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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毛笔”姓甚名谁，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外号，有来由，一是他长得又高又瘦，像一支细长的毛笔；二是他的字写得好，远近闻名。每到春节，亲朋好友、同事邻居都求他写一副对联。到了“文革”，他写的多是一些时髦的流行语，“幸福感谢毛主席，翻身不忘共产党”“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等等。写得多了、熟了，那几个字果然越加遒劲有力、雄健洒脱。大毛笔在街坊当中人缘不错，凡是求他写字的事一概应允，关系不错的邻居，到了年节他甚至会主动送上一副对联。 大毛笔没别的爱好，除了写字，就是喝口小酒。上世纪70年代前后，供应紧张，整瓶的白酒只有年节每户才凭本供应一瓶。大毛笔喝的多是零酒，下班的路上站在小酒铺前沽二两，就一包老虎豆，过过酒瘾，然后晕晕乎乎地踱回家。他在不远处的新华书店上班，腿儿着去，不为别的，就为了在路上能喝两口小酒。 因为字写得好，大毛笔在单位一度还很受重视，平时除了卖书，抄大字报成了他的主要工作。他对政治没兴趣，也不参加任何组织，单位里对立的两派都想拉他入伙，没别的原因，他的字好，不少人看大字报就是为了欣赏他那两笔漂亮的好字。大毛笔为人谨慎，自由惯了，散漫惯了，和两边的造反派都不远不近，等距离交往，谁让他写字都认认真真地完成，有求必应，两不得罪。对立的两派，既离不开他，又拉不住他，渐渐地都把他视为貌合神离的异己，利用但不信任。 有一天，晚上加班，抄写大字报。大毛笔在去单位的路上，又闻到了酒香，情不自禁地被吸引过去，站着喝了二两。到了单位，借着酒劲，泼墨挥笔，字更加潇洒自如，一晚上，十几页的大字报一挥而就。 第二天一早，大毛笔晚起了一会儿，昨天加班，没人会指责他，也许还会得到领导的表扬。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进店门，不由分说他就被押了起来。“打倒反革命分子！把他捆起来！” 大毛笔莫名其妙，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一边挣扎一边申辩：“怎么了，怎么了？你们搞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反革命了……” 造反派头子二话不说，把撕下来的一张大字报摔在他面前：“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赖，早就看你小子心怀不满，现在露馅儿了吧！” 大毛笔低头一看，立时傻了眼，昨晚写的大字报，第一页的标题竟然是：“千万要忘记阶级斗争！”忙中出错，少写了一个“不”字。更要命的是，心急求成，他连夜就把写好的大字报贴在了门口，一字之差，让他戴上了“现行反革命”的帽子。 星期文库 小巷人物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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