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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国志之赖文光汪海洋列传

 草木仁心 2017-01-25
天国志之赖文光汪海洋列传
  赖文光广西人,多智计,谙文墨。于本乡入拜上帝会,庚戌岁,洪秀全倡义金田,文光从焉。壬子二年,从征至湘、鄂,天王擢诸朝臣之列,职列文班,与赖文英、赖永瑲等同事。
丙辰六年七月,天京变作,东王、北王及秦日纲、陈承镕等及东殿、北殿僚属次第横亡,朝堂为之一空,天王乃提掖后进,以当柱石之任,文光亦于是岁秋奉命出师江右招军,始膺武职;丁巳七年秋,招还京;戊午八年春,受天王委,赴麻城成天安陈玉成军中协同佐理,自是乃为玉成部将。
  己未九年冬,忠王李秀成出京赴芜湖,与侍王李世贤等计议,谋围魏救赵,以解京围,计成,奏上,干王洪仁玕患兵单,乃奏调英王东还助战。庚申十年三月,诸王大破江南大营,京围解,文光受命与王宗洪仁政攻江浦,四月,克之,复以为天浦省,名始遐迩。
  五月,从英王南渡江,赴苏州,旋东征松江、上海,六月十二日,克嘉定县。然文光久在上游,每以安庆之围为念,殊不以攻上海、结怨洋人为然,至死犹怨忠王之失策。
  八月,从英王北渡江,救安庆,攻寿州,扑桐城,屡战挂车河,复分兵窥枞阳,皆不利,乃谋西攻武汉,以扯动围师还顾。辛酉十一年春,正月,文光与格天义陈时永等从英王西,卅一日,自霍山黑石渡绕出清副将余际昌阵后,大破之,乘胜克霍山,时已爵杰天义矣。
英王乘胜克英山、蕲水、黄州等郡县,武汉一日三警,清湖北巡抚胡林翼急令围安庆者曾国荃湘军还救,国荃坚执以破安庆为战局之枢要,不受命。二月十一日,英吉利国参赞巴夏礼至黄州,劝英王无攻武汉,以沮列国商务,英王既惑洋人之说,复睹皖敌之不退,所约南岸忠王大军又失期不至,遵王受命留屯黄州、德安,以待忠王之师。 
四月廿八、廿九日,湘军破安庆集贤关外赤岗岭垒,靖东主将刘瑲林死,安庆势孤,亡在旦夕,而忠王大军方入湖北境,与文光隔江相望。文光遣使渡江致书武昌县守将仁天安蔡元隆,使代转禀忠王以北路军情,十一、十五日,忠王叠谆谕文光,询皖省军情,道梗,皆不得至,忠王旋复东还。七月初六日,文光弃德安,专守黄州
  七月廿六日,安庆陷,英王西退庐州,文光等孤悬黄州,势孤无救,叛降相继,八月十七日,叛将刘维桢计诱文光等出城,清人设伏以待,文光猝不及防,大为所破,黄州陷,文光退随州,九月廿四日,随州亦陷,文光东退庐州,与英王合。
  天王怒英王之败,复惑细故嫌隙,诏革英王职,英王怨怼,不肯还天京,召文光等议所向,文光献策,曰当北连苗、张以顾京左,别出奇兵进取荆襄,募兵以谋复安庆,俾得京门巩固,英王于安庆初陷时,本已计及此,然麾下皆不乐从,相率自六安州络绎散归,由是知此策之不能行,遂谢之,文光颇不悦。
  壬戌十二年春,天王诏封陈得才等四人王爵,使督军远征西北,广招军马,以复皖省,文光亦预于四人之列,封殿前夏季统率天军顶天扶朝纲遵王幸千岁。遵王以北行为失计,尝曰有渡淮之日,而无转淮之期,颇不欲行,而君命促之,英王亦殷殷顾之,不得已乃行,未几而庐州果陷,英王北走寿州,为苗练所卖,死延津。遵王时与扶王等方在豫陕,不能救。
