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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片不多,但几乎每部都很牛逼

 第十放映室 2020-11-13


“悲剧的边缘,就是喜剧。


新年刚过去不久,转眼就到了春寒料峭的二月。

第67届柏林电影节也终于拉开序幕,希望大家准备好,迎接新一轮的刷屏狂潮。

其实这届柏林电影节,可谓是压力山大。

不仅时间放在乍暖还寒的时节,还正好撞上戛纳七十周年,很多好片都要赶着为戛纳祝寿。

但今年柏林从阵容上,并不输往届。光是评审团,就请来了保罗·范霍文担任主席。而其执导电影《她》,也是今年颁奖季的大热门。

不过,真正让小十君惊叹的是,评审团的名单中,还出现了一位久违的华人导演。

一个令很多影迷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王全安

放眼第六代导演,王全安的位置着实有些奇妙。

他作品寥寥,但品质出众。殊荣不少,也风波不断。就连著名学者戴锦华都曾感叹,“真不知道该把他放在电影史研究里的哪一个章节”

对资深影迷来说,记住王全安的方式,是通过他的电影。而对更多观众来说,记住王全安的方式,则是3年前的那场话题事件。

的确,用道德争议来摧毁个体,乃至作品,都是无比容易的选择。

无论哪个时代的看客,都不由自主,希望公众人物拥有完美私德与坚定意志。一旦发现玉有微瑕,便怒不可遏中又生出些喜不自禁。

这一方面来自美好幻觉被打破的愤怒,一方面又源自不可告人的阴暗心理。

就像黑人影星内特·派帕克,花费七年时间自编自导的《一个国家的诞生》。这部品质上佳的电影,却因为导演的丑闻而一败涂地。

也如罗曼·波兰斯基,包揽各大电影节金奖的大师级导演,也曾深陷性骚扰案多年。

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如今这个愈发扁平的世界里,观众与导演的距离看似很近,但实则很远。对绯闻,我们了然于胸,对作品,我们所知寥寥。

但若你想做一位理性客观的观众,就必须避免这种懒惰的偏见。即使人心向简,我们也要意识到:作品与作者,虽然互有关联,却依然是独立的存在。

所以,今天小十君不谈王全安的花边,只想聊聊他是如何与电影结缘,以及其作品,对于华语电影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先看看王全安的履历表,除了早年参演的几部作品外,所执导电影不过六部

除了饱受争议的《白鹿原》外,其他评分也都大差不离。

出现在他镜头中的故事,多围绕着一个个普通个体展开:渴望回家的人;向往城市的人;期盼爱情的人……

且所有作品,都是他自编自导,有时也参与剪辑和制片。

这种对电影上下游的全盘操控,的确很符合第六代导演的做派。但作品本身的独树一帜,又让你很难确定他是何姿态。

就如毕加索的绘画风格,经历了写实主义——超现实主义的阶段一样。王全安的电影,也从强调个性化的自我表达,逐渐升为对现实现状的关怀

他聚焦当代中国的现状,但不剥削边缘人物。他乐于描写小故事,却也寻求与大背景的连接。他电影语言纯熟细腻,但也拥有一眼就能发现的个性。

他就像是另类的第六代导演中的另类一样,偶尔静若处子,偶尔动若脱兔。

“桀骜不驯的开端”

王全安走上电影道路,全仰仗叛逆二字。

父亲曾任延安党校校长,母亲也是党校教员。可想而知,幼年的生活环境,时刻围绕着纪律二字。

但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王全安不仅没有按照家人意思行事,反而乖张叛逆。

在16岁时他搞到一张毛片,直接交给父亲——“你一定很惊讶,不要太紧张。我想你需要了解一下,现在我出去,你一个人看。”

