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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快走,我垫后(下)

 昔之于我 2016-11-29

这个女子,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他为当年没有早点认识她而可惜,但也为今年终于相遇而感谢命运。

将军快走,我垫后(下)
(本文转自《桃之夭夭》2014年1期)

 
  大周东疆与东吴只一江之隔,是李勤武的势力范围。这里兵多民少,军队屯田种地,自给自足,为了防止混入奸细,连军中做饭的都是士兵们轮流做,虽不至于难吃,但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因此,苏雪鸿做的小点心特别受将士们欢迎。
  级别高点的将领们都知道她是苏晋阳之女,加上五十连弩已经秘密制作出来,所以对她也很是敬重。而级别低的士卒,很多都目睹了他们的李将军归来那一幕――
  日夜赶路,踏着第一缕晨光而至,那个有着战神称号的男人黑袍银甲,一脸掩不住的疲惫,但看向下属的目光依然冷峻严肃,唯独低头看向怀中熟睡的人时不经意流露出一丝温柔,下马的动作利落无声。
  所谓铁血柔情,不过如此。
  尽管李勤武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军中上下都仿佛知道了什么。
  “苏姑娘,又来给将军送吃的啦?”
  苏雪鸿挽着食盒,熟门熟路地在营帐之间穿梭,一路跟士兵们打招呼,来到帅账前,守在帐门前的近卫连通报都不需要,就直接放了她进去。
  李勤武正站在地图前与几个将领商讨战策,副将看到苏雪鸿,朗声一笑,“你看我们几个在这里争了半天,不如也听一下苏姑娘的意见?”
  苏雪鸿扫了一眼地图上分布的各色小旗,微微一笑,“李将军说的都是对的。”
  众人纷纷起哄,其中一人还挤眉弄眼地说,“我读的书少,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什么唱什么随。”
  李勤武瞥了那人一眼,“书读得少有什么好得意的。”
  苏雪鸿咳了一声,打开食盒,“今天做的是肉包子,大家快趁热试试。”
  众人一拥而上,飞快地撕下包子底下那层薄纸,狼吞虎咽起来。李勤武皱了皱眉,对苏雪鸿说:“你不必每天做点心带过来,给他们吃也是牛嚼牡丹。”
  “将军!”有人不满地叫了起来,“那帮兔崽子做的东西怎能与苏姑娘的相比。”
  “就是!再说了,苏姑娘是特意给将军你送过来的,我们这是沾了将军的光才吃上的!”
  苏雪鸿抿唇笑了笑,看着李勤武道:“好吧,你要是真不喜欢,那我不来就是。”
  “自然是……”李勤武默了默,“喜欢的。”
  苏雪鸿乐了,“那我明天还来。”
  李勤武点了点头,“点心不用做多,一人份就好,太多你会累。”
  众人:“……”将军,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还有个词叫独食难肥啊!
  不一会儿,众人就将包子分食万,苏雪鸿收拾好空食盒,李勤武将她送至营外,“路上小心。”
  苏雪鸿眼睛转了转,眼巴巴地看着他,“要不你送我回去?”
  李勤武怔了怔。苏雪鸿看着他沉默半天不吭声,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好啦,开玩笑而已,不必当真。我先走了。”
  李勤武看着她要转身离开,忽然伸手拉住她。
  苏雪鸿疑惑地回过头,一块半旧的护心镜被塞入掌心中,带着仍未散去的温热。
  “从我十五岁开始参军起,这块护心镜就一直跟着我。”李勤武道,“身为主帅,我不能离开这里,我把它送给你,这样可以吗?”
  可以?不可以?她应该怎么回答?苏雪鸿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我真的只是开玩笑!那个,我先走了不用送别客气!”
  “我从来不开玩笑。”李勤武固执地拉着她不让走,“戴上了再走。”
  苏雪鸿脸红耳热地将护心镜戴好。
  李勤武轻轻一笑,可惜苏雪鸿低着头没看见,“好了,回去吧。”
  苏雪鸿提着食盒转身跑掉了。
  府里的下人一见她回来,马上接过食盒,打开看了看,里面只剩下一堆从包子底撕下的一堆薄纸,不由得赞道:“姑娘的厨艺真是好,那么多的包子,将军都吃完了,奴婢去把食盒洗干净。”
        苏雪鸿一边道了声“有劳”一边飞奔着回房。
 
