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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读 | 我来不及说声嗨,影子就从人海晕开

 昔之于我 2016-11-25

我来不及说声嗨,影子就从人海晕开



天越渐凉了,也愿意花很多时间在阳台上待着。那天窝在吊椅里看书,看着看着,突然想起整理书信来。大大的一个铁盒子,里面装了所有我保存至今的书信。有曾经在杂志上交过的笔友交流,也有早恋时的心事记录,还有异校后旧同学的牵挂与怀念。

接着,我就看到了她的信。

她叫莉,给自己起了个Lily的英文名,每封信的落款都是她自己设计的独特签名,占了好几行的信纸,大大咧咧的,像她的性格。

那年,我刚从小城镇转校到省城,性格内向,寡言又内敛,只要一被关注就会脸红心跳。那时是初三,他们已经提前开课,我迟了几天被爸爸送到教室门口报到。正在上课的班主任停了下来,全班同学都目光齐齐地注视着我。我几乎顶着千斤的压力,迎着这些视线走到了教室的最后面。那里是我临时的座位,一个单独的座椅,靠着窗。窗外就是一条木栅栏的走廊,架着葡萄藤,旁边还有一个小水池,养着些红色的鲤鱼。我落了些课,没学过的文言文根本听不懂,不由得就扭头看向窗外。这时前方发出响动,我回眸一看,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正回头看着我笑,眉眼弯弯,全是和气。

她就是莉,第一个主动与我做朋友,还领着我加入到了她的朋友圈里。我直接略过了那段尴尬的磨合期,很快融入到新的班级里。课间我们一起去厕所,这是女孩独有的友情表达方式,放学了我们也一起携手回家,她总会替我挡着过往的车辆,仿佛一个天使。可是很快,班级迎来了第一次座位调整,她是常年坐在教室后面所谓的“差生”,而我只是暂时逗留,后来我被调走,再也看不到一个回头就冲我笑得眉眼弯弯的女孩。有时我回头去找她,却隔着层层的人群。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还是朋友。

直到一年冬天,天降大雪,那是周五的下午,例行家长会。所有的家长都快到了,我们也都背着书包提前放学,她踌躇不前,磨蹭到校门口才终于和我说了实话。她考得太差,根本没有通知家长。在电话亭前,我帮她给她爸爸打了电话,原本哭哭啼啼的她终于止住了眼泪,破涕而笑。那天我们坐公交车去了图书城,开心得要飞起来,也忘了时间。等走出大门,天色已经黑了,雪却越下越大。我急急忙忙回家,家里没有人,过了很久爸爸才回来,身上全是雪花,鼻尖冻得通红,什么话都没说,伸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被迫答应要和莉断绝朋友关系,初三太关键了,跟差生玩是学不到什么的。爸爸是这么说的,他一向独裁暴政,我又一直都是听话的乖乖女,不敢做任何的反抗。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分别考上了不同的高中,仿佛心有灵犀,上高中以后我们开始恢复了联系。但离得太远,只能靠通信。那时一周可以互通四封信,说新的同学和老师,说学习的压力,说喜欢的男生,话多得好像怎么也说不完。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会变成陌生人,就连被我爸爸镇压的那些日子,我们都熬了过来,还有什么困难能阻挡我们?可时光就是那么可怕残忍的东西,信越来越少,直到后来,不知道是谁,没有再回一封信回去。

泛黄的信纸还被我好好地收藏着,我掸去一层灰,心里却泛起酸楚。那些字迹还犹为熟悉,可那个人却不知道在这个地球上的哪个角落里。人越长大,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朋友却越来越少,遇到伤心事时你第一时间能想起几个人?半夜想喝酒撸串儿能拨出几个号码?就连曾经说好要一起结婚或者要做彼此伴娘的,现在又还剩下几个呢?

小学那年转校来班里的短发女生,脸庞秀气,眼睛明亮,我们一起玩秋千,她推着我,高高地飞起,我却重重地摔下。秋千荡了回来,正好又准确地砸到我的脑门。她又惊又怕,一路哭着扶着我去找老师,鲜血也染红了她的衣服。

高中那年坐在一起就要叽叽喳喳说话的同桌,被调开座位的时候,我当着全班所有同学的面抱头痛哭,仿佛是遇到了一件生离死别的事儿。

有的人早已散落在天涯,有的人还活跃在微信里,晒着娃,卖着面膜,有时候想要说说话,却找不到什么话题,最后还是唏嘘着屏蔽了对方的朋友圈。

时光的力量沉默无声,却手起刀落,除了且行且珍惜,我竟也说不出别的来。

电台里正在放着歌,“好声音”的导师汪峰在唱:继续走,继续失去,在我没有意识到的青春。


*原文载于《爱格》201611B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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