英王既丧,天王诏扶王、遵王等悉受忠王节制,旋受命西赴关中招兵,癸开十三年八月廿日,克汉中府,与滇中举义者蓝大顺兄弟及翼王旧部中旗郑永和、固天豫唐日荣等合,声势大振。
时湘军已围天京,十月末,苏福省复为淮军及常胜军所陷,天王急诏诸军在外者勤王,十二月,遵王与扶王等拔队,道石泉、宁陕、镇安、商州而东,与张宗禹、任柱等诸捻合,谋兼程以解京围。
  四月,至于鄂豫皖之交,时江北被兵久,赤地千里,粮草俱乏,清湖广总督官文、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督重兵围堵,两江总督曾国藩复奉诏来援,遵王等徘徊大别山中数月不能进,锋芒渐钝。
  六月,天京陷,将士闻之皆惶惧,未几,幼天王亦败亡,军心益涣散不能复振,九月,扶王服毒自尽,诸将马融和等将士廿万人降清,遵王时别将一队,与蓝旗捻首任柱屯孝感境,不肯降,廿五日,走邓州境,与扶王麾下朝将邱远才及捻首张宗禹、张禹爵、牛洛红、李允等合。
  时遵王及远才麾下将士裁数千,诸捻蒙、亳及河南将卒犹不下数万人,皆丧家败亡之余,无可归依,复睹僧格林沁残暴,好戮无仁,沃王张乐行,祜王蓝成春皆为所害,引为深仇,遂合股会盟,誓同生死,遵王承制,授诸捻首张宗禹梁王,任柱鲁王,牛洛红荆王,李允魏王,张禹爵幼沃王,授邱远才淮王,自此发、捻合为一矣。
  遵王抚诸捻,意在资其力以复国,而诸捻意惟在图存,虽虚尊遵王,曰奉号令正朔,而实仍本蒙、亳故事,大小趟主自行其是,自专其政,遵王号令,不出长发数千。然多谋略,善激励,每议策,多有中者,由是诸捻首颇敬服之,鲁王任柱犹与之相善。发、捻合势,易部为骑,往来飘忽,清师追剿者皆苦之,数载之间,所向多捷,斩僧王,围英翰,破河防,当辄披靡。然诸捻皆无大志,惟务剽掠,罔根本之图,故虽每战胜,而终无尺寸之土也。而遵王声威浸盛,大江南北天国将士散亡者首王范汝增、奏王赖世就等皆来投附。
  鲁王任柱骁勇敢战,骑射绝伦,战辄先登,而梁王张宗禹多智略,以为四境皆敌,根本俱失,当以走疲敌,不当浪战,任柱每讥诮其怯;又,任柱蓝旗,衔刘饿狼故事,素与宗禹黄旗不睦,幼沃王张禹爵,沃王张乐行亲侄,亦有勇名,与任柱尤不相能,是故乙好岁后,二人分多于合,分辄任柱、牛洛红、李允等常为一枝,诸张及邱远才等为另一枝,遵王偕首王、奏王等每依任柱行止。
  丙辰十六年九月,复分于中牟、陈留、杞县境,自是不能复合,宗禹一枝西上,号西捻;遵王、任柱号东捻。任柱虚尊遵王为首而自秉节钺,分全军为南、北二队,自将北队,皆蒙、亳众及陈大喜豫捻,遵王将南队,多天国旧部,裁数千人而已。遵王亦推心待任柱,二人甚相得,诸事计议而行,军中唱传曰“鲁王善战,遵王善谋”云。
  十一月,东捻入湖北,十二月,战湘军郭松林罗家集,大破之,松林被擒,以双胫俱断不能行走,委之道旁仅免;未几,大破淮军张树珊于德安府西新家牐,树珊六营皆没,鄂北大震,汉水之防告急,清官文、曾国荃等急调湘军鲍超、淮军刘铭传来援。遵王激励群从曰:“今日斩刘捉鲍,长驱西上,一入四川,据巴蜀之利,一上紫荆关,合张宗禹攻陕西,洪大王事不足为也。”将士皆大喜。
