用作藏书,而后,又在藏书楼的两侧建起了教室,经过五个月的努力,终于落成,而锦江书院正是建在“石室故址”之上。对于这个说法,清嘉庆二十一年所刻《四川通志》卷九十七中可证:“锦江书院在成都府学明伦堂后汉文翁石室故址。明末,古制尽毁。国朝康熙四十三年,按察使刘德芳建,讲堂、书斋、客厅、号舍毕备。有记。嘉庆十九年,知府李尧栋仿古制建石室于讲堂后。”

 

别致的介绍牌


《四川通志》上的这段记载,直接由康熙四十三年跨越到了嘉庆十九年,其中在这两者之间的乾隆三十九年,当时的四川学政吴省钦也对锦江书院作了维修,而后他写了篇《重建锦江书院讲堂碑记》,其中第一段为:“古术序、党庠、家塾之制,左右相向,俱在堂以外。后世太学之堂曰‘彝伦’,曰‘明伦’,郡县则皆立‘明伦堂’,堂即学也。书院与郡县学不同,始于唐,盛于宋。其堂曰讲堂,则自汉文翁始。”

 

《石室颂》


吴省钦接着讲到了重新建造锦江书院的情形:“今成都锦江书院,传是石室旧址。稍东南十余步即文庙,庙故礼殿,其南直府学,宋祁称石室,置翁像,在礼殿右庑。窃疑石阙石柱在堂前,室在堂后,翁又不宜自置像,或祁所见,即高朕增立者,而非翁所立室。虽殿堂室相距不远,而以今书院为旧讲堂则尤信。”经过一番考证,吴省钦确认当时的锦江书院就是建在文翁石室的旧址之上。

 

石室沿革


锦江书院属于官学,这里的生员分为三个档次。胡昭曦在《四川书院史》中说:“学生从全省秀才以上生员中挑选,采用王安石创立中央太学的三舍法,实行正课、附课、外课升舍考试制度。初时,定正课50人,附课20人、外课20人左右(为候补性质)。正课生月给米1.5斗、银1.5两,附课生减半。”由此可知,这里的正式学生有五十名,每月还要发米发钱,而附学生则所有条件减半,其中的旁听生被称为“外课生”,胡昭曦在文中没有提到这类学生待遇。有的资料上说外课生学校不发任何的钱粮。当时的成都府学其实也建在文翁石室之上,故而胡昭曦说:“成都锦江书院与成都府学互为表里,实际上是一个大院开两道门,挂两个招牌而已。”

 

石室赋


锦江书院虽然在四川一地颇具名气,但因为是官学,在管理方面一直存在着问题,同时还由于地域狭窄,无法进行扩建,同治十三年四月,丁忧在籍的工部侍郎薛焕联合了十五位官绅,上书给四川总督吴棠和张之洞,要求重建一所书院。关于此事的起因,李赫亚在《王闿运与晚清书院教育》一书中说:“创立尊经书院的动议酝酿于同治末年。其时成都已有四川的最高学府――锦江书院,然其规模狭小,设施陈旧。且其院生主要学习八股制艺,以举业为求学依归,学生‘附时文外,不知读书,至毕业不知《史》、《汉》’。院中管理松懈,学规废驰。”

 

文保牌


薛焕的提议受到了吴棠和张之洞的支持,到了光绪二年,张之洞写了一篇上万字的《四川省城尊经书院记》,张在此记中首先回顾了建设尊经书院起因:“同治十三年四月,兴文薛侍郎偕通省荐绅先生十五人,投牒于总督、学政,请建书院,以通经学古课蜀士。光绪元年春,书院成,择诸生百人肄业其中。督部盱眙吴公与薛侍郎使之洞议其章程,事属草创,未能画一,有所商略,或未施行。比之洞将受代,始草具其稿,商榷定议。”

 

