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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诗中的春节

 老刘tdrhg 2017-01-29

春节的典型意象

古代有关春节的诗很多,其中“春风送暖入屠苏”可算是最有名的诗句之一。我们讲唐诗,不妨从这首宋代王安石的《元日》开始———爆竹一声除旧岁,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朴朴日,总把新桃换旧符。这里我要先说说“岁”,也就是我们今天所谓的“年”。“岁”是更为古老的说法,有悠久的历史。古人对一年的时光变化有清楚认识之后,最早在传说的尧舜时代以“载”来称呼它,“载”是“始”的意思,取其“物终更始”之意;之后的夏人,根据后代文献记载,称之为“岁”,是指岁星(木星)运行十二次之一的时间;到了商代,殷人多称“祀”,祭祀在古代非常重要,“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讲的就是祭祀与兵戎,祭祀活动每年都有;而周人称其为“年”,本义是“谷熟”(《说文解字》),有收成的意思。

《元日》诗虽然只有短短四句,却涉及了古代春节习俗里很重要的三种典型意象,在新年来临的前后,王安石在诗中提到了爆竹、屠苏和桃符。

首先是爆竹。直到今天,爆竹仍然是很流行的东西,但准确地说,应该改称“爆纸”了,因为它不再是用火焰烧灼以爆竹筒,而是外裹重重纸衣。我们今天关于过年的传说大多是名为“年”的怪兽,但这是后来演变出来的,爆竹最初是为了吓唬“山臊”。相传西汉东方朔所著的《神异经》记载:“西方深山中,有人长尺余,犯人则病寒热,名曰山臊。人以竹箸火中,熚烞有声,而山臊惊惮。”山臊会使人发寒热病,以竹放在火中,竹子爆开可以吓走山臊。《荆楚岁时记》也说:“正月一日……鸡鸣而升,先于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恶鬼。”这里大家可以注意,爆竹燃放的时间是天明鸡鸣的时候,而不是现在流行的午夜来临之刻,因为古人通常将新年来临的时刻定在天光明朗之时。上面“千门万户朴朴日”也体现出天刚亮的情景,太阳刚出来,光还不是非常亮。

其次是屠苏,这是一种酒,混合了大黄等多种药草,据说喝了可以祛病避疫。古代在不同的时节饮不同的酒是常事,比如端午节就得喝雄黄酒。屠苏酒,据后代记述是除夕将内含多种药草的布囊悬入水井之中,到元日时取出浸酒而成的。关于屠苏酒的诗很多,我们来看唐代卢仝的《除夜》诗:“殷勤惜此夜,此夜在逡巡。烛尽年还别,鸡鸣老更新。傩声方去病,酒色已迎春。明日持杯处,谁为最后人。”酒色迎春体现出春天万物复苏的景象,其中“最后人”不是指善酒最后不醉的人,而是最后持杯喝酒的人,即最为尊长者。这体现了年节时喝酒的习俗和讲究,一般是年少的敬长者酒,但饮酒时则是年少者先饮而长者后饮。

最后是桃符。桃符的历史追溯起来极为久远,我们来看这段话:“沧海之中,有度朔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上有二神人,一曰神荼,二曰郁垒。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于是黄帝乃作礼,以时驱之,立大桃人,门户画神荼、郁垒与虎,悬苇索以御凶魅。”这段话出自《山海经》,但在我们今天看到的《山海经》文本里并没有,而是东汉王充在其《论衡·订鬼》篇中引用自《山海经》的。这里面可以看到神荼和郁垒两个非常古老的形象,他们是驱鬼的神人。古人相信桃木有驱邪的功用,或许就是由此而来。最初是将桃木刻削成一个大致的人形,可称为桃木俑;然后是在桃板上画神荼和郁垒,渐渐成为门神的形象;再后来除了图形还书写门神的名字;门神到五代以后渐渐发展为钟馗,大约到宋代以后又为秦琼、尉迟恭所代替;桃木也渐渐为纸所代替,在五代的时候大致已出现了书写吉祥意义的对联,即所谓春联。严格地推究起来,王安石诗里的“桃符”究竟是门神还是春联,其实颇难定论。可见,我们所有的年节民俗都是有历史渊源的,是经过历史时段发展而来的。