 
  五天后,大周与东吴正式开战。东疆营地,非军中人,任何人等不得进出。
  苏雪鸿望着火光冲天的白水江上空发呆。段正奉命保护苏雪鸿,见她一声不吭,便安慰道:“放心,将军从未战败。”
  苏雪鸿回过神,扯了扯嘴角,眼中却毫无笑意,“我知道。”
  段正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再过了三天,捷报传来,苏雪鸿马上朝营地掠去。段正在后面落下一大截,心想不得了,这姑娘轻功比他好那么多。他一边惭愧一边又安慰自己,他武功比她好,然后又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没跟她交过手……
  白水江边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苏雪鸿扶着一颗光秃秃的树干喘气,段正早就被她甩得不见踪影。她放眼看去,很快就找到了那袭黑衣银甲的身影。   苏雪鸿深呼吸一下,慢慢朝他走去。
  赢了。终于赢了。她曾经很担心自己会拖李勤武后腿,虽然照理来说这个担心毫无根据,但她就是心神不宁。
  幸好最后还是赢了。
  苏雪鸿慢慢露出笑容……
  李勤武正在指挥手下围捕剩下的敌军,对方仍在负隅顽抗,他侧身避开又一轮暗箭,却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苏姑娘。他回过头,看到那一支刚被他躲过的箭正中苏雪鸿心口,带着强大冲力撞得她向后踉跄了两步,直到跌坐在地。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李勤武跌跌撞撞地跑到她跟前,目眦欲裂。
  他刚才为什么要躲开?他明明能将那些箭都截下来!
  “雪鸿。”李勤武轻轻地抱起苏雪鸿的肩头,“苏雪鸿,不要睡。”
  “可是,好疼啊,”苏雪鸿靠在李勤武怀里,苍白的脸皱成一团,“要不你说点什么……”
  苏雪鸿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勤武连忙拍了拍她的脸,“你想听什么?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睁开眼,睁开眼好不好?”
  “别打脸。”苏雪鸿细细地喘了喘,努力张开眼,睫毛颤得仿佛一双振翅的黑蝶,“李将军,你要赢啦,很快就会迎娶长清公主吧,先恭喜了,可惜来不及送你礼物……”
  “我不会娶其他人的,”李勤武低吼,“我只喜欢你,我……”
  李勤武忽然说不下去了,他看见苏雪鸿忽一下子睁开眼,眸里盛满了笑意,然后把箭拔掉,从怀里拿出一块破碎了的护心镜。
  下一刻,苏雪鸿就被扔下了。
  “哎呦,咳,别害羞嘛哈哈哈……”
  李勤武低头猛走,身后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
  他停住,深呼吸一口气。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耍他,但他心甘情愿。她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勤武慢慢转回身,然后瞳孔猛地一缩。
  苏雪鸿捂着嘴,几股刺眼的红色从白皙的指缝中渗出。
  李勤武迈出一步,却发现腿脚彷如千斤,怎么也提不起来。
  苏雪鸿放下手,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一脸迷茫地抬起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喷出一大口血出来,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不――
 