  然遵王性猜忌,德王唐日荣者,故翼王石达开麾下固天豫也,翼王败死,日荣将麾下合中旗死战得脱,至汉中,与遵王等合,所部皆百战精锐,而不甚附于遵王,是月,遵王诬以谋叛戮之,并其众,诸将口不言而心实不之然,自后皆与遵王不甚亲附。
  丁荣十七年春,正月,留京山尹隆河度岁,清刘铭传与鲍超约期会剿,而铭传淮军先至,与捻阵合,大溃,几死,而鲍超奄至,东捻猝不及防,反胜为败,折兵数万,家口辎重一空。  是役也,遵王与李允当中路,任柱、牛洛红左右翼已破淮军,而遵王犹不能胜,迨鲍超湘军猝至,其阵又先摧破,以至于败,自是捻中勇将益不之服也。
  东捻既不逞于鄂北,乃走河南,五月,渡运而东,未几,渡胶莱河,扑胶东,清李鸿章等扼胶莱河以兜剿之,遵王等觉,七月,复破清东军胶莱河防,西走入潍县。
清李鸿章严运、黄、六塘三河之防,厚集游军,挟西洋枪炮以剿之,东捻地利既失,器械复劣,自七月以来,几无日不战,几无战不败,九月,战于赣榆,鲁王任柱当先陷阵,为奸细所害,一军丧气。遵王苦劝诸捻为鲁王复仇,而诸捻如丧肝胆,皆无复斗志,多潜逃,还故里,鲁王丧后一日,王宗赖赐福降于刘铭传,赐福,天国旧部,遵王族属也,遵王由是益孤。
遵王不得已,将发、捻愿从者北走,先败海州上庄,再败诸城两城集,三败潍县、寿光间,四败潍县杞城,未几,奏王赖世就战死胶州,遵王等西走高密、潍县,军心益涣。
  十一月,遵王激励全军,大战清提督刘铭传、郭松林、杨鼎勋,副都统善庆、温德克勒西等于寿光海滨洋河、瀰河之交,复大溃,战死万人,被擒二万人,将士不愿降者争自缢荒谷野庙,尸骨累累相望,妇女、骡马,为清人虏获殆及,任柱兄任定等战死,首王范汝增、列王徐昌先为民团所害,遵王及魏王李允、荆王子牛遂,鲁王宗任三应等将残众数百骑遁走,旋扑宿迁顺河集运防,为清总兵牛师韩、徐登善所却,遂渡六塘河,自清淮下走高宝、邵伯, 十二月,至扬州东湾头、瓦窑铺,捻布为弱桥,方渡,清候选道、淮军华字营统带吴毓兰兵至,遵王执旗指麾,坐骑为流弹所毙,遂就擒,余部李允等二百余人渡运走盱眙、天长,为降将李世忠缚送皖抚英翰。东捻亡。或曰,遵王睹追师大至,知不免,乃自投吴毓兰大营,约以一身易部众之命;又有言遵王等冒清卒衣帽旗帜过运河闸,为守卒察觉,遵王且战且却,已得脱,卧地小憩,吸鸦片过瘾,为军中所携妇人所卖而见执,史事幽谬,不可考也。
  遵王既被执,辞气不屈,亲书供词,以主辱臣死为言,自承诸捻统帅,曰宗禹、任柱等皆受节制,共誓生死以期复国于指日者,复言西捻入陕,亦为己之所遣,使往联回众者,订诸史实,颇多虚声,盖囹圄抗词,以示其忠义耳,亦无可厚非云。谳成,极刑死于军门。
  汪海洋诨名二虎,安徽全椒人,世业农,幼好技击,尝从僧人习武,能举石磴运转如飞,三五人不能敌。及长,家业渐荡,亡命江湖,或曰,尝因睚眦戮一富绅,与其弟海林,友人胡永祥、刘天祥等落草定远山。癸好三年,太平军至和州,海洋偕同伴投之,隶国宗石镇吉麾下。
  海洋骁勇敢战,每临阵,奋不顾身,尝格杀清游击一员,夺其佩剑,以功封旅帅。丁巳七年冬,从翼王远征,隶武卫军宰辅蔡次贤节度,官至武卫军左旗总领。
