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轩晚年拳学思想摘录
2016-11-22
汤庆章
前言
“觉今是而昨非”是学习太极拳的特质之一。太极拳不是平面循环的重复训练，而是永无止境的不断深入。因此，大师先贤，对太极拳的认识，在不同年龄阶段，对太极拳有着不同的理解。西哲要求“站在巨人肩上”，古贤也有“取法乎上，仅得其中”的感慨。作为“非有夙慧不能悟也”的太极拳，亦步亦趋的知识积累或墨守成规的传统路径，都不是好的学习方法。我以为，直追先贤晚年悟道的最高境界，使之成为后学者的方向和方法，可能事半而功倍。
太极拳的心得体会众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体会，孰是孰非，很难辩明。杨式太极拳第四代传人、一代宗师李雅轩晚年的体会心得，可能最接近太极拳的真缔。
目前还没李雅轩系统的太极拳著作问世，他数十年间的练拳感悟，陈龙骧、李敏弟、陈骊珠合编的《李雅轩珍贵遗著—太极拳学论》（台湾版）是目前最全面的文字记录。六十年来，李雅轩随时将自己的心证体悟和教拳语句记录下来，集腋成裘，蔚为大观，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拳学遗产。从他的拳学思想中，我们不难看出，坚持杨氏太极拳“专气致柔”的正宗传统和纯正风格，始终是他的一贯主张和追求方向。
这数十万字的只言片语和思想片段，如散金碎玉般无比珍贵。但“这些资料比较杂乱，很多是他偶有所思，偶有所得随手记之，不成系统。所用纸张也是随手拈来，五花八门。有记在报纸上的，有记在女儿李敏弟废弃的作业本背面的，字迹潦草，难以辨认。（陈龙骧）”特别是有些感悟没有准确的时间标识，很难显现李雅轩最终的的拳学思想。于是，我只摘取该书中李雅轩人生的最后五年，即上世纪七十代后的拳学思想进行学习、研究和比较，细心的读者会发现，就在这最后的五年，李雅轩对太极拳的认识更是逐渐深入，甚至于有了质的变化。从中我们将感悟出李雅轩晚年的拳学思想，既一以贯之，又不断深入，最后直探本源而终归至简。
李雅轩数十万字的杂记随笔中，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对太极拳的神妙，没有与佛、道宗教的灵魂境界或法术神通联系起来，其文字概念也没有深奥模糊的玄学理论，大都明白晓畅。当然，也有些意象性的描写，这种感性与理性集合体的语言风格，词藻精确而文字简洁，感悟清晰而联想丰富，不同的人可以触发不同的理解。本来这种最适合中国文化的表达方式也适合太极拳的描述，但毕竟与主观观念的结合而显得相对抽象，需要进一步提高自己的练功水平和文化修养才能慢慢理解。
李雅轩晚年的拳学思想内容丰富，见解独特，对太极拳方向和方法的认识，对太极拳本质的研究，对太极拳功夫的体验和检验，都具有无可比拟的价值。总之，欲认真学习杨式太极拳者，必须认真研读。在阅读时需要提醒的是，我们从公开出版的摘编条目上，发现重复很多，甚至语句都相同的论断，其实这正是精华之处，切莫视之为罗嗦。陈龙骧先生说得好：“我们读他的精论，十年前一个感觉，十年后又是一个感觉，所以以后重复、反复读他写的东西，不仅不会感到多余、重复，而且反复咀嚼，越来越到有味，愈练愈觉得拳味浓厚。《序——莫将重复视多余》”李雅轩为什么要反反复复叨念呢？说明他的这个体会是正确的重要的，但又是很难落实的，也是学生难以明白的。这种只要转变观念才能理解的简单，他也在不断警戒自己要“切记切记”、“要紧要紧”。可见要坚信和坚持太极拳的致柔风格，真是不容易。
