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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美国最伟大的历史学家,是哥大历史系永不消散的灵魂

 蜀地渔人 2017-02-03

书目推荐人:邢承吉,研究兴趣跨国史美国史。本科论文《镜像中的自我一八三五年版论美国的民主>在美国的反响》获爱尔兰本科生论文特别推荐奖、长三角世界史研究生学术论坛论文一等奖硕士论文《被边缘化的激进主义托马斯·潘恩与跨国史视野下的美国革命》以重新梳理了常识之父潘恩在英国、法国、美国的经历以及他在美国革命以后被边缘化的处境现为哥伦比亚大学美国史方向在读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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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ard Hofstadter,

The Age of Reform, From Bryan to F. D. R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1960.

Richard Hofstadter, The Age of Reform, From Bryan to F. D. R, New York: Alfred A. Knopf, 1960.

如果美国有一种集体想象和认同的话,那是什么?犹然清晰地记得著名政治史学者Meg Jacobs在2016年秋季学期的 “美国政治史” 课上提出这个问题,以及她手里摇摆着的那本已经有点发黄、并且据说被她许多年前养过的小狗啃烂了边角的理查德·霍夫施塔特的《改革的年代》。然而即便已经发黄、陈旧、连当年啃过此书的小狗也已作古,《改革的年代》仍旧不失为一部不会过时的作品。   


理查德·霍夫施塔特是哥大历史系永不消散的灵魂。这次大选后,人们纷纷开始重读他撰写于六十年代的关于美国反智主义和偏执多疑症的两部著作(Anti-intellectualism in American Life, 1964; The Paranoid Style in American Politics and Other Essays, 1965 ),但对霍夫施塔特这部早期作品的解读却似乎不足。

     

Richard Hofstadter(1916.8.6~1970.10.24)


霍夫施塔特写于50年代的《改革的年代》或许是关于20世纪美国史最经典的著作之一,其理论框架和核心观点在 “后川普时代” 依旧充满鲜活的政治洞察力。书中充满了霍夫施塔特式的幽默且充满洞见的句子。他在第一章开篇写道: “美国是一个出生在乡村、继而挪到城市的国家” ,类似充满想象力和拟人化色彩的宏大结论立即引起了读者的兴趣。霍夫施塔特继而引出他类似于心理分析的理论框架:美国一直以来存在一种渊源久远的(上溯到杰斐逊和克雷夫科尔的写作传统)对乡村社会的留恋与憧憬,然而在1815年到1860年之间,这种幻想已然随着农业和机械工业的发展日渐脱离实际,美国的生活也日渐变得愈发带有进步主义的色彩,与商业紧密结合,愈发贴合都市生活的节奏,而大城市也快速崛起。在霍夫施塔特看来,美国的民粹主义就是建立在这种的乡村情结之上、脱离商业和城市发展实际的、“极度乡土化、地方性的”的思潮,它实际上与内战以后城市、工业和铁路的发展格格不入,只是一种想象,一种脱离现实的留恋。

     

深受弗洛伊德理论影响的霍夫施塔特对美国大众心理的二元分析委实精彩,然而作为一个典型的纽约客,他对民粹主义的尖刻评价是否公正,这些分析在后川普时代里,是否还有生命力?如何通过他的二元分析,理解美利坚合众国眼下的分裂与相互敌视?曾为1952年败选于艾森豪威尔将军 (Dwight D. Eisenhower) 的总统候选人阿德莱·史蒂文森(Adlai E. Stevenson)扼腕痛惜的理查德·霍夫施塔特,倘目睹了今年大选中川普和民粹主义的意外崛起,又将作何感慨?


Ira Katznelson,

The New Deal and the Origins of Our Time, 


New York: Liveright Publishing Corporation / W.W. Norton & Company, 2013.

Ira Katznelson, Fear Itself: The New Deal and the Origins of Our Time, New York: Liveright Publishing Corporation / W.W. Norton & Company, 2013.    


在最近哥伦比亚大学纪念霍夫施塔特诞辰百年的会议上,一位满头白发的学者告诉大家,当年的讨论课上,霍夫施塔特教授总是管他叫Mr. Katznelson,但到六十年代末他在哥伦比亚大学担任教职,与他同搭乘办公室的电梯时,霍夫施塔特却开始亲切地管他叫Ira。

     

我想推荐的另一本书就是霍夫施塔特当年研讨班课上的学生、艾拉·卡茨尼尔森(Ira Katznelson)教授2014年班克罗夫特奖的获奖作品《恐惧本身: 新政及我们时代的来源》。“恐惧本身”(fear itself)一词典出富兰克林·罗斯福(FDR)的第一次总统就职演说,在大萧条前,罗斯福总统试图缓解美国民众的恐惧:“我们唯一需要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在《恐惧本身》这部著作中,在罗斯福新政以后成长起来的美国历史学家艾拉·卡茨尼尔森试图效仿托克维尔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审视法国革命的姿态,站在一定的距离之外,全面地理解罗斯福新政时期的美国历史。不出意料的是,他所描绘的罗斯福新政并无温情脉脉的叙事,而是充满了马基雅维利《君主论》式的悖论——为促进普遍的善,政治家时常不得不违背良心做一些道德上不那么光彩的事——而卡茨尼尔森告诉我们,尽管美国最终维系了自由民主的价值,却也曾与苏联结盟共同抵抗纳粹德国,任由来自美国南部的政客主导国会,并且对当时明目张胆的种族主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书最有意思的是卡茨尼尔森对罗斯福新政时期美国各个层面的、关于“恐惧感”的富有想象力的解析。他首先描绘了一个暴力在世界各地变得稀松平常、自由民主面对集权势力的威胁、政治局势充满了不稳定性与不确定性、集权势力正在兴起、反犹主义重新抬头、民众的情绪愈发容易被煽动蛊惑的三十年代的美国。三十年代的美国人有充足的理由对自由民主的未来感到恐惧和忧虑。当意大利法西斯领导人伊塔洛·巴尔博(Italo Balbo)抵达芝加哥时,这位黑衫党的成员、墨索里尼的下属,竟然受到了美国本土民众与官方最热情的欢迎。芝加哥的民众为了欢迎这位意大利人,甚至全体起立示以纳粹举手礼,而纽约的民众(尤其是许多意大利裔移民)继而在市中心集会欢迎他的到来。


罗斯福(左)  卡茨尼尔森(右)



除过对国际局势未知性的担忧和恐惧,美国国会当时又倚重南部的政治势力,这些政客恐惧南方的利益格局遭到破坏,故全力维持种族隔离政策,不能容许任何挑战黑白种族等级的举措,并将他们根深蒂固的种族偏见带到华盛顿的政治舞台上。黑人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感到深深的恐惧,私刑被到处滥用,而为了获取政策的支持,罗斯福总统不得不向这些保守的政治势力妥协而牺牲有色人种的权利。

    

多个层面的“恐惧”在艾拉·卡茨尼尔森的文本中交叠出现,深化了我们对罗斯福新政的国际与国内政治维度充满复杂性的理解;当然,这种对大众心理恐惧感和焦虑感的把握,也与霍夫施塔特的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次大选前后,美国普通民众的心理有几分是恐惧,几分是偏执,几分是怀疑,几分是窃喜,几分是愤怒?理查德·霍夫施塔特和艾拉·卡茨尼尔森的作品都提醒我们,眼下在美国社会发生的这一切绝望、沮丧、恐惧、喜悦、亦或愤怒,在不久的未来,或许都将成为历史学家感兴趣的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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