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洋的家住在城区的最西南角,前段时间,他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个给陆副县长开车的好工作。原先曲洋是给人开大巴车的,有次因为急着送一位晕倒的乘客去医院,耽误了工作,而丢了饭碗。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找到开车的活,如今找了个给当官的开车的差事,别提多开心了。 给陆副县长开车,周一至周五,每天早上开车从曲洋家里往东二十公里至县城,穿过县城再往东二十公里到陆副县长市里的家,接上陆副县长去县政府上班。这之后,曲洋就可以在司机室里喝茶上网,中间陆副县长有事会电话通知他。等下班,再把陆副县长送回家,曲洋就可以开着车回家了。活不累,待遇也不低,曲洋和妻子兰兰很满意,谁知没几天,烦恼就来了。 这天一早,曲洋吃了饭,准备开车去接陆副县长,这时隔壁的五爷爷和他儿子过来说要搭他的车去县医院看病,曲洋想了想就答应了。 五爷爷刚抬起脚上车,就听到兰兰一声叫,很快又从屋里拿出两个方便袋,去套五爷爷的鞋,说:“这样干净。”五爷爷脸上挂不住,转身就要走,曲洋好说歹说,五爷爷才明白了兰兰的用意,消了气,配合地套上方便袋上了车。 经过这番周折,曲洋耽搁了点时间,等赶到陆副县长家的小区时,陆副县长已等在小区门口了。 路上,曲洋忐忑不安,从反光镜里看到陆副县长皱了几次眉。不一会儿,陆副县长问道:“小曲,我记得昨天下班时车里还有几根烟,怎么找不着了?” 曲洋心里一紧,可能是被五爷爷他们拿走了,他爷俩可是一对老烟枪,曲洋忙撒谎说:“陆县长,真对不起,昨天回家,家里正好来了几位朋友。我不抽烟,家里也不备,就用您车上的救了急,回头我再给您买一盒。” 陆副县长没再说什么,但曲洋从反光镜里看到陆副县长的表情,他似乎有点不相信。把陆副县长送到他办公楼下面,等他进了楼,曲洋就开始打扫车厢,一打开车后门,他就吃了一惊,烟灰缸里有些烟灰和几个中华烟头,别问,这就是五爷爷他爷俩干的好事,因为早晨起来时,曲洋已把烟缸洗干净了。 第二天早晨,曲洋照常准备去上班,这时院里陆续进来六七个村里的人,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两个方便袋,五颜六色特显眼。 兰兰一看,这都是想蹭车进城的,联想到过去曲洋被解雇的经历,她赶忙说:“都对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俺曲洋的饭碗又保不住了,这次谁也不能带了。”说着,她把那帮人赶出了院子。 可等曲洋把车开到村口,看到那几个人拦在路中间,曲洋无奈,停下对他们说:“都把袋子套在脚上,后面只能坐三个,我身边坐一个。”等他发动车子、准备走的时候,看到下面还有三个没挤上。就在这时,突然,曲洋从反光镜里发现有辆白色小面包车紧紧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了县城。 等在市里接上陆副县长返回县城,曲洋听到陆副县长说:“这车里有股虾酱味,还有韭菜味。”曲洋一听,脸“腾”地红了,今天早上到县城时,坐在副驾座上的三嫂进城给女儿捎的就是一罐虾酱和一捆韭菜,他暗暗佩服陆副县长的嗅觉真灵,但也只好装作没听到。 正在这时,陆副县长的手机响了,只听陆副县长说:“怎么样?噢,挤了四个人,还有三个没挤上?噢,我知道了。”说着,他关了手机。 曲洋一听,吓得两手差点离开方向盘,心想这下陆副县长非训他一顿不可,谁知陆副县长竟往后一靠,闭目养神了。 第三天,曲洋开车刚出了村,村口又有一帮男女老少等在路边。他一看这阵势,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好把车停下,正当他下来准备给乡亲们开车门时,猛然看到村口路边的小树林旁停着昨天那辆跟踪的小面包,吓得他急忙上车走了人。 