当今时代昌明、法制健全，文明进步，时代的变化也要求太极拳的发展方向有所改变。我想主要是太极拳的实战功能渐趋退化为屠龙之技，健身和娱乐交流的价值慢慢增强为新常态。何况，“打斗要一胆、二艺、三下手，如心慈面软不行。打斗是另一本经验，只凭文明的推手是不行的（1975-5-11）”。清醒的人不难从李雅轩的笔记中看出，好勇斗狠的武术之路，不是轻易就能实现的。因此，我坚持提倡太极拳“超武术”化的观念，非武术的目的追求，“无为”即无武术的目的性，恰恰是抵达太极拳武术高境界的最佳途径。
李雅轩晚年拳学思想摘录
（1970---1975）
摘自《李雅轩珍贵遗著—太极拳学论》（台湾版）
（一九七一年）
1971-1-17悟
练拳功应该松开了心身，任其自然，稳稳静静的虚灵的去练，这样子才好体会周身的感觉，重心对不对？身心舒适不舒适？气氛神态自不自然。以这样子的练法，以俟找着了劲，然后才能频频的贯劲练。如在尚未摸顺劲的时候就用力实劲练，怕这样子把劲引到邪路上去，以致身心不适，功夫越练越别扭。如功太深了，还恐把身体弄坏了，这不只是拳术功夫练不好，不能致用，而且也不收不到健身的效果。此练拳功者不可不注意者也。
1971-1-4
看书报以长知识，写字以养心性，打拳以强身体，劳动以增生产，精神不作其它用。
1971-1-11
无论推手或是比散手，到最后取得胜利，是用推手散手混合打斗的方法取得，不是用一种手法可以取得的。如此说来，我们练功是应推、散并重才行，不然是只可推推耍耍可以，不能见仗也。切记之。
1971-1-7悟
写字应学有柔化、有含藏、有婉转，神润内藏，奥妙无穷的笔法，意味深长的笔法的麻姑仙坛记。不学那些如刀劈斧斫的硬笔法。
练拳功夫，要练有气功、有内功、有柔功、有软功、有轻灵功、有静功，神意内合，意味无穷，巧妙无比。能养心养性养气，而又能打斗变化神奇的太极拳。不学那些刚暴明显、神气外露的硬功夫。
1971-2-9悟
照镜自看，一脸的悲苦样，如这样子就老得快了。
以后要少焦虑，少操心，多修心，多养性，面孔会养过来。
以后要舒适自然，无忧无虑，所谓君子坦荡荡是也，夫逆来顺受，听命由天可也。
1971-2-14与人推手后写
要沉着，要虚实变化，要冷快，要巧妙，要柔软，要灵敏机智，要估计时间，要勇敢善战，缺一不可。
全凭柔软轻妙之动作，虚实莫测之变化，冷快绝伦之发劲，有我无敌之精神。
发劲一定要稳准狠，取得圆满效果。如发无效果，等同儿戏，不如不发。比武有此以上几点，则战无不胜。
1971-正月初九立春日
要使身体稀松粑软，只是要以神气把身势鼓励起来，不使身势脱落下去。
一切的动作，是以意识为主，不能以筋骨伸屈为主，这就叫用意不用力了，不是完全的不要筋骨肌肉的动作。常言道，健康的精神附于健康的体质，可见体质也是人体的重要部分。
但体质的一切作为，是受意识形态的指使，而不是体质的自动，由此可知，意识形态是神和气，这是比体质更要紧的一部分。
总之，体质和神气是相辅而用、缺一不可，如无神气，体质是死体，虽有等于无；如无体质，神体无所依附，就等于无神无气也。
静脑筋，清思想，澄智慧，以心行气，以气运身，使其鼓荡畅舒。
四肢便利，精神愉快，多活几天是好的，其他不注意，靠谁都不行，要靠自己。
1971-2-24
心中要时常的思想，劲去如何才能透其内脏？如何能使劲透内、意透内？
每练功要以这种思想，贯在手上、指上、拳上或掌上，或是脚上、肘上、肩上，如此常常用这种思想意识去灌输的功夫，久而久之，各部分上之力量就随着意识上之想法，能贯到想的目的地，以成太极拳高级的功夫。
如平素不这样的想去，那是练不出入里透内之劲道来的，要注意。
我这些年练功未注意这种想法，此所以功夫不进步吧！
1971-2-27
如敌恶狠的来扑，我以轻快动作手法将其扳滑之，使其落空。如敌以沉着之劲逼来，我以虚无空化的手法使其来劲落空。如其紧急的进逼，我以冷快的手法将其来劲之两臂打开，或出惊手击之，冷变手法打其要害。