  庚申十年,从翼王在广西,翼殿将士从翼王远征者,多怀功名之望,而翼王以忠义自矢,虽勉从物情,加诸将官爵有差,而自署衔“真天命太平天国圣神电通军主将翼王”不改,诸将既失从龙之望,复睹粤西荒残,强敌环伺,多不自安,相率出走,初夏,蔡次贤亦谋东归,事泄,为元宰张遂谋所杀,所部正统戎张志公、统戎鲁子宏等率余部东走,而海洋从焉。七月,右一旗大军略扩天燕彭大顺、观天燕童容海、精忠大柱国孝天豫朱衣点亦辞翼王东归,与志功等合。旋分三路,海洋从志公等西上永宁。
  卅一日,头目卫辉应先降于清广西巡抚刘长佑,八月初一日,张志公、鲁子宏及内五旗大军略睹天豫郑忠林等万余人次第降,海洋独不肯降,十三日,督所部出龙虎关,道永明,至道州、江华境,与先已东归者傅忠信、谭体元合,清湖南巡抚骆秉章遣副将周达武、李金旸、王永章邀之,战方酣,头目陈安昇挟四千人临阵降,众大溃,东走入赣。
十月,自铅山河口分走广信、广丰、贵溪、安仁,廿八日,克德兴,卅日,道广丰、玉山东入浙。十一月初四日,攻玉山、常山,适忠王李秀成大军西征返,遂投隶麾下。
辛酉十一年十一月十九日,从忠王克杭州,奉令与陈炳文、童容海留守,封浙江省天军大佐将。
  海洋新进,官爵卑,而御军严整,凛然若不可犯,是故清人浸畏之,目为劲敌,每语及之,辄曰“胜不遽追,败不遽走”八字,积功,升主将、朝将,移屯富阳县,受听王陈炳文节制。
  壬戌十二年春,清左宗棠楚军犯浙,宁波、金花诸郡县次第沦陷,癸开十三年二月初五日,桐庐陷,杭城上游,要害俱失。未几,刘典入富阳境,蒋益澧陷临浦义桥,富阳、杭州告急。
海洋舍城外散垒,厚集兵力于县城及诸险要,时出奇兵以挠敌,蒋益澧亲督所部,自春至秋,更番攻围新城、富阳诸垒,海洋誓众死守,岿然不动,益澧麾下骁将总兵熊建益当先扑垒,为守军洋枪洞穿小腹,登时毙命,一军为之气夺。
  宗棠以富阳杭州门户,而旷日持久,终不能下,八月,调法兰西总兵洋将德克碑常捷军千五百人助战,德克碑以洋炮轰塌富阳城垣,海洋等不能堵御,初八日,退余杭,与杭州听王陈炳文、归王邓光明为倚角固守,宗棠等累攻不能下,乃变计蚕食周遭诸县,至甲子十四年春,平湖、乍浦、海盐、海宁、桐乡、嘉兴诸郡县次第陷,杭州、余杭四境皆敌,势益孤,蒋益澧、高连升等围杭州,康国器、罗大春等攻余杭,海洋等舍死不退,屡挫敌锋,宗棠久攻不下,乃仍师富阳故伎,令常捷军以洋炮轰之。二月十八日夜,海洋弃余杭溃围出,合听王东北走德清、武康,沿途清将朱明亮、张声恒,总兵罗大春等叠邀击于瓶窑等处,海洋、听王等死伤枕藉。
  去岁十月,康王汪安钧叛降于苏州,未几,天王以康王爵转封海洋,时王爵虽滥觞,而大员典兵在外而膺此者无几,海洋以皖人开府,一军荣之。
廿八日,康王与侍、辅、听等诸王弃德清西走,三月初二日,康王、听王道昌化,进皖南,初六日,康王、听王及宁王张学明、奖王陶金会、花旗平东王翟天凤大破清总兵唐义训、道员毛有铭,围徽州。
  时天京被围急,天王累诏诸王勤王,而侍王等咸惮京郊久被兵焚,赤地千里,无粮可因,乃与忠王约,部分四路入赣就江西之粮,期于秋粮登场际返旆。十三日,康王、听王、奖王、宁王、平东王等为第二路,自婺源进德兴海口,廿三日,攻乐平,为清总兵孙昌国、知县孙鉴所却,廿八日,克弋阳,围贵溪。五月初六日,进屯金溪、东乡间。
  四月十九日,天王崩。听王、宁王、奖王等皆有降志,康王、平东王不肯降,听王等惮其众盛,乃不敢发。廿六日,康王与祥王黄隆芸进抚州,破清道员王沐于许湾,斩参将刘志友,都司方桂兰,守备尹秀南、刘长胜。
