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彦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说得时髦点其实就是社交障碍症,而且症状不轻。即便如此,身边的人还是愿意和他掏心,觉得他身上有一种独一无二的温暖,让人心安。 1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认路时,明明可以问路人一句话解决的事,他也会掏出手机定个位,自己摸索着路线,边盯手机边找路牌,找到约定的地方。每次我都笑他:彦,假如哪天手机忘带了,你是不是会打个车回去重新拿,才能找到这里啊?彦挠挠头发,一如既往的用标准式傻笑代替辩说。 说真的,不管约哪里见面,他都从来没迟到过。 有一次跟他约某咖啡馆见面,我在保安的指示下跌跌撞撞,走了三条街结果去到另一家分店。曲折迂回一番后,终于见到面,那时我已经迟到快一个小时了。当我狼狈的走进去时,看见彦在安静的看着书,不时嘴角还泛起淡淡的笑,完全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那淡定宁和的画面,时间放佛在他身上静止,隔绝了凌乱的音乐和烦躁的空气。我安静的在他对面坐下来,我知道恶作剧式的打招呼会亵渎这份静美,然后细看一眼他手上捧着的书:《一个人的朝圣》。呵,毫无意外。然后看了一眼桌上的读书笔记,密密麻麻至少十几页。 几天过后,我在简书上看到了彦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读书笔记,后面一百多条评论——都是充满仰慕和惊叹的溢美之词,其中还有个妹子跟他表示倾慕,说愿意用封存四十年的贞操换取他的才情。 2有一次大伙五人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结果变成了说走不动就走不动的旅行,因为我们选择了大西北戈壁。过度的自信和过剩的荷尔蒙把我们骗到了一处荒无人烟之地,这时我们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正值中午时分,大西北的太阳,和本地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一样赤裸裸。跟那片土地一样野蛮而干燥的风,肆虐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因为毫无经验,因为年少气盛,我们根本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仅仅带了几瓶水,几包干粮,一张地图,就像发情的野马般直奔主题。一路上花花草草、石头砂砾、蓝天白云拍个遍,生怕这一趟走得毫无证据。但悲剧的是,五个人的手机都在旅程的前三个小时便耗完电量,也没带备用电源。彻底悲剧的是,我们没带指南针,手里只有一张卖男性医院广告附送的地图。 狂风还在嘲笑,烈日还在怒视,一望无际的大戈壁耗尽了我们最后一丝骄傲,到最后每个人都屈服于大自然的不可侵犯条约。经过一番无能为力的抱怨和悔恨之后,五个人都开始了沉默,谁都没胆量说出那个心知肚明却残忍的真相——是的,我们会长埋于此。 这时候,平时最没存在感的彦站了出来,用他由来已久的冷静解救了我们。他找了块平地,竖起了一根枯枝,然后在影子的端点做了个记号。隔了大概十分钟,影子移动了方向,他在新影子的端点又作了记号,然后把它们连成直线。彦看了看太阳的方向,然后又看了看地图,从容的站起来拍拍屁股,指着一个方向说:“我知道怎么走了,往这个方向走大概12公里,有个驿站。”然后若无其事的带头走,留下我们面面相觑。结果走了大概两个小时,我们真的找到了驿站! 回到旅馆,我们都献上了膝盖,追问彦的起死回生之术。彦,挠头,傻笑,然后打开百度让我们看:直线的方向是指向东西,垂直方向是南北,太阳在的方向就是南方。看完之后,我们几个无地自容,明明很简单的地理知识,怎么在关键时刻就不翼而飞?不是不知道,只是焦虑和绝望蒙蔽了双眼,让我们智商短暂性归零。我们真心想赞美一下这个永远活在我们边沿的男人,他却淡淡来了句:我觉得我们还没活明白就去报到,上帝会嫌弃我们。 你竟然是这样的彦! 3大三那年暑假,因为实习、回家等原因,宿舍四人只有彦留校。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合上书本,犹豫几秒,说跟朋友到处走走。我心里暗想,你小子命真好,父母在国外管不了,可以逍遥快活了。两个月的暑假稍纵即逝,回宿舍那天,看见彦跟我离开时情景无异,不同的是,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另外三个人离开前暴风雨般凌乱的遗迹。我满怀期待的问他,这两个月去的最远城市是哪里,然后他很平静的回应了句:学校图书馆。当时我差点喷饭了,心想这家伙病得不轻,已经不是孤僻这些词可以承载他的症状了。 我试图用关怀的语气去和他交流,说了些什么其实我也过得很一般诸如此类的话,用尽各种夸张化的细枝末梢去证实我的暑假无聊透顶这件事,聊表安慰——当然我不会告诉他其实我整个夏天都在和女朋友甜蜜恋爱的真相。 彦一直认真的在听,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把我叫到阳台,双手撑在围栏上,目光放远,眼神飘渺得如同他那深不可测的内心,说出了至今令我难忘的一段话。 “森,在这座城市里,除了你,我没有真正的朋友。那天你回去后,我尝试过联系以前的一些朋友,约他们出来。第一天晚上,便跟他们去了KTV,同去的,还有一半我不认识的人,男的女的,城市的农村的,但好像彼此并不熟络。然后我在一旁,静静陪着他们彻夜狂欢。我试过和他们交谈,但别人的注意力在你身上不会超过一分钟,下一刻立即转移到高亢的歌声,和毫无新意的猜拳游戏里。” “但那些场合只能这样啊,你总不能在KTV里跟人探讨灵魂畅想未来吧?”我知道这是个严肃的对话,我的态度也跟着认真起来,注视着他和23岁年龄不相称的老成,一如既往的深沉。 “我当初也是这样认为的,但连续几天的相处,我发现无论在什么场合,总是会有另一群陌生的人同行,然后泛泛的停留在表面的亲近,讨论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我佩服他们强大的朋友圈,看似全世界都不缺朋友。但至少在我看来,那些无用的社交,只是一个仪式般的敷衍,躯体在活蹦乱跳,灵魂却沉默不语。每个人其实都有一份孤独,他们害怕无聊,也不愿别人看穿他的迷茫,所以找一群惺惺相惜的人,用不那么用力的方式,去打发一些无处安放的时间,美其名曰社交。” “跟他们玩了大概一周之后,我找借口选择了远离。因为我害怕我的青春,会变得和他们一样麻木不仁醉生梦死。接下来的时间,我看完了8本书。我觉得,我看到的世界,并不比他们用躯体去试验的世界逊色。你们都说我内向,不爱说话,没什么朋友,但正因如此,我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去专注、去沉淀。我羡慕过你们的谈笑风生,但我很享受我的天马行空,那些真正懂你的人,始终会留在你身边。” 4社会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般的偏见,认为不懂说话不擅交流的人是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格格不入,难有作为。
不了解他的人,以为他外向;了解他的人,这样的改造矫揉造作,简直会犯尴尬癌。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 这是杂乎的第30篇原创文章,感谢阅读,若有分享,甚幸。更多深度好文,关注微信杂乎,搜nuomirabi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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