如其来虚手乱舞，我以精锐的手法进取，使其未防。变手打之，无不中。
如其洋盘太极功夫，他出沉劲来逼，我就出沉劲柔之化之，必将其劲搅断，就可赢他。
如其出轻快的手法，他是无太极功夫的瞎快胡快，盲动，必无规律，那我出劲冷快的触之，必能胜也。
总之，吾们必有松沉的功夫，又有轻快的功夫，样样都可以胜过他，比手才有把握。
1971-3-2
在练功时未想着挂拳意上，想着蓄劲，所以在发劲时力不充实。
以后练功时，务必要每手每势挂拳意，吸气蓄劲，呼气放劲。非要吸气蓄劲呼气放劲，如此去练功，久之，再去推手发劲，就会充实了。
在练功时，每手每势，要细细的体会身势腰腿周身之劲是如何去的，顺不顺劲，各部分随不随？意思神气配得合不合适，这是很要紧的事。如配得好，去的劲就充实，效果大；如果配不好，去劲就不充实，效果小，甚至打上白打，没有效果。由此可见，练功时的身势四肢的体会很必要，尤其是意识神态气势的配合更必要。
腰腿上的劲是如何运到？接触上的意思是怎样配随的？配随得恰不恰当？劲整不整？腰腿的先后、劲的软硬是如何配的？要细细体会。不在使力大小，假如配合刚好合适，使力再大，反而更坏也。以后练功，要体会腰腿先后劲的软硬，本此意思用功。切记切记。
发劲打出去有没有效果，全在腰腿气势、意识、神气的配随之如何？如配随得好，效果大，不好效果小，甚至发去无效。如名医之开药方，各药君臣佐使分量的大小配合一样，如配得好，能医好病，如不好，医不好病，甚至害人，打太极拳也如是也。
1971-3-4
一身松软，随曲就伸，无微不至。一身松软若无骨，撒去满身都是手，这是说化劲时能屈能伸，无微不至。在去手时要意气布满均匀，没有缺陷之处。
这说明这些动作，非身势放松放软，不能做到。
1971-3-11
未从出手，先要提起精神，将身势虚灵起来。两眼锐利盯着他的面目，然后以自己平素的功夫与之周旋，视机而动，虚实变化，绝无有失也。
沉着决斗，有不摧毁对方不止的决心，千变万化，冷快绝伦，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使之无有逃脱的办法。
1971-3-12悟
无论如何说，比手是要靠冷快绝伦的动作，靠机动奇特的变化，靠英雄的气概，靠豪横的心气，靠有我无敌的精神，靠充实的发劲，又靠精细沉着的气度。无此不行也。
1971-3-20
推手要有自尊心，不要自卑。
无论遇什么好手，只要心里不怕，不胆小，不怯战，提起精神来干，就不至于失败。
着手要听听他的劲是什么味道，用我的劲化看，如对他的来劲完全能够化得了，那他就不是我的对手。
如我跟不上他的手，那是他比我功夫不坏，但我可以用我的功夫方法去找找他看，我虽是化不了他的手，但我的手他未必能化得掉，彼此还是平等。如我攻他不能胜，那我也不至失败，我再以散手的动作攻攻他看，如散手能攻打他，他不能防，那他还是不如我也。如化攻散手等手法都不如他，那他才算比我好。
万不能不经过较量阶段就认输，那是软骨头！
1971-4-1
发劲要内劲、心劲、弹劲，如放箭的劲，如炮弹的劲，如放弩的劲。使其鸟不及飞，人不及防，中者如中电一样，心中一惊。
冷快绝伦，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
发劲要充实无比，劲去能摧毁敌人。否则不如不发劲，这是很要紧的事，要注意。
老师当日每发劲，要将对方之胸部按垮之可能，有叫人顷刻死亡之感，有如按泥人一样一下压扁之可能。
以上是怎么样蓄的劲，怎么发的劲，以后要常想想。
1971-4-2日悟
胸腰软，腿胯软，肩肘软，两臂软，两腿软，手软腕软，总之是一身都要放松软。
软是太极拳的法宝，无软不是太极拳。