  六月初六日,天京陷,幼天王走广德、湖州。天国兵将在各省者闻之皆茫然不知所之,叛降相继,各无战心。廿三日,康王、祥王及花旗利王朱兴隆、平东王翟天凤大为清提督鲍超所破,失垒七十二座,天凤及逾天侯程花先、桔天燕钱承桔被擒,康王等走,听王、宁王奖王无复所忌,七月初一日,以六万人降于鲍超,康王新败不能止,怨侍王等笃旧谊纵其降,自是渐生嫌隙。
  七月初四日,康王、祥王、利王及花旗天将丁太阳克江西新城,次日,清鲍超、唐仁廉来犯,康王等逆战败,弃新城,西南走南丰、石城、瑞全,与侍王等合。天将黄玉林被擒。南丰旋陷,康王、侍王分途走赣南。
  十六、十七日,干王、堵王奉幼天王弃湖州、广德州走宁国,檄侍王、康王等,谋合取江西,以图恢复,侍、康诸王素恨洪氏之乱政,口虽不言,心实大不之然,竟自南趋粤北,不从命。
  八月廿六日,康王、祥王还赣北,道瑞金,围宁都州,时幼天王、干王残军已至广昌,相距止六、七十里,知康王在瑞金,倍道来会,羽檄交纷,而康王徘徊不进,干王又以追师远,将卒疲敝,廿七日,夜憩于石岭杨家牌,幼天王苦劝不从。三更,清江西臬司席保田袭破之,干王及昭王黄文英、恤王洪仁政等悉受擒,幼天王孑身走荒谷十六日,亦为清吏搜获,余众花旗列王黄宗保、统领南方主帅奉王黄十四、偕王谭体元、总统天将胡永祥等多投归康王,康王兵势自此盛,侍王虽为主帅,视之比肩而已。卅日,康王与鲍超战于宁都城外,败绩,朝将王金瑞、主将萧国有等被擒,康王南克瑞金,旋闻侍王入闽,已克漳州府,九月初三日,弃瑞金,入福建汀州境,屯于濯田。
  十一月初五日,康王、偕王、奉王大破清帮办军务刘典于长汀、上杭、连城间之南阳,新泉,马洋洞,斩副将卢华胜,参将刘敬廷,游击郭立本,知县夏世楷,州判姜景焜,生擒同知李光莹,进据杨家坊、南阳乡,未几,李光莹诱天将罗章仙遁连城。
康王以皖人膺王爵,当方面,位高而望轻,常患诸宿将不服,佑王黄金爱,忠王爱婿,幼主所封副主帅也,兵败来投,康王诬以“卖主求荣,谋害忠王”,戮诸南阳,自是诸宿将皆畏之,号令不敢违。
  侍王等多两粤人,自天京陷后,常谋还岭南割据,而康王麾下多三江两湖将士,雅不欲蹈蛮瘴,康王乃唱言恢复三江以励众,侍王虽不欲,惮其众,不能强,康王亦以侍王位尊望重,得将士心,不敢显言立异,由是两军皆徘徊闽中不发。
  廿八日,刘典及福建臬司王德榜犯南阳,康王逆诸马洋洞,清师先败,退新泉,康王亲将麾下精锐二万号黄白号衣者乘势逐之,典、德榜分兵抄袭,康王大败,凫水走西岸,德榜追至下车,康王下马痛哭,几为清人所得,部将拥之越山遁免。黄白号衣者,康王所养死士,平昔抚之厚,临战当先,号曰无敌,此役损折殆半,是故康王恸之也。
  侍王以清师大举入闽,漳州告急,部分诸将御之,命康王守龙岩,旋借其将卒二千入漳州助守,康王推诿不赴龙岩而允借将卒,未几复遣使索还,侍王怒不与,由是二王嫌隙益甚。
十二月,刘典、王德榜等复分四路大举来犯,康王等再战不利,精锐丧亡甚众,王宗汪海林战殁,天将孙学保、张鸿顺被擒,廿日,弃南阳,东南走上杭,永定,清道员康国器自龙岩邀之,不果。廿二日,战清广东副将方耀于上杭石碣,复败,颉天福吕朝兴战死。次日,刘典、王德榜逐及之,战于白沙,康王又败,退据龙岩、南靖、永定间之奎洋、苦竹、梅林、场校。
