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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去死!——记一场全民狂欢的建筑猎杀

 rong_nirvana 2017-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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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华沙当代美术馆的建筑竞赛一波三折,可能成为建筑竞赛史上最大的闹剧。同样的场地,同样的项目,为何前后举办了三次竞赛?是怎样的设计,遭到波兰全国民众的反对和抗议?又是什么样的缘故,让瑞士建筑师Christian Kerez六年的设计最终沦为废纸?让我们拨开历史的薄纱,一探究竟。


  • 1952年 华沙科学文化宫在波兰首都华沙开始施工。这件苏联送给波兰人民的礼物,由苏联建筑师Lev Vladimirovich Rudnev设计,施工团队由3500名苏联工人组成。

  • 1955年 仅历时3年,科学文化宫的施工全部完成。这座高度231米,42层,总面积123000平米的摩天塔立刻成为华沙的新地标,一时成为各类音乐与艺术展览的热门场馆。至今,它仍是波兰第一,欧洲第五的高楼。

  • 1989年 波兰第三共和国成立,政治上奉行西方式的议会民主,经济上实行以私有化为基础的市场经济。

  • 1992年 波兰举办第一次国际规模的建筑竞赛。竞赛的内容是对华沙市中心的城区改造,华沙科学文化宫包括在场地中。最终由波兰本土建筑师Andrzej Skopinski 和 Bartlomiej Bielyszew拨得头筹,其方案清整了文化宫前的空地,改造为一块广场。

  • 2005年 受“毕尔巴鄂效应”的启发,华沙当局准备投资兴建一座当代艺术馆,拟投资500万欧元(这一数字在2008年增长到1000万欧元),选址为科学文化宫前的广场。

  • 2006年 第一次华沙当代艺术馆建筑竞赛拉开帷幕,因为竞赛体制的不健全和对本土设计师的保护,包括扎哈和迈耶在内的诸多国际建筑师提案,在第一轮即落选。建筑竞赛不得不在质疑声中取消。

  • 2007年 新一轮的建筑竞赛重新开始,瑞士建筑师Christian Kerez赢得竞赛。一个三层,每层10000平米的空间,自下而上分别用作商业,公共和展馆区域。而每层的支撑由124,减为24,最后减为8。这种结构上的变化,塑造出惊艳的拱顶。平面是一体的,各个展馆的空间将由可活动的隔断和设施进行划分。拱顶同样是一体的,但是变化的高度将对场馆空间的变化进行指引。在文脉上,艺术馆横向的体量将与文化宫竖向的体量形成对比,而艺术馆含蓄于内的空间力量将与文化宫显露在外的历史政治力量形成对比。

赢得竞赛后的两天,波兰当地最大的报纸以头条报道了Kerez的获奖作品,配图选用了一张有“家乐福”广告牌的效果图。Kerez极简主义的方盒子,被调侃为超市大卖场。在波兰语中“盒子”,“长方形”,“方块”,都暗指着“廉价”和“肤浅”。而方案中呈现的对空间的方形规则排布,则被拿来与苏联时期千遍一律的城市规划进行对比。

部分竞赛评委也对最终结果表示了不满。被任命的当代艺术馆馆长Zieleniewicz在博客上撰文指出自己对Kerez获胜作品的极端失望。Dainel Libeskind表示,获奖方案并不符合他的个人口味,但方案本身有它自己的内在力量和激情。建筑杂志Architecktura-Murator主编Ewa Porebska表示,Kerez的方案刚好是Frank Gehry古根海姆博物馆的对立面,如此干净和克制的设计,无法满足民众对“标志建筑”的期待。

媒体的煽动,最终演变为了波兰全国性的抗议。波兰人民第一次体现出对当代建筑的极大热情,纷纷请愿要求作废这个无名建筑师的无趣设计。在这场全民狂欢的大辩论里,明星建筑师的名字被一次次提及,作为替代Kerez的人选,人气最旺的是Zaha,Gehry 和 Liberskind.