无论是推手比武，一切打斗，非软不足以化对方之劲，非软不能发入里透内之劲，非软不利于人之进攻，以后练功时要注意练松软。
非松不能软，非软不能灵，非灵不能听对方之来劲，非软不能千变万化，非变化不能打人于不知不觉中，以后时时要注意这个松软。
要使对方如触电样跳出去，是非软着发劲不行。
1972-4-4日悟
初步调呼吸，用意，随开合，稳静心性，放软身体，这是很要紧很基础的事情，必弄好弄彻底，以后一切的推手散手，刀剑枪等等全可很顺利的进步，否则一切全弄不好，要想弄好，非常困难。
1971-4-15日悟
每练拳，心里要思想须如何能叫身势放松软。尤其是两肩两肘，要时刻不忘思想放松放软，如不这样行功，就不能上进。
1971-4-22日悟
要想功夫的进步，就要天天想我师杨澄甫公平素练功推手及发劲等等神气味道，如不天天想，进步就不快。切记切记。
要思想他：其练功是如何的稳静松软？其推手是如何软弹轻妙，知觉灵感，虚实莫测。其发劲是如何的用丹田劲，充实无比？
要有活力，有勇敢，有坚强的斗志，有虚实的变化，有来不知去不觉的冷快绝伦的动作。
1971-5-1
未从接触，先持以虚无所有气化一切的神态。
在攻守方面，无论对方如何来攻，我总以虚无气化灵感的身势将其化掉于无形之中，使其处处捕风捉影，无用武之地。
在进攻方面，要使对方不知如何防守，使其动也不行，不动也不行。使小劲不行，使水劲也不行。软也不行，硬也不行。总之是无论如何也不行。若无这种本领，是功夫还欠练。
这种劲来之不知，去之不觉，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这是太极拳法。
这种劲冷打去能入里透内，能将对方摧毁，能将人打垮，将人五脏六腑烂熟，能使人惊心动魄，闻风丧胆。
平时要常思想这种劲是如何发的，如何来的，心里是如何作想的，常常琢磨，久之当有觉悟。
1971-5-14日悟
每出势慢慢的摸索，细细的体会手上的感觉，不要使大力，不要开大架式，以免费力，以使有恒持久，如此天长日久了，就自然养出手上的灵感功夫来。在推手时，听劲准确，怎来怎化，这就在不知不觉中长了功夫了。
这种练法，又省力，又能耐久，是最好的长功夫的办法。如果每练必下大架式，使大气力，又累人，又不能持久。不持久就长不了功夫的，这是很值得注意的，切记之。要叫手掌上的肌肉有发泡的感觉为对，要叫手指肚上的肌肉鼓胀才对，好好注意吧，如此就有灵机了。
拳不离手，歌不离口，功夫非要练，要时常想，持久的摸索。
练时注意找味，不要用很大的力，因为我是多年的功夫，不是初起打基础，所以不必费力练功夫，只是找味道就行了。
要把手掌上、指肚上及其一身的灵感练出来，要把神经的灵感练出来，把清醒的灵敏智慧练出来，如此非轻轻的松松的稳稳的慢慢的静静的练功不行。如是用大力用硬力或架式太大都不行，因为这是多年功夫了，不必再在基础上下大力，出大架子功夫了。
只靠以力抗是不行的。
要有计划，要用虚实，用变化，用来不知去不觉，虚实莫测之动作，冷快绝伦的发劲。如此，乃足以谈比武也。
1971-5-18悟
在病中练拳，要轻轻的练，细细的找味，这是最好的办法。不劳大力，不用大劲，又可长功夫长灵感，又不影响养病，并且对病还有帮助，再好没有了。
功夫不练不进步，如大力练影响养病。但以上练法对病还有好处，是一举两得也。况掌上的发泡，指肚上的发胀，又非慢慢的不能养出来，这却是一举两得之事。
1971-5-21
全凭很准确的虚实变化，不是盲目的虚实变化。
在发劲时必冷快，充实有力。在防守时，必虚无如百无所有，绝不可与之以力抗。
比手时还要粘连绵随，还要用虚无起来、灵机起来的粘连跟随，甚至要用意思的粘连绵随，甚至于还未与对手接触的空虚的粘连跟随。