  三月,漳州殆,侍王连告急于康王,使出师援应,同退永定、漳平,康王亲往漳州,面许之,及归,竟推诿不至,将本部兵南进广东大浦,四月初一日,漳州陷,而康王方自大浦折归闽南,围永定,初二日,破清总兵王开琳于猎射凹,斩总兵丁长胜、游击陈观光,擒参将熊长富,声势方张,而置漳州诸郡县于度外,由是漳浦、平和、云霄诸县厅皆不守,十二日,侍王军覆于永定之塔下,侍王孑身走,众皆以为阵亡,余众老王宗李元茂等皆走投康王。康王合余众走武平,廿九日,进破清广东副将郑绍忠于广东镇平,五月初一日,克镇平,破清将邓安邦,清卒降者千六百人,康王恨其力战,尽坑之。
  先,三月,湘军鲍超所部霆军十八营参将欧阳辉,游击罗三光,都司李守泽、李受春,千总梅里光等以欠饷哗变于湖北金口,辗转南趋,五月十六日,至于广东兴宁东北十三都,投于康王,康王声势益振。
  康王喜于得众,而颇患众心之不附,廿一日,诛李元茂等多人,皆侍王亲信也,罪以坐视侍王升天不救,诸将皆愤其很戾专擅,畏其强,皆不敢有异。康王挟众连出分水坳,扑嘉应州,清提督高连升、黄少春等御之,不克。
  侍王自永定塔下之败,剪发潜行山林,昼伏夜行,七月初五日,至镇平,康王列队郊迎,并马入城,而潜令人侦伺之。
  侍王旧部闻侍王至,皆来谒,泣诉康王之非,侍王颇不悦,康王闻之,不自安,初九日,伺侍王熟睡,遣人刺杀之,并杀王宗、天将、朝将五人,传首各营,曰“李王已降清矣,此来欲为内应,取尔等死命耳,我故杀之”,诸王列将咸知其冤而不敢言,皆嗟怨有离心,自是叛降相继。
  十九日,康王、奉王及忠诚天将何明亮、胡永祥叠扑嘉应州、镇平间之程官埠、高思,康国器御却之,王宗汪大力、神将朱三元等战死,神将祝云等被擒,将士损折六千余。八月十三日,弃镇平,分三路西北走平远。十五日,清黄少春等追袭,与江西臬司席保田夹击之,小王宗王林,天将胡春福、郭安和,朝将范绣魁战死,朝将王满瑞、王陈英、严饶、陈治降。
廿日,康王设伏兴宁罗冈、罗浮司,大破清广东提督黄少春,斩参将王得胜、都司关振邦,是役也,黄陂墟民人诱杀参将邹朝瑞,尽夺清师辎重军火,复诱清追师入稾,康王乃有此奇捷。
  康王既战胜,乃与诸将及霆营降者议,谋道赣中渡江,合遵王大队,先遣使交聘,使者返,约会于江、鄂之交,乃悉众自粤北入赣,攻定南厅,窥长宁境, 欲道吉安、袁州、临江、瑞州过江北,卅日,至信丰定南界小江墟,为清席保田等所败,南走,攻龙南,又不克,不得已,再入粤北,九月初七日,克平和,扑连平州,不能下。乃越山走平和、兴宁,过城邑,辄绕道疾趋,旬日间走数百里,十月廿三日,克广东嘉应州,斩清游击英秀。清高连升等还救,皆不及,粤北大震。然康王苦粮秣不充,令麾下遍掠四乡,麾下多百战老卒,军纪素严整,多不欲扰民,皆不忿;又,敲扑士卒,令昼夜搬粮劳作,士卒疲敝,啧有烦言,由是淹留城中,久不能发,故清人虽落计后,犹能从容集大兵合围之。
  康王悉留本部精锐胡永祥等于州城内,分偕王、奉王及花旗、霆营诸将环城立垒,守御周备,一垒有警,城中及筑垒皆救应之,清人累攻不利,十一月十七日,总兵方耀为所败;廿五日;粤军复败于白官市,统将容朝章为康王所斩;廿八日,康王、偕王复大破清将高连升、刘清亮等于凤寨,斩知县汪遇元,县丞晏际时,游击朱体盛、钟敏遂,都司钱贵仁、王连升、赵玉林、何文禄,守备萧焕武、钟洪霖等,贵仁,即降清之比王钱桂仁也。