 
  近日李家军上下愁云惨淡。
  李勤武已经好几天不曾合眼,苏雪鸿醒来时看到他眼下两道乌青,胡子拉碴,一点都不威风。
  李勤武定定地看着苏雪鸿,苏雪鸿动了动,发现力气很是不济,于是朝李勤武笑了笑,“看傻了?还不过来扶我一下?”
  于是李勤武站起来,走到床边,坐到苏雪鸿身边,慢慢将她扶了起来。
  “你昏迷的第三天,我找到了苏先生。”
  苏雪鸿身体一僵。
  “当年,苏先生的夫人一心想要个女儿,不料生出来的是个儿子,苏夫人固执地给他穿上了女婴的衣服,所以当年所有人都以为苏氏夫妇得了个女儿。那么,”李勤武捏住怀中女子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你到底是谁?”
  见她不做声,李勤武冷冷地笑了笑,“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李家军对东吴的战策,是不是?什么交易,什么被高官子弟纠缠,都是为了接近我,博取我的信任,是不是!”
  “苏雪鸿”闭了闭眼:“是。”
  “其实你会骑马的,是不是?还有……”
  “还有我每天去给你们送点心是为了看你们的作战图,”“苏雪鸿”轻声地接了下去,“然后回到府里就将图纸画下来,墨里加了风满楼特制的药水,变成无色透明,画完后将图纸裁成小片,粘在每天做的包子下面。李家军习惯很好,每次你们吃完都会把纸片扔回食盒里,不管是营里还是府里都有固定的倒垃圾的地方,这样图纸就传了出去,你们也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事实上,如果不是你们找到苏晋阳,你也会继续将我当作苏雪鸿。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原来是风满楼。”李勤武忽然轻笑,“我也略有听闻。你是风满楼天机阁的人对吗?听说风满楼的天机阁负责情报。我还想知道,”李勤武忽然将“苏雪鸿”狠狠按倒在床上,“你以前去刺探情报的时候,是不是用身体去勾引男人,靠近我的时候,是不是也将我当成众多任务对象中的一个?!”
  “苏雪鸿”又惊又怒,“李勤武!”
  李勤武猛地咬上了她的唇,细碎的吻一路蔓延到耳边,声音很轻,却带着深深的恶意,“怎么?之前靠在我怀里靠得那么自然,对这种事情理应很熟悉才对啊。即使没试过也没关系,就当是我教你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吧!”
  “你……”“苏雪鸿”喉头一甜,偏头咳出一口血,李勤武脸色一变,正要伸手封住她的大穴,有人破门而入,扔出几颗弹药,房里瞬间弥散开浓浓的烟雾。
  李勤武下意识就去抓“苏雪鸿”,可惜有人更快地拦住了他,还有人趁机将“苏雪鸿”抱走。
  一交手,他便知道对方功力不低。
  一把男音催促道:“别打了,快走。”
  “等等,”“苏雪鸿”微弱的声音响起,然后李勤武便感到有什么破空而来,钉入了床柱上,“李勤武,从今往后,你我两清。”
  两清?怎么可能两清!李勤武正要追那男子,缠住他的人不屑地笑了一下,又加了一把药,李勤武猝不及防,让人给跑了。
  烟雾散去,李勤武咳嗽着看向床柱,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母亲,您的凤凰佩呢?
  ――武儿啊,母亲把凤凰佩送给了你的小妻子啦,以后你看见戴着凤凰佩的姑娘,一定要对她好,知道吗?