绝不能用两手与对方挤在一起的柔柔扭扭的一种粘连跟随。因为这是初练推手的功夫，这种功夫不足以敌高手。
比手要用虚无气化的身势对付对方，要用虚无的步伐跟随进退。
总之是以灵机智巧胜人，不是抗力胜人。
听劲是第一要紧，切记切记。
身势灵机的防守，对方来劲打不着，身势灵机的发劲，对方防不了。身势虚无的好处很多。
比武要有好的健康身体，又要有好的锻炼功夫，更要有坚强思想，勇敢的精神，缺一不可也。
比手要很灵机应付，对方就一点办法没有。如用力使劲应付就慢了。当先胡凤山、朱国禄就是例子，刘高升、曹宴海就是例子，纪雨人、张铁盆就是例子。
1971-5-28悟
无论拳刀枪剑，要大胆的与敌人接触，交了锋接触了之后再说。我有我的沾粘灵感的功夫，临时自有妙处，不必顾虑。
万不可与其距离三二尺地处，互为勾搭，这样子我就失去长处了。切记之。
1971-6-1悟
出势一站，先将身势丢松放软，以待心静下来，身稳下来，呼吸均匀了，而后出动。动作保持这种稳静，不要把稳静打散了，一手一式把一路拳形容出来。
本老论上的规则，以心行气，务令沉着；以气运身，务令顺遂。
本此用功夫，久之，气就壮了，身就健了，意就沉了，呼吸顺了，病就去了。延年益寿之道，莫此为要。
1971-6-3悟
在对方来手时，我如搓麻将一样，两手轻灵着一滑拉，听其来劲，顺其来势而应，无不恰到好处。
主要在顺势，决不能顶，不能抵，要紧要紧。更要注意将两手虚灵起来，否则则听不准对方来劲。
在听准对方来势时，找着他的缺点，扶之、挫之、揉之、进之，如揉得好，挫得好，跟得紧，对方就脚下不稳，站不住脚以致倒地。
这第三项是董英杰的用法。我的是冷快绝伦的手法。我的冷快绝伦的打法，是我天生的特长，别人学不了。
1971-6-6
未从对手，先将身势放得极其松软，尤其是两臂松得以极，以听对方之来。
对起手来，以灵快松软赢他，以走化脱滑赢他，以巧打冷快赢他。总之，是以智巧，不以力。
不以力抗，不以顶，不以硬拼，这是须注意的地方。
1971-6-10
每练拳，心里一心一意的想松、想软、想轻、想灵、想每着每拳的用意作为。
每练拳，心里想调气、行气、运气、深长呼吸。
每练拳，心里想静心、定性、澄清智慧。
每练拳，心里想养心、养性、养脑、养清醒明白。
要注意找松沉，松松松，沉沉沉。
发出劲去，要入里透内，否则非太极拳也。
这是意去的，神去的，气去的，不是质体去的。所以能放里透内，不怕你是铁铸的，石头做的，也只是用吾的内劲一手将你摧毁，心里要有这种思想贯着，久练必能成功。
就你这几根肋条，保护不着你的五脏六腑。练功夫本着这个目标意思去用功好了，好似有个假想的对手在对打。
以上讲的是技击的作用，但是会而不用，必要时打坏人，不打好人，打敌人仇人，不打友人。
比手不是比手，是比变化，谁的变化神奇，谁就胜。
比手不是比手，而是比神气，谁的神气充实谁胜。
比手不是比手，而是比灵机巧妙，谁的灵机巧妙谁胜。
比手不是比手，而是比坚决的斗志，有我无敌的决心，谁的斗志坚决，有我无敌的决心大，谁就胜。
比手不是比手，而是比气势的沉着。谁的气势沉着，谁就胜。
比手不是比手，而是比冷快。谁的冷快，谁就胜。
至于平素的功力大小深浅，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但不如以上六点重要。
1971-6-11
自今日起，写颜真卿麻姑坛，不写其他。
一生练杨家太极拳，不练他家拳。
1971-6-14
两手两臂要松松的，沉甸甸的，重砣砣的，如掉下来一样。与对方粘连跟随，不丢不顶，如和对方粘在一起长在一起一样，不可稍有丢顶之处。这样子粘连跟随，往返不已，一切总要因对方之动而随着动，万万不可自动。
1971-6-17
太极功夫无他，一心想软，刻刻想软，无论练功或推手皆然。
松软松软，虚无虚无。
神出鬼没，奥妙难测。