校园一隅


张之洞的这篇文章是以问答体的形式,假设学生向他提问,而后他在各个方面予以回答。这些问题的第五个为“知要”:“诸生问曰:‘经学、小学之书繁而难纪,异同蜂起,为之奈何?’曰:‘有要。使者所撰《輶轩语》、《书目答问》言之矣。犹恐其繁,更约言之。经学必先求之《学海堂经解》,小学必先求诸《段注说文》,史学必先求诸‘三史’。总计一切学术必先求诸《四库提要》,以此为主,以余为辅,不由此入,必无所得。’”学生们问经学、小学的书数量太多了,不知道从哪里读起,于是张之洞就建议学生们读自己所纂的《輶轩语》和《书目答问》。《輶轩语》是张之洞在四川作考官时,写给当地生员的一本品德书,他在书中谈到了自己的读书经验,以及要求生员在道德方面的具体做法。

 

这个雕像我没看懂


而《书目答问》其实是后世所说的读书指南,此书就是张之洞专门写给尊经书院学生者,里面列举了两千多种书,从内容上仍然是按照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但他却在里面单独将丛书分出,这就变成了五部分类法,这种分类方式为此后的古籍编目所尊奉,故而《书目答问》在目录学史上有着极具重要的价值,但这个价值是张之洞始料未及者,因为他列书目只是为了让学生们找到读书的门径,在他该书的《略例》中说道:“读书不知要领,劳而无功;知某书宜读而不得精校精注本,事倍功半。此编所录,其原书为修四库书时所未有者十之三四。四库虽有其书,而校本、注本晚出者十之七八。”

 

新的刻石


看来,张之洞认为学生们读他所作这两部书,无论从品德修养,还是读书门径方面,都可以找到方法,但他同时也承认,自己所编的《书目答问》所列之书数量太庞大了,所以他建议学生们,如果觉得《书目答问》上的书读不过来,那就可以先去读阮元的《学海堂经解》,其实这就是后世所说的《皇清经解》。张之洞同时又建议,研究小学可以先从段玉裁的《说文解字注》来下手,由此可见,他对学生如何在经学上入门,下了很多心思。

 

源远流长


张之洞所写的这篇记的第十七条是“惜书”:“书院所储之书,监院有籍。(除官发外,使者捐置二百余部。)二人掌之,增其月费。凡书必责掌书者题其前额,违者罚;不如此,不能检不能读也。岁一更,不得留,不得用本城人为。其居于外,也不得借出院。掌书须择晓事者,不可滥,尤不可吝也。若遗失,勒限领书者借觅钞补,不能补者罚,掌书者无罪。其罚,卷多者每函一月月费,卷少者每部皆以一函论,尤精秘者酌增。若罪掌书则固闭不出,罚过重则人不敢领,失书犹可,束书不得读不可也。”

 

校园真美


张说书院藏有不少的书籍,并且其中的二百多部是他个人捐赠者,而后他提出了这些书的管理办法,尤为有意思的是,他所要求设立的两位图书管理员,只能任职一年,并且不能连任,同时还规定不能用本城人,也不得借书出外。在这段话的后面,张之洞还写出了这样一段小注:“局刻书板藏于院者,印售时视纸料定价三等,刻‘刊’播宣示。若经费充足,凡切要同看之书,院中须各置十许部,若注疏、经解、正史、《通鉴》、《提要》、《说文》、《玉篇》、《广韵》及考据家最著之书,周秦诸子、大家文集之属,虽费数千金,其效甚钜,不足靳也,姑俟异日。正史即坊本亦可。”

 

匾额及门牌号


由这段话可知,尊经书局的书版就藏在书院之内,并且刷版所用纸张分三个档次,可惜他没有说出来使用了哪三种纸,同时他要求将书院所刷之书,重要的部分要每种都要留下十几部自用,看来,当年尊经书局刊刻之书除了对外售卖,也有一些用于本院的教学。


其实,尊经书局的刻书之举能够有这么大的成就,跟王闿运掌管该院有一定的关系。光绪初年,尊经书院初创,张之洞就请王闿运来作主讲,但那时,王闿运正在撰写《湘军志》,所以他回绝了这个邀请。而后,丁宝桢升为四川总督,他又几次写信给王,请他来任教,王在写完《湘军志》后,终于来到了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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