到1977年,他为了避免上山下乡的选择,毅然放弃了手中的画笔,转而考取了延安歌舞团,当了一名古典舞演员

但造物弄人,王全安刚进团没多久,上山下乡的政策就取消了。但他依然得继续每天与红色歌曲为伴的生活。

不过,一次团里出国巡演,却让王全安的眼界大开。十七八岁的他,趁着演出机会踏遍了半个欧洲。

在法国,他认识了一位当地女孩,两人陷入了热恋。

一天,那位姑娘带他来到了电影《老枪》的发生地。这也是王全安钟爱的一部佳片。就如村上春树因一场棒球比赛萌发写作冲动一样,王全安的电影梦也在那时间生根发芽。

他曾想在法国里昂学习电影,但很快就发现,电影创作难以脱离自身的经验与视角。所以,王全安决定回到祖国,报考北京电影学院。

出于自身条件的考虑,王全安最终选择报考表演系

但向来不循规蹈矩的他,不仅私造介绍信,连公章都是假冒的。甚至,还趁着四下无人,从原单位偷出了自己的档案。

所幸,有惊无险。在87年,王全安成为了表演系的一员。与他同班的,还有张嘉译、张子健、姚鲁等著名演员。

身在曹营心在汉,王全安一直跑去导演系旁听。他曾编写小品《通风的小屋》,感动了在场许多同学。

由此一役,王全安更是燃起了创作剧本的热情,也对演员这个职业有了更深认识。

在1990年出演《北京你早》时,他就和导演张暖忻就演员性格争议不断。最后导演虽然做出妥协,但成片仍然不能符合王全安的想法。这也让他认识到导演才是电影的掌控者,他得亲自上马。

1991年,王全安从北影毕业。这一年可谓中国电影的转折点,大量第六代导演,如王小帅,贾樟柯,娄烨等,皆于地下横空出世。

但王全安,他却一个人缩在西安电影制片厂埋头写本。而只过半年,西影改制,王全安没了工资。

四顾茫然的他突然想起以前酒局上认识的朋友,一番通话下来,那人居然大大方方给了王全安400万元,作为他第一部电影《月蚀》的投资。

这部海报看起来像鬼片的《月蚀》,讲述了一个在当时很是先锋的故事:

时空交错间,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同时与一个穷小子产生了交集。

看似烂俗的桥段之下,却没有通常意义上的爱情存在。

据王全安后来回忆,自己还是有些着急,“知道一辈子都要拍电影时就不那么着急了。我得准备好整个行程上的能量,以至于能走得更远。”

电影中的主要场景,多半都在夜间。这个原本应归于平静的时间,却在王全安的镜头下显得躁动不安。

片中大量画面,都充满了梦幻般的气质。王全安试图通过繁复冗叠的结构,来颠覆中国电影对于个人情感的传统表达。

比如男女主角在车内聊天的这场戏。霓虹如火焰一般,慢慢从挡风玻璃下沿升起,将二人遮蔽。

这一边象征了两人心中逐渐升腾起的感情,一边又暗示了缭绕在真相之上的谜团。

这一点让姜文甚是喜欢,同样充满艺术气息的他,曾多次表达对《月蚀》的喜爱。

王全安自己则坦言:这部《月蚀》更注重自我表达,而不考虑一般受众。这是每个年轻导演都可能经历的过程。但若做到极致,如侯孝贤一般,也能在世俗意义上取得很大荣誉。

而从《月蚀》开始,王全安对女性情感世界的关注,也初露端倪。他就此认识了与自己相恋十年的余男

这部被称为“中国新电影运动标志性影片”的作品。不仅让自己拿下了莫斯科国际电影节国际评委大奖。也让余男收获了法国杜维尔国际电影节最佳女主角奖

当时王全安回到母校寻找演员,正好看到余男在教室里与人争吵。那个面红耳赤的姑娘立刻就吸引了他的目光,两人间的合作也一直延续到《图雅的婚事》一片。

“反思之下的转折”

《图雅的婚事》这部作品,可谓王全安导演生涯的转折点。

这部电影,不仅让他成为继张艺谋之后,第二个拿下柏林电影节金熊奖的大陆导演。也是集他历年思考于一体的作品。

本片讲述的故事,发生在边远牧区。一位蒙古族姑娘图雅,为了照顾双腿残疾的丈夫,不得不另嫁他人。而她再婚的唯一条件,就是新丈夫需要和她一起供养前夫。

对于女性的关注,是王全安在这部电影中的重点。但他没有使用大量花哨技巧,而通过记录片式的镜头语言,表达对于女性的关注。

比如电影开场不久的长镜头,虽然只是两人的日常对话,却充分展现了女主角图雅面对人生困境时难觅出路的状态。

在电影开篇,我们就能很清楚了解图雅的困境。而这种困境,也通过接下来的剧情发展,从生活层面的简单矛盾,发展为精神与肉体的激烈冲突。

而本片编剧,也是鼎鼎有名的芦苇老师。

两人的通力协作下,片中矛盾此起彼伏。从开场到结尾,几乎每10分钟就有新的转折出现。

这种情节剧的模式,让这部艺术性很强的电影,普通观众也能看得兴致盎然。

电影中余男所饰演的图雅,看似只是身居牧区的边缘人群,但其实代表了女性在如今社会中所无法避免的一种困境。

她们作为独立个体,却无法独立存在。在现实的各种打压之下,任何试图成为异类的女性都会面对难以抵挡的挫折。

精神向身体屈服,理想向现实屈服,这种屈服在王全安看来,并非一种无奈,而是一种必然。

这部《图雅的婚事》,就此奠定了王全安电影的现实主义风格。

就连王全安父母看了《图雅的婚事》后,也称赞说这是他前几部电影中最好的一部。因为他终于开始讲故事了。

而这种从自我表达到关注观众的转变,正是王全安思考许久的选择。

他曾告诉记者,“随着年龄的成长,你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仅仅只有你这一种视角,你得通过一个好听的故事,让电影好看,才能让别人更好地接受你。”