        舒宁……她竟然是舒宁!
 
 
  “真气凝滞,经脉受损,没有半年不用指望恢复了。”风满楼药毒阁内,师柳云没好气地看着药桶里的舒宁,“说吧,怎么回事,你家小徒弟每天扛垃圾,东凑西捡都把图拼齐带回来八百年了,为何你还留在东疆。”
  舒宁往下沉了沉,半张脸都隐在水下,看着师柳云吐泡泡,一脸无辜。
  “……”师柳云冲上去猛戳着舒宁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跟你说了多少遍,男人没一个可靠的,玩玩也罢了,认真你就输了!”   舒宁含糊声音从水下传来,师柳云辨了辨,估摸着她是说“又不是输不起”,脸色这才稍微好了一点,“哼,也是,皇帝这一招也够狠的,连我们都找上了,看来是铁了心要扳倒李家。”师柳云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紧紧地盯着舒宁的表情,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便放心地吩咐她泡上一个时辰,然后便走了。
  师柳云一走,舒宁蹭地从药浴中站起来,快速穿好衣服回到天机阁,找到自己的徒弟方榭劈头就问,“这单生意,买主究竟是谁?”
  舒宁的父亲是言官,因为当今皇帝并不是先帝嫡长子,继位便名不正言不顺,舒言官公开指责他杀父弑兄,皇帝震怒,要拿舒家开刀,幸好当时已经归隐的苏晋阳偷偷返京找人帮忙说情,才免去死罪,但也落了个满门流放。
  是的,她不是定江侯苏晋阳之女,但那幅制作图却是真品,是苏晋阳送给她母亲的。定江侯年轻时爱慕她母亲,即便她母亲最后选了他父亲,定江侯对舒家也是尽力去帮助,就连流放之罪,他也在半路上来了个偷龙转凤,让他们去了江南,从此远离庙堂之争。
  舒宁当年还小,只是恰逢有一年李勤武凯旋而归,她听着少年英雄那街知巷闻的故事,不由得也心生崇拜,她母亲便笑着给她戴上了凤凰佩。后来她加入了风满楼,成了天机阁的阁主,接触到无数千金难买的机密。不久前风满楼接到一单生意,说是有个土豪的儿子非常崇拜李勤武,想要学习李勤武行军打仗之法,拜托风满楼去收集一下资料。其实现在想来,这单生意也是古怪得很,只是当时是楼主亲自对她说的,加上对李勤武这个人也很好奇,于是她便亲自去了。
  身为天机阁的人,方榭也是探得一手好八卦,自家师父那点事,不说知道得清清楚楚,至少也是摸到了七八分。他支支吾吾,半天不敢看舒宁,“是、是朝廷的人。师父,东吴佯败,李勤武中计,李家军粮草被烧,急退五十里,朝廷已命另一个武将前去接应……”
  不需方榭多说,舒宁已经明白了。皇帝为了压制李勤武,借风满楼的手刺探消息,然后将消息漏给东吴,在李勤武败仗之后,派出早有准备的亲皇派军队反击东吴,既保全东疆,又塑造出一个新的英雄将领形象,最重要的是,皇帝有借口削弱李勤武了。
  所以,她这是坑了李勤武吗?李勤武居然没有在知道真相的一刻掐死她,好大度。舒宁觉得真是太闹心了。“小榭,我去一趟东疆,别让你师叔知道。”
  方榭一愣,“可是师叔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出风满楼。”
  舒宁开始翻阁里的资料,“所以我说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会抽你。”
        方榭:“……”
 