  清闽浙总督左宗棠大惧,飞檄道员朱明亮驰赴三河坝,以扼潮州当道,十二月初二日,亲将亲兵八百赴大浦督师,旋令王德榜屯塔子坳,黄少春屯曹塘,高连升屯黄竹洋,康国器屯乌泥坪,刘典屯葵岭,环嘉应州东南;令鲍超屯平成铺,当嘉应州西面;粤军李福泰屯蓝口,曾敏行、郑绍忠屯长沙圩,方耀屯益口洋,当西北;惟留阙城南,盖围三阙一,以诱康王之出奔也。
  康王睹州城合围,无惧色,设伏城东佛子高、分水乡、黄竹洋以待之。十五日,悉精锐出佛子高、黄竹洋,分兵自曹塘抄横径、深坑,攻王德榜、黄少春营,别遣一队,袭刘典于葵岭,旌旗枪矛,漫山遍野,清军初战不利,副将阳命伸、赵辉光等皆战死,德榜、少春等惧而走,康王长驱逐之,或谓黄少春云:“兵发趣利者蹶,此成禽也。贼不西走赣桂,而欺侮闽广诸军,必汪海洋之谋,宜选火枪视其龙旗击之,但殛海洋,余皆不足破也。”少春等从之,悉集洋枪炮环击康王前队及王旗,康王中弹坠马,弹自头左偏穿出两眉间,部众舆归州城,十九日,伤发卒。余部推偕王为首,胡永祥总统诸军,而军心已涣,不可复振,未几,弃城走黄沙嶂,全军尽没于丰顺县北溪村。
  康王之卒也,偕王密不发丧,越数日,乃散白布各馆,葬诸城南梅江畔,葬处缄密,人多不之知,迨城破,清人遍掘不能得,丙寅七月,知州周士俊闻土人萧国香云,康王葬州衙大堂下,殉葬多金宝珠玉,贪其利,竟雇倩民夫,毁堂拆柱,掘地道纵广各丈余,竟无所得。县民大哂,于四门遍贴飞语以嘲之,士俊大惭。复有言康王葬东门外放生池,士俊、国香集众往掘之,凡三掘,不能得乃已。由是有言康王葬时,四门皆出空棺以疑众者,亦有言康王葬城墙内者,民国廿四年,嘉应州已为梅县,有司尽毁城墙,辟为通途,而康王尸骸,仍无所见,自是谣言乃息云。
赞曰:
  此二人者,皆国覆而后死,众散而独立,忍饥负重,曝日蹈雪,四境皆敌而不之忧,九族尽散而不之顾者,遂令腊火灶下,熄而复燔,正朔墙头,绝而复继,“岁寒,乃知松柏之后凋也”,信夫!
  然遵王自朝臣而典戎机,康王自偏裨而膺方面,虽诚才智足以担此,岂非时事有以眷之!而二人遽自矜大,此则盟主自许,虽英王不肯相屈降;彼则通军自任,岂侍王足以相制裁?虽节钺之专,号令之壹,于兹非无一得,然白璧之瑕,日月之食,视此能无所咎欤?
  二人所起皆微末,所将类瓦合,指使多宿将,偏裨尽王侯,乃思权变以儆众,何忌指白染皂;谋刑杀以立威,不惜射影含沙。德王何辜?彼部众诚足饵我;侍王何罪?其威严真可慑人。于是牵机备矣,鱼肠见矣,火伴惊矣,仇雠诧矣,既,则扬鞭瞬目,志得意满,以为自此大柄独揽,指麾自若,赏罚臧否,在予一人,不意将佐口喏而寒于心,士卒畏威而离乎德,怨嗟滋生,叛降相望,终至顾盼无所侣,召唤无所应,身殉众散,功烈为空。噫,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悔乎?不悔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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