媒体持续跟进报道事态的进展,Kerez也因此举办了多次演讲,接受了诸多采访来还原自己设计的初衷。Kerez表明了自己非政治的设计立场,“当我去看一座城市时,我关注的是它的空间,而不是它的历史。” 如果剥去建筑“历史”和“政治”的外衣,纯粹的结构得以显现。美术馆横向的结构将和文化宫竖向的体量形成对比;美术馆内外空间的透明性与文化宫内外空间的戒备性再次形成对比。任何建筑以外的叙事性都被剥离,没有历史的映射,没有政治的偏向,它是一个纯粹到不能再纯粹的建筑设计。Kerez的辩驳并没能使媒体和大众信服,这场闹剧愈演愈烈,从质疑Kerez的设计到质疑竞赛自身的公平性,Kerez的方案几度处于作废的边缘。

  • 2008年 这场当代建筑的大辩论以艺术馆馆长Zieleniewicz的请辞画上短暂的句号。新馆长被任命,一处位于郊区的家具厂被租赁,作为艺术馆的临时场所,举办当代艺术展览和相关活动。同年,华沙市长Hanna Gronkiewicz-Waltz在复杂的舆论下,正式批准了Kerez的方案,双方正式签署合同。

  • 2009年 当局强迫Kerez对设计方案进行整改,原因是,原美术馆的场地的规划中将并入当地的一所剧院TR Warszawa的设计。在对室内分布微调未果之后,Kerez不得不重新设计整栋建筑。

  • 2010年 当局以方案未按时提交为由,对Kerez提出14.5万欧元的违约金罚款。

  • 2011年 当局表示,华沙当代美术馆必须在当地城轨线路完工后才能开始施工,方案再次被搁置。同年,华沙法院收到数份对于华沙当代美术馆土地使用权的申请,当局将约800平米的艺术馆土地划为他用。随后不久,Kerez致信华沙当局,请辞华沙当代艺术馆项目。华沙当局对Kerez的违约提起诉讼,要求Kerez事务所支付170万欧元的违约金,和额外210万欧元的前期投入损失,共计380万欧元。

  • 2012年 Kerez与华沙当局终解合同,6年的工作化为废纸。华沙当局表示,未来三年内,当代美术馆计划将持续搁置,市郊的临时场馆将继续充当艺术馆的角色。

  • 2013年 华沙当局为了给美术馆寻找新的设计师,发起了又一轮建筑竞赛。

  • 2014年 建筑竞赛结果揭晓,纽约事务所 Thomas Phifer and Partners 成为美术馆的新设计师。新馆将于2019年落成。同年,Kerez在个人官网更新了自己原方案的最新效果图,并署上 “Center forContemporary Arts, Warsaw, 2007-2014”,表示他的方案已经“完工”。

建筑行业一路走来,行至21世纪,而公众对建筑还依旧停留在“功能” “外观”的简单认知上。在一个“图像”至上的年代,大众“简单粗暴”的建筑审美不过是建立在一幅幅复制粘贴的渲染图纸和一张张修图过度的建筑摄影之上,既有对“奇奇怪怪”的曲解,也有对“简单朴素”的误读。当我们越来越强调与用户合作,建筑师的身份越来越向consulter转变,设计的主导权越来越向大众倾斜,最终的代价可能将是整个行业创造力的终结。

从“难产”到“夭折”,Christian Kerez的华沙当代艺术馆不过是其中之一的遇难者。而这场一波三折的建筑竞赛,比起闹剧,更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全民狂欢的建筑猎杀。


参考文献:

Frank, G., Frei, H. & Kerez, C. (2009).Christian Kerez: 2000 – 2009. Madrid: El Croquis. 178-185.

Velez, Marcel Andino. (2008). Supermarketof the Avant-Garde. In: Moritz Kung [Ed] Conflicts Politics ConstructionPrivacy Obsession, Material on the Work of Christian Kerez. Ostfildern: HatjeCantz Verlag. 77-100.

Szczelina, Marcin. (2012). Christian Kerezbids farewell to Warsaw. Available:http://www./en/op-ed/2012/09/13/christian-kerez-bids-farewell-to-warsaw.html.Last accessed 1st Feb 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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