虚着、灵着、轻着，才能神出鬼没，奥妙难测之动作。
1971-6-20
比神机巧妙，冷快绝伦的变化发劲取人，不以明力硬力取人。
以神气贯注打人，冷狠脆准胜人，不以笨力胜人。
1971-6-21悟
要在松软稳静上、呼吸上、沉着上、清醒明白上、灵机感觉上、动作时挂拳意上狠下功夫。这种意思时常想、天天想，无论行走坐卧，也不要忘了稳静松软沉着的意思。
出势一站，要把身势放松软自然，要多静一回，等到两臂两手掌及十个指肚感觉鼓胀胀的、麻酥酥的之后，这证明是气血已通到四肢及手指上来了，然后再出动练拳。在动时，仍要保持两臂两手十指肚鼓胀胀、松泡泡的这种感觉。不要冒失的晃动快动，把这种臂手上的松软感觉给动跑了。这很要紧，切记切记。
真的太极拳练法，在静虚这方面来说，是如静坐功夫相同的，要静到深处，稳到深处，使之静极虚笃之后，然后缓缓而动的。若是满脑子的事务缠绕，格除不掉，静不下来，虽练功夫也不进步也。
所以说练太极拳一定要在稳静上下功夫才行。
以上是真太极拳的练法，独我教的人才有这种味道。其它省份的太极拳则不然也。
练功主要是练软，软了之后，才能出巧妙的变化莫测之动作，才能灵机无比，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切记切记。
1971-6-28
要变得快，打得冷，叫劲去冷快绝伦，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如慢了不行。
一切动作，要走在对方的前头，思想意识也要走在前头。
要神气快，意识快，如下棋一样，要看下几步棋去走，如临时打注意不行。
打得脆，打得稳，打得松沉软弹。
如打这些有功夫的而无散手的本事的人，就用冷快绝伦的手法打之，一打就准，绝无含糊。
1971-7-4
以心行，以意去，以气运，如此牵动往来气贴背而敛入脊骨。以上的话务要细细的思想才进步。
每练拳，以意贯到手上指上或拳上，如此就自然挂着拳意了。要使手指肚及掌心感觉松泡泡的为对，这就是势势存心揆用意也。
多静下心来练拳要挂拳意，少说话以修养真气，多练拳以想拳味。说话多伤气，睡觉多伤气。
要以手指肚、手掌上的皮肤的灵感与其接触，以听他的软硬快慢徐急情形及来意。知道了他的来意，然后随其来势以应之无误，此是太极拳真正的道理。如抛去这个道理而用力去进逼，去找人打，那是错误的，千万千万要记着这个要领。
1971-10-19
今后练功，周身放松软稳静安舒，连指节掌心也要放松软，至于腰身四肢，自不待言也。
松软稳静是太极拳功夫之宝贝，须臾不可忽略。
一心思想松软稳静，日久自然检松软软、稳稳静静，松须先松心，先松思想，心的思想松了，然后松软不能做到。
练软养灵机，要紧要紧。
其节短，其势险，势如扩弩，节若发机。
人不能防不能走，此谓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也。等你觉察，早已打上，此所谓摧枯拉朽然。
劲去要使其惊心动魄、亡魂丧胆，震动其五脏六腑，使其有顷刻丧命之可能。
入里透内，莫此为甚。盖轻如百无所有，重如山狱立崩。
迅雷不及掩耳，其急如电，如炸弹之爆发然，令人不可防，能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如摧枯拉朽，这才是太极拳。记着吧，岂能摸摸索索的糊鬼，等于儿戏也。
练松软，练灵机，天天思想。
刻刻不忘使身势放松放软，要紧要紧。行走坐卧，刻刻不忘放松放软，一身松软。
七月六日住医院，死去几次，蒙省医院医师抢救，得活过来。九月十四日出院，住院二月又八天。又在家养了一个月，这段时间，我未想拳。今日稍好些，又想起拳来，写之如下：