除夕的呈现

王安石《元日》诗虽然是写宋代的情形,但这些春节的习俗和情景在唐代甚至更早就已经可以看到了,上面提到的“爆竹”、“屠苏酒”、“桃符”等大抵都有远古以来避邪驱鬼的意味。如果我们看年节前后的习俗和风尚,首先可以谈谈非常典型的“驱傩”这一环节,现在一些乡村里还有傩戏的习俗。

傩戏是一种驱鬼逐疫的巫术乐舞形式,远古时在不同季节都可能举行,而年末的仪式,汉魏时代多于腊日举行,“先腊一日,大傩,谓之逐疫……方相氏黄金四目,蒙熊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逐恶鬼于禁中。”(《后汉书·礼仪志》)这与《周礼》记载的“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傩,以索室驱疫”类似,驱傩的人要戴黄金面具,身上披着熊皮,穿黑衣红裙,多人一起舞蹈。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春节联欢晚会成为我国民众过年流行的娱乐观赏方式,中古时期的中国没有春晚,但在除夕夜,大到皇宫,小到山村,人们都会看驱傩表演。

很有意思的是,驱傩这种最初宗教色彩浓厚的仪式,其发展过程又有变化,体现出民俗的演变。《魏书·礼志》里提到,北魏高宗和平三年十二月的岁除大傩之礼,由军队分列两阵演出,一方为骑兵,一方为步兵,分别代表北方与南方。“各令骑将六人去来挑战,步兵更进退以相拒击,南败北捷,以为盛观。”最后北方胜利,南方失败,体现出南北朝时期南北对峙的局面。到了唐代,驱傩已经非常普及,大傩之礼在形式上与前代差不多,但更进一步世俗化和娱乐化了。据段安节的《乐府杂录》记载:“事前十日,太常卿并诸官于本寺先阅傩,并遍阅诸乐……百姓亦入看,颇谓壮观也。”与春晚类似,大傩之礼在正式举行前也要彩排,由太常卿先审阅,老百姓亦可参与。

驱傩在唐诗里颇有写照,比如王建的《宫词》曰:“金吾除夜进傩名,画绔朱衣四队行,院院烧灯如白昼,沉香火底坐吹笙。”这首诗中展现了皇宫中傩戏的情形。民间也有驱傩场景,比如孟郊的《弦歌行》:“驱傩击鼓吹长笛,瘦鬼染面惟齿白。暗中崒崒拽茅鞭,倮足朱裈行戚戚。相顾笑声冲庭燎,桃弧射矢时独叫。”敲鼓在驱傩仪式中非常普遍,扮演鬼的人要把脸涂成各种颜色,只有牙齿是白的。鬼被茅草做的鞭子、桃木做的弓箭吓得号叫乱跑,围观的人看了大笑。

除夕夜的另一个重要活动是守岁,通常是灯火通明的场景。前面王建的《宫词》说“院院烧灯如白昼,沉香火底坐吹笙”,那一晚,皇宫里面是彻夜通明的,亮如白昼、歌乐升平的景象呈现了宫中的非凡热闹。据说隋代以奢华著称的隋炀帝除夕烧沉香木,火焰烛天,香闻数十里,一夜烧去二百余车。唐时想也不逊色,《南部新书》记载“燃巨烛,燎沉檀,荧煌如昼”。那时的诗人有不少除夕守岁的诗作留存下来,其中也多提到这一情节,比如在近体诗声律定型过程中有积极贡献的沈佺期《守岁应制》诗曰:“殿上灯人争烈火,宫中侲子乱驱妖。”