十一
 
  舒宁还是晚了一步。
  彼时大周军队在亲皇派将领的指挥下赢了东吴,李勤武随大周军队与东吴使者一同返京。舒宁只得远远尾随在队伍之后,待天黑后,借着夜色将一个在河边取水的李家兵打晕,换上他的衣服,混入了军队里。
  作为风满楼天机阁阁主,探子中的头目,舒宁这一连串动作做得无比顺溜,不消片刻连李勤武的帐篷都打听到了。她捧着一壶水走近帐篷,在守卫开口前出手如电,点住了他们的穴道,然后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帐篷内只有两人,正在对弈。一个是李勤武,另一个是中年男子,穿着近卫的衣服,可舒宁见过李勤武的整支近卫队,却从未见过他。两人见到舒宁,俱是一愣,却是面生男子先开了口,“好久不见。”
  李勤武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舒宁也十分诧异:“我们见过?”
  男子微微一笑,“十七年前见过一面,当时我还抱过你。”
  李勤武和舒宁默默地看着他,然后舒宁走到他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舒宁拜见苏先生,多谢苏先生多年前仗义出手,免舒家一难。”
  苏晋阳笑呵呵地扶舒宁起来,“‘苏先生’多见外,叫我苏叔叔就好。”
  “太拗口。”舒宁不为所动,“我是有爹娘的人,听说你暗恋我母亲多年。”
  “其实我也是有妻有儿的人,和你母亲是纯洁的友谊关系。”苏晋阳有点伤感,“你跟你母亲真像,长得像,挑男人的目光也相似,都喜欢拣些死板货。哎,说起来,你母亲还说自己是来自千年以后的人,说她家乡的人如何开明,我们这里如何古板,你说她最后怎么就选了你父亲呢?”
  舒宁和李勤武:“……”
  苏晋阳叹了口气,“你俩好好谈谈。”说完转身往外走。
  剩下的两个人四目相对。
  舒家出事那年,李勤武十六岁,已经是李家家主,但当时他并没有出手救舒家。事隔多年,他也忘了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态,有可能出于李家中庸之则,也有可能出于年少轻狂,不想要一个素未谋面就已经定下来的妻子。总而言之,事实就是舒家李家本该一体,但他没有出手。之前看到舒宁留下的凤凰佩时,他不止一次想到,她是不是因为这样怀恨在心,回来报复他?
  苏晋阳出乎意料地留在李家军,加上刚才舒宁说苏晋阳救了舒家,那是不是说明别有内情?那为何之前他找到苏晋阳时,苏晋阳不告诉他,她就是舒宁?
  “之前害你战败,是我不厚道,”舒宁从怀里拿出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字,“这些给你。以后需要什么情报,也可以找我要,不收钱。”
  李勤武看着她,“你说过,我们两清了,为何还要这样做?”
  “之前是误会,风满楼内部原因,不解释。”舒宁见他不接,只得放到桌子上,“现在真的是两清了。”
  李勤武拿起桌子上那叠纸,几下撕得粉碎。
  她千里迢迢冒着被师姐抽的险送过来的资料!舒宁气结,“李勤武!你知道你刚才撕掉多少银两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李勤武说,“我只想知道你是不是在怨李家。”
  “没有。”舒宁这话说得发自内心,“苏晋阳当年救了我们,我们一家在江南逍遥自在,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说实话,我还挺感谢你当时没有来添乱……抱歉,我的意思是感谢你当年没有插手,不然我爹现在还是一个小小言官,我们一家还困在镐京。”
  “但是,”李勤武低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我出手了,我们现在就是……”   “夫妻?”舒宁笑了笑,有点自嘲,“别傻了,李勤武,你以为你当年一个毛孩子,会为了我得罪皇帝吗?你以为我为什么最后才把凤凰佩还给你?你不想被指腹为婚的妻子束缚,我也不屑利用这个身份。”
  “舒宁,”李勤武上前一步,“我――”
  舒宁后退一步,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李勤武,我们已经两清了。就算你把东西撕掉,也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李勤武垂下眼,“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不知道。舒宁也心烦意乱得很,正如她自己所说,舒家和李家互不拖欠,她害他战败,但她也在任务中受了重伤,还千里迢迢来补救,她和他也是恩怨两消了,但为什么还是觉得很不高兴呢?“我不能久留,先走了,有事需要帮忙的话,飞鸽传书我。”
  舒宁走了,李勤武在发呆。
  苏晋阳慢悠悠地踱了进来,“年轻人,看你的样子,还没哄好舒家那小姑娘啊。”
  “她说我俩两清了,然后就走了。”
  “哦,她怎么连说话都像她母亲。”
  李勤武慢慢抬起头,“苏先生此话何意?”
  “两清两清,一切归零。”苏晋阳微微一笑,“可以从此两不相交,也可以重新开始。女孩子嘛,总是需要哄的。”
  竟然是这样,李勤武眼中燃起希望。
        一句话,怎么解释都可以,只是看你愿意怎么做。苏晋阳忽然又有些伤感,他这是欠了舒家还是怎么的,多年前喜欢的女子被抢了,现在还为舒家女儿招揽夫婿,哎……
 