曲洋一口气把车开到县城,准备继续向东去接陆副县长,这时陆副县长来电话了:“小曲啊,你不用去市里接我了。”曲洋不解地问:“陆县长,您现在在哪儿?”“我就在你后面,你把车停在路边等我。” 曲洋刚停好车,就见到那辆白色面包车靠了上来,面包车司机快速下来,拉开车后门,下来的竟是曲洋“扔掉”的那些乡亲们,陆副县长也在里面。他对面包车上的一个男子说:“好了,你们的任务基本完成,回单位吧。”说着,他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对曲洋说:“去县政府。” 曲洋的脸红得像块红布,把车开到陆副县长的办公楼下,正准备去停车,陆副县长说:“小曲,把车放好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这是曲洋预料之中的事,他到旁边小卖部买了一盒“中华”烟,就进了陆副县长的办公室。陆副县长示意他坐下,面无表情地说:“小曲啊,这段时间表现不错,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给我开车了,把车钥匙放这儿,去财务科结账吧。” “陆县长,我以后再也不乱拉人了,请您再给我个机会吧!”曲洋说着,从包里掏出刚买的烟,“上次我的朋友把您的烟抽了,这是我还账的。”陆副县长慢条斯理地说:“好吧,我尽量再给你争取一次开车的机会,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你回家等一个星期,一星期后,你就别再指望我了,先去结工资吧。” 曲洋回到家,把情况一说,兰兰立马哭了,接着又去找了五爷爷和三嫂发火。到了晚上,所有坐过曲洋车的乡亲们都来到了曲洋家,一个个都是一副对不住的表情。曲洋伸了下腰,对大伙儿说:“好了,现在说啥也没用了,陆县长说了,让我等一星期,可能是让我在家反省吧,说不定以后还会用我呢。”兰兰生气地指着曲洋的脑门说:“你呀,人家那是搪塞你,你还当真了!” 到了第六天早晨,曲洋和老婆正要下地干活,那辆使他丢了工作的白色面包车开到了他家院门口,车上下来一胖一瘦两个中年男子,瘦子很客气地自我介绍:“噢,我是县客运站的,姓劳。”随即又介绍,“这位是交通局方局长。” 曲洋不知他们的来意,这时姓劳的说:“你就是曲洋吧?今天我们是特意来请你开客运车的,陆副县长说你开车技术不错。”曲洋一头雾水,两人这才把前因后果给曲洋夫妻俩讲了一遍。 原来,前段时间,陆副县长发现他的车里“丢”了烟,还闻到了异味,就料定有人搭过他的车。曲洋的家乡地理位置特殊,而陆副县长又是主管公路交通的,于是他就想到了曲洋家乡至县城的交通问题,让方局长和劳站长实地考察。一考察,他们才发现,这条线是整个县境交通网络被遗忘的角落。 后来,陆副县长又亲自实地调研,发现曲洋停车准备载老乡、后来又弃老乡而去,他难过地对方局长和劳站长说:“小曲这是在偷偷摸摸地干我们政府部门该干而不干的事!”他当场拍板,要开辟一条从曲洋他家村子至县城的公交线。 方局长告诉曲洋,陆副县长指名道姓要他来开这辆车,理由是:一,他熟悉路况,轻车熟路;二,他乐于助人;三,原先他就是开大客车的,驾技一流。 曲洋听了,激动得直掉眼泪:“不,我还要给陆县长开车!”方局长叹了口气:“陆县长的车,你再也开不成了,往后,陆县长挤公交上班了!”曲洋不解地问:“怎么,陆县长的专车呢?” 劳站长告诉曲洋,陆副县长把自己的专车拍卖掉了,所得资金都用在新开辟的公交线上。曲洋听了,一抹泪水,说:“请两位领导放心,我决不辜负你们的信任,一定全心全意为乡亲们开好车!” 这事过去半年后,曲洋得悉,县政府的所有公车都改革了,所有领导的专车都取消了,陆副县长只是先走了一步…… 作者:高国俊 《故事会》2016年12月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