在守岁光明热闹的场景之中,君臣欢聚,除了观看傩戏如同春节联欢晚会外,还有更高雅些的活动,比如作诗。唐代是一个诗的时代,那时候作诗之盛行是历代罕见的。前面提到的沈佺期的诗是“应制”之作,也就是应皇帝之命而作的,而那些富于文采的帝王本人也会自己书写诗篇,比如唐太宗李世民就有《守岁》:“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梅花经常出现在宫廷守岁诗作中,再来读一读杜审言,也就是诗圣杜甫的爷爷的《守岁侍宴应制》,里面也提到了梅花。“季冬除夜接新年,帝子王孙捧御筵。宫阙星河低拂树,殿廷灯烛上熏天。弹弦奏节梅风入,对局探钩柏酒传。欲向正元歌万寿,暂留欢赏寄春前。”除夕守岁之时,带着梅香的风吹进来,歌舞升平,人们下棋、游戏、喝酒。此诗将宫中的氛围、人们欢愉的心情连贯地传达出来了。这类诗大抵写得典雅端庄,环境和意象也都相仿。

宫廷是中国中古时代诗歌产生的最主要的场所,它决定了诗歌的许多基本成规,不能说里面没有好的作品,但要期待普遍的佳作是很难的事。同样写到梅花,如果不在宫中,或许就可以颇有情味,比如王諲的《除夜》:“今岁今宵尽,明年明日催。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气色空中改,容颜暗里回。风光人不觉,已著后园梅。”大意是说,今年在这个晚上结束,明天明年就来了。寒冬暖春随夜转换,这些变化人是感觉不到的,但在后院的梅花身上却可以看到。这首诗写得很有趣,全诗着力渲染的时光流转最后落在了小小的梅花上,旨意一时突显。就像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样,从大的场景开始,最后落到一个小的形象上。

守夜不眠是除夕的基本生活习俗,在宫中自然是欢娱非常,超出宫苑,情境就有另外的可能。自然,世间平民也可以有自家的欢聚,但并不一律如是。有一类除夜诗比较有意思,跟欢快、团聚、温馨的氛围相反,体现了诗人孤单抒怀的感受。孟浩然有一首《除夜有怀》曰:“五更钟漏欲相催,四气推迁往复回。帐里残灯才去焰,炉中香气尽成灰。渐看春逼芙蓉枕,顿觉寒销竹叶杯。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诗人是著名的隐居者,过着平淡的生活,这个除夕也没有太多的亮色,灯方灭熄,香气渐消,但还是透露出春暖悄悄临近的消息;然而这样一个欲暖还寒的夜晚,诗人与他暧昧不明的所怀之人,终究是无缘梦会了。诗里面随着季节轮转欲欢还忧的情绪纠结,显露着特别的韵味。

孟浩然还有一首写于除夕的诗,是他漫游越地,在乐城也就是今天的温州乐清遇到故人张子容而作的《除夜乐城逢张少府作》。“云海泛鸥闽,风潮泊岛滨。何知岁除夜,得见故乡亲。余是乘槎客,君为失路人。平生复能几,一别十余春。”团聚日子里一个人在外,遇到故人当然很高兴,但两人皆是天涯失意人,那种他乡遇故知的兴奋、愉悦,最终也落入生命苦短、相逢实难的感喟。

如果孟浩然还能在除夕夜遇到自己的故友,算比较幸运,其他不少唐代诗人就不如他了。我们看白居易的《客中守岁在柳家庄》:“守岁尊无酒,思乡泪满巾。始知为客苦,不及在家贫。畏老偏惊节,防愁预恶春。故园今夜里,应念未归人。”还有高适的《除夜作》:“旅馆寒灯独不眠,客心何事转凄然?故乡今夜思千里,霜鬓明朝又一年。”可以看到,孤独的人在旅途,面对的往往只有寒灯,照见的是自己的霜鬓。这些诗体现了泊中诗人共有的感受:远在异乡、孤身只影、寒灯相伴、衰老愁苦、悲往忧春……他们对于新年的到来有某种愁绪,不是欢欣鼓舞地迎接,而是瞻前顾后。诗人是最敏感的一群,在新旧交接、众人欢聚的时刻,不如意者必定发出他们的叹惋,而穷苦之词易好,许多作品就此流传下来。或许他们的悲情是被放大了的,但这恰恰从反面折射出年节时分正是骨肉相亲、欢聚团圆的日子,应当有欢愉的氛围和情绪,当他们不能拥有的时候,就把这种伤心的情绪表现出来。