练太极拳，以大松大软为绝对要诀。舍此是一辈子瞎胡闹，找不着要领也。可见我早年时的想法是绝对正确的。今后仍要本此意思用功，至要至要。大松大软，大松大软，要紧要紧。连掌心指节思想都要放松，况其他也。
1971-10-25
功夫要下苦功练，否则一切想法都是空想，不能兑现，使不出来等于零。
功夫与智巧，要相辅而进。只有功夫无智巧不行，只有智巧无实功也不行。
1971-11-6
棚捋挤按，深究细研，多多找，细细的找。松肩坠肘，脚下认端的，要紧，多练。
脚下要任劲，劲要贯注在脚下去，由下又升上来，这才算真正的顶劲，这样子才有神气。如脚下未任上劲，虽是作了个顶劲的样子，是无根的，是浮的，是假洋盘的。太极拳要知道这个道理才能进步，否则是瞎捣鬼也。
1971-11-12悟
功夫要勤练，深研细钻，要练出类拔萃的功夫出来，否则算什么太极专家！
为要找味道，找要领，找诀窍，可以单操单练。
要把发劲松软沉弹劲的要领找到手。
要把内劲练出来，不然是瞎胡闹。
什么是内劲要懂，要弄清楚。
练太极拳不懂什么叫内劲，用不出内劲来，算什么太极拳，是胡闹一掺合而已。要知道什么是内劲，又能用得出来，才不愧是练太极拳。
只知发劲，遇真太极功夫时，发去不生效果，总要找准了，摸实在了，掌握好了再发，看对方是个什么劲道，再用什么劲对付之。
如医生治病，先摸脉，摸了什么病下什么药。
如硬的劲，打在软的人身上，就不生效。
发劲早了不生效，迟了不生效。故须摸实在，认清了对方是个什么劲，然后用什么劲打之才有效。这是唯物的，不是唯心的，这个要知道。摸好客观情形，然后对病下药才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古今事物无不是这个道理。
发劲要先缓后快，有先快后缓，有软后硬，有硬后软；有先硬后也硬，有先快后也快，一快到底；有先软后也软，一软到头，这些事要凭自己的灵觉智慧去判断。
此所以说太极拳发劲在养灵养智慧也。
要防守，周身都有灵机；要攻击，去得令人不知不觉，无法走脱，否则无效。所以要稳稳的。
只要得闲就苦练功夫，如无出类拔萃的功夫，算什么专家！
1971-11-20悟
斗智慧、斗技巧、斗跟随绵软粘，斗灵机，斗变化，斗冷快绝伦，冷打丹田劲。
不斗力，不斗柔僵劲，不斗抵抗力。练松软，练稳静，养脑力，养灵智，养清醒，养视力，养听觉，养灵感，养智慧，养沉着，调呼吸，养中气。
1971-11-15
练得虚无所有，灵机变化，冷打丹田劲，打人于不知不觉之中。如其来犯，到处使其捕风捉影，英雄无用武之地。
到处讲虚，处处讲虚，这是太极拳最上层功夫。
出手轻妙已极，灵机无比，如虚无所有。如其来犯，使其处处落空。你劲再大，打来不抗你，你能怎么样？
得机时打丹田沉劲，入里透内，莫此为甚。
1971-11-26悟
练松软，练灵机，练虚妙，这是练千古不磨之真理。
如练力练僵劲，就是错路。
至于应用，全凭灵感听劲，事先知道。哪里来就哪里化，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英雄无用武之地为妙。
如姜廷先之僵硬，反败给杨绍西。如胡凤山之硬，反输给朱国禄。如刘高升之硬，反败于曹宴海。如张选清之硬，反输给纪雨人。
以上之僵硬不可恃，明矣，还不悟吗？
1971-12
练要安心练，不管家务事，盖事务越管越多，未有已时，如此就没有练功时间了。以后练功，要不管事，一概不管，任它去，如此才有时间练功。切记切记。
1971-12-6
第一要静，要松，要软，要紧要紧。
静不下来是个严重问题，要改变。
心里不要管那些七事八事，影响练功稳静，要紧要紧。
（待续：《李雅轩晚年拳学思想摘录》1972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