十二
 
  天机阁每天都有新资料到,尽管方榭会认真整理一遍,但舒宁作为阁主,也需要过目,对内容有个大致了解。最近因为跑了趟东疆,舒宁积下了不少综卷没看,只得连日泡在阁里赶工,连饭菜都是让人送到阁里。
  紧赶慢赶了小半个月,总算解决了大部分,舒宁看着分类叠好的资料,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临近中午,方榭端着饭走了进来。舒宁揭开汤盅一看,嘴角就抽了,“又是鸽子汤?”
  方榭点了点头,道:“师师叔说,师父眼神不好,鸽子汤明目。”
  舒宁无语了,师姐到底要拿李勤武的事情嘲笑她到几时,敢不敢再幼稚点?她默默地拿起了汤勺,又听见方榭提醒道:“师父,下午轮到天机阁给青颜阁授课。”
  “唔。”舒宁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随手拿起一张资料,边吃边看。
  青颜阁,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意,是风满楼培养人才的地方,由各阁定时授课,待青颜阁弟子学成后,将按其资质分配到各处。
  到了未时,舒宁便带着方榭去青颜阁。
  方榭很紧张,因为舒宁要他主讲,她旁听。他知道这是一个考验,授课要有所侧重,还要结合给以往的任务辅助分析等等。其实这些都还好,最怕就是被青颜阁的弟子问倒,那就丢脸了……他还在东想西想,舒宁已经推开了青颜阁的门,他脸色一正,正要跟进去,就看到舒宁飞快地退了出来,还不小心踩了他一脚。
  方榭疼得龇牙咧嘴,“师父,怎么了?”
  “有幻觉,一定是开门的方式不对。”舒宁面无表情地说完,再次推开了门,然后又合上,“让人把门拆了换道新的。”
  方榭无奈地看着她,“师父,你没看错,李勤武是在里面。”
  舒宁目露凶光,“为什么我不知道?”
  方榭幼小的心脏缩了缩,“那可能、可能是因为您还没看到三月十五日的综卷?李勤武卸甲归田的事情在那一卷的第十九张纸上,后续去向在第二十张。”
  舒宁捶门,她的资料看到三月十四日!
  舒宁这一捶,直接把门又捶开了。她走了进去,一帮少年少女端端正正地坐着里头,最后面的李勤武在一堆稚嫩的面孔中无比显眼,想让人当看不见都不行。
  “今天的内容是――”小朋友们竖起耳朵,有的甚至拿起笔准备做笔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的老师,“自习。”
  众学生:“……”
  舒宁说完话,在李勤武的注视下落荒而逃,顺便扭着方榭的耳朵将他一同拉走。李勤武看着两个无比亲密的背影,微微眯起眼,默不作声地起身跟了出去。
  舒宁一路冲回天机阁,回头关门时才发现李勤武跟在后面,顿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叫了起来,“你怎么跟来了?!”
  李勤武看向方榭:“师兄,能否让我同舒阁主单独谈两句?”
  李勤武年龄比自己大了十圈,气场比自己强大十倍,听见他喊自己师兄,方榭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凌乱地跑了出去找外援。
  被连日处理综卷的充实感冲淡的烦躁感又回归了,舒宁走到资料架前面,抓起一张纸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我很忙的,没时间跟你说话。”
  李勤武提醒道:“你拿反了。”
  舒宁恼羞成怒:“我喜欢反着看。我说过,有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写信就可以了,你来风满楼做什么?”
  比起激动的舒宁,李勤武显得很平静,“我写了,但是你从来不回复。”
  咦?舒宁的气焰稍稍低了一下,她从来没收到过信件。舒宁疑惑地看着李勤武,难道他在撒谎?
  李勤武并不是舒宁见过最英俊的男子,但纠缠到现在,绝对是让她最深刻的人。他的目光古井无波,舒宁看久了连心情都开始平复下来。为了保持气势,她不得不移开目光。
  舒宁这一看,就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饭菜,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说的写信,不会是飞鸽传书过来的吧?”
  “是飞鸽传书。”李勤武顿了顿,“不是你说要用飞鸽传书的吗?”
  “……”师姐,你个坑货,把李勤武的信鸽打下来炖汤也就罢了,连信件都不给她!
  李勤武走到她身前,双手撑在她身后的资料架上,“我错了,不要生气好不好?”
  为什么你的表情这么淡定这么正直但是姿势却这么流氓!舒宁一手拍在李勤武额头上,阻止他的头越来越低的趋势,“你先说说你错在哪里。”她也很想知道一直心情不爽的原因。   强吻失败的前骠骑将军:“……”苏先生说要认错,但是没说要分析原因啊。
        舒宁脸一黑,将李勤武一直推到门外。
 