元日迎新

除夕之后便是元日,新年元日对古人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经过一夜的守岁,朝廷上还要举行隆重的朝会仪式,文武百官要向帝王朝贺。这样的正旦朝会,从汉代就开始了,唐代的阵势当然甚是宏大。比如王建有诗《元日早朝》:“大国礼乐备,万邦朝元正。东方色未动,冠剑门已盈……六蕃陪位次,衣服各异形。举头看玉牌,不识宫殿名。”天还没完全亮,众人已到宫门等候朝贺了,这里面不仅有百官,还有地方官员以及外邦远客。

朝会上,官衔和年辈高的大臣带领拜贺,很是庄重,但也会有纰漏发生。根据《东观奏记》的记载,大中十一年元日,太子太师卢钧80岁了,却“声容朗缓,举朝服之”;而第二年的太子少师柳公权也80岁了,远远走到殿下已精疲力竭,称皇帝的尊号发生了口误,被御史弹纠,“罚一季俸科”。大家议论纷纷,为柳公权可惜,“七十致仕旧典也,公权不能克遵典礼,老而受辱,人多惜之”。

朝贺仪式结束后,皇帝会赐宴群臣,饮酒、作诗等依例进行。比如唐睿宗景龙四年元日,臣下多赋柏叶诗,当时有名的才子武平一之作如下:“绿叶迎春绿,寒枝历岁寒。愿持柏叶寿,长奉万年欢。”这类诗作辞藻规整华丽,书写隆重的朝会场面,表达祝寿祈年的愿望。

到了元日,除了宫廷里的朝贺,平常世间,人们相互之间也有往还拜贺、表达新春祝福的习尚,也就是我们今天熟知的拜年。不过,迎来送往通常是很累人的,比如白居易就有《元日对酒》:“庆吊经过懒,逢迎跪拜迟。不因时节日,岂觉此身衰。”白居易在元日发现,如果不是因为过年,都不知道自己身体日渐衰弱,侧面反映出拜年的辛苦。大约宋代之后,投刺之风盛行,由专人送去拜年名片,而不是自己躬亲登门了,一直延续到明清。这大概就与今天送贺卡的意思有些相近。

总体来讲,虽然如上面所提及的,在除夕元日除旧迎新的年节里,会有仕途失意者或天涯沦落人的哀音,但总的来说,积极正面的情绪还是主要的,这似乎在元日诗里更为显著。放眼众多名家的元日诗,都洋溢着快乐的、积极的气息。有边州的,如张说《幽州新岁作》:“去岁荆南梅似雪,今年蓟北雪如梅。共嗟人事常无定,且喜年华去复来。边镇戍歌连夜动,京城燎火彻明开。遥遥西向长安日,愿上南山寿一杯。”也有乡间的,如卢照邻《元日述怀》:“筮仕无中秩,归耕有外臣。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草色迷三径,风光动四邻。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即使感到日渐老去,在新年的时候,也不会一味地低徊,如顾况《岁日作》:“不觉老将春共至,更悲携手几人全。

还丹寂寞羞明镜,手把屠苏让少年。”“少年”的出现,让诗人坦然面对生命的代序和流转,体现出一种除旧迎新的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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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关简介:出生于湖南,画家,古琴家,道教全真派道士。作品涉及书画、音乐、诗文、斫琴、装置等领域;知周易、晓音律、好古琴、喜操《幽兰》《广陵散》;曾闭关参禅一年,出关后系统研习中观、唯识学,画风大变;后于龙虎山修道,通斋醮科仪;其曾就学于人民大学,宗教哲学硕士。作品多次参加全国美展、被国内外艺术机构及收藏家收藏。现“郭关绘画全球巡回展”已在台湾、佛光山、英国、墨西哥等地圆满举行。台湾建立有“郭关艺术馆”,长年展示郭关作品数百件。《韦编三绝》 古琴演奏:郭关道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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