十三
 
  仁熙三年三月十日,李勤武上书请求卸甲归田,帝力劝无果,准奏,收回李家兵权,赐良田千亩,封安国公。
  仁熙三年三月十五日,李勤武到访风满楼,以黄金五百两换取天机阁阁主舒宁所有个人资料,特别要求详细列出舒宁及其父母爱好习惯。
  仁熙三年三月十六日,李勤武申请加入风满楼,楼主感其诚意,批准。
  ……
  舒宁将关于李勤武的资料翻出来看完,心中一阵烦闷,李勤武这傻子,巴巴凑过来让风满楼宰。一想到李勤武跟在一群小屁孩后面扎马步,她就有种打冷战的冲动。
  不行,太不和谐了。舒宁决定跑一趟青颜阁。
  不管是哪个阁的成员,武艺都是基础,所以青颜阁上午固定是武艺课,由舒宁的大师兄授课。舒宁去到练武场,却没看到李勤武的身影。
  大师兄瞥了她一眼,“李勤武不在。”
  舒宁天真脸,“讨厌,人家是来看师兄你的啦。”
  “李勤武去药毒阁试药了。”
  舒宁马上转过身,眨眼便掠出了练武场。大师兄远目,“不错,轻功进步了。”
  师姐那么讨厌李勤武,就算不把他毒死,说不定也会毒他个半残!舒宁风风火火地赶到药毒阁,师柳云正摆弄着她的瓶瓶罐罐。
  舒宁边喘气边问:“师姐,你把李勤武怎么样了?”
  师柳云不高兴了,“什么叫我把他怎么样了,知道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男人,你师姐我是有节操的人,才不会跟你抢人。”
  “不是,”为什么沟通这么难,心好累,舒宁抹了一把辛酸汗,“李勤武试了什么药?”
  “哦,是说这个呀,”师柳云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药名还没想好。哈哈哈,总算找到内功高的人肯试药了,大师兄那小气鬼,一个人都不肯拨过来让我试,我让李勤武忙完神兵阁那边再回来看看药性……”
  尼玛,风满楼里谁敢试你的药啊!舒宁脑里不由自主地浮起李勤武七窍流血的恐怖画面,心下大急,提起气朝神兵阁赶。师柳云摇了摇头,“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好让李勤武入了风满楼,不是自己人不放心啊。”
  神兵阁,顾名思义,就是制作武器和机关的地方。最近风满楼的机关要重置,制作起来需要大量木材和石器,舒宁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神兵阁的弟子指挥李勤武搬起一块巨石。
  李勤武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内力流失过多,舒宁当场就怒了,冲过去一掌劈落李勤武手上的巨石,朝那神兵阁的弟子一顿骂:“神兵阁的人都死了吗,搬块石头也要找别人。”
  李勤武拉了拉舒宁的衣袖,“没关系,是我自己过来帮忙的。”
  神兵阁的弟子也有些不满,“舒师叔,青颜阁弟子服从临时调动,这是风满楼规矩,您未免也太过偏袒他。”
  舒宁冷哼一声,“我就是偏袒,怎么着,不服来战。”
  她居然不要脸地承认了……神兵阁弟子讪讪败退。
  舒宁将李勤武扯到一边,忍着怒火,“李勤武,你脑子进水了吗?师姐的药也敢试,试了也不好好在药毒阁呆着,跑来神兵阁做搬运,你疯了是不是?”
  李勤武眼神坚定,“师阁主说,表现好的话,以后可以争取入天机阁。”
  “你进天机阁做什么,”舒宁又是一阵烦躁,“在进天机阁之前你就已经被师兄师姐他们玩死了!”
  李勤武握起她的手,“那你保护我。”
  “你!”舒宁气结,想甩开他,但在看到他苍白的脸时又忍住了,“你不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吗!”
  李勤武有种心脏悬了半天最终落下来的感觉,忍不住笑了,狭长的双眼微微弯起,眸中是盛不住的柔情。
  舒宁看惯了他面无表情,这一笑顿时有种冰山融化,春回大地的感觉,不由得让她呆了呆,嘀咕道:“笑什么笑。”
  李勤武将她的手拉到心脏位置,轻声念道:“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得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有人欺负你,我会第一时间来帮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舒宁嘴角一抽,“这不是我娘让我爹每天早晚说一次的话么。”
  李勤武点了点头,“据说你娘对女婿的要求也一样。”
  舒宁有种给她娘跪了的冲动。她扶了扶额角,“你现在还不是她女婿,是争取当她女婿。”
  李勤武想了想,认真地问道:“舒小姐,你愿意百年后上李家祠堂的灵桌吗?”
  舒宁:“……”虽然理智上知道该回答“我愿意”,但不知为何真的说不出口,这么诡异的问法你到底是怎么想得到的?
  微风拂过,李勤武还在等她的回答。
  “还是我来吧,”舒宁一脸“豁出去”了的表情,“李勤武,娶我为妻,好吗?”
  李勤武微微讶异,然后轻轻勾起嘴角,从怀里拿出当初舒宁还给他的凤凰佩,半跪下去,郑重地将它挂在舒宁的要带上。
  这个女子,总是这样出人意料。他为当年没有早点认识她而可惜,但也为今年终于相遇而感谢命运。幸好,兜兜转转,他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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