而2007年捧得金熊奖之时,评审团主席迪特,曾在后台对王全安耳语:“把这个奖给你,是想让别的中国导演知道,只要电影拍好了,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但这部夺得大奖的电影,也并非没有争议。

当时曾有德国记者问王导:“看这个电影时,我忘了是在看中国电影,我为电影中人物的命运起伏而激动。中国电影失去了东方特点,这是进步还是退步?”

王全安则异常兴奋,他觉得终于不用再拿中国特色(就如政治正确)做挡箭牌。

在他看来,抛下东方特点,就是挣脱了民族电影的局限。中国电影可以进入到平等游戏规则中,遵从戏剧原则,以电影本身去征服别人,而不是消费同情。

不过,王全安自己并没有想到,时隔三年后偶然的一次灵感,就让他再次登上了柏林的领奖台。

“沉淀之后的凝聚”

2010年的电影《团圆》不仅给了王全安柏林电影节最佳编剧银熊奖,也打破了开幕影片不拿奖的惯例。

那一天,王全安坐在电视前,偶然看到了凤凰卫视的《冷暖人生》节目。

“国民党老兵从台湾回上海探亲,想把离散多年的妻子带回台湾。可妻子早就嫁人生子。她跟台湾丈夫挤在狭窄的屋里,商量如何给大陆丈夫补偿,而屋子小得错不开身,大陆丈夫就坐在一旁,情状尴尬。”

这三位被命运捉弄的老人,深深引起了王全安的好奇,也让他萌生了拍电影的想法。

“如果自己经受了这些,会是什么感受?”这是他问自己的第一个问题。王全安并未直接就地取材,而是找来老兵亲自交谈,或是查询第一手资料,亲自考证历史。

在他看来,自己之所以选择这个故事。是因为想让观众产生对那段宏大历史的延伸理解。

所以,他也不着急写剧本,直到《团圆》快建组时才开始下笔。

“就像玩魔方,玩久了,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扎实的剧本功底,让王全安在创作时也更加游刃有余,不落局限。

于是,我们就有了《团圆》。一个用幽默与忍让,切入复杂敏感背景的动人故事。

台湾老兵刘燕生来到上海,寻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妻子乔玉娥。但他发现,自己的妻子在离散三年后,就与陆善民组成家庭,并生下两个女儿。

刘燕生在与乔玉娥的交流中,发现她和丈夫并不和睦,就萌生了带她回台的念想。还承诺拿出一生积蓄,补偿她现在的丈夫与子女。

但他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举措,到底会引来怎样一场狂风暴雨……

在《团圆》于上海开机时,坊间曾传闻这是一部主旋律影片。而王全安则彻底否定这个说法。

“我在突破过去拍电影的视野。过去我们拍的所有文艺片,其实都是受制于这个世界给我们的狭小空间——别人就是把你当做第三世界的启示录,给你同情。”

在王全安看来,他就是要摆脱,这种基于历史背景的廉价同情。

他要讲述人类共通的一种情感,这种情感人人都能理解,人人都能体验。他希望打动观众的是家庭伦理,而非政治话题。

于是,他一边开始建立剧组,一边着手寻找演员。会讲上海话的卢燕,与眷村生活的凌峰,都被他一一找来。但老实本分的大陆丈夫角色却一直没有人选。

这时,制片主任耐不住性了。而王全安则稳坐钓鱼台。他让对方找来上影老演员的资料,一一翻看。最终确定徐才根就是他想要的演员。

“这是世界上最好决定的演员。就是一辈子都不成功的那种,你们去给我找这样一个来。”

的确,早年的表演经历,让王全安深深了解气质的重要。他需要看上一眼就感觉妥贴的人选,不管什么职业不职业。

在《图雅的婚事》里,就是如此。其中一位重要角色,就来自他无意中看到的一张照片。那是制片人在内蒙采风时拍摄的,那人只是偶然走进了镜头间。

而演员徐才根进组后,王全安就开始了他有些残忍的调教实验。

因为大陆丈夫的角色老实本分,谨小慎微。他便在现场不给演员椅子坐,也不许派车接他上下班。

其中一场中风的戏,他把徐才根的一长溜台词,分段拆解。让他以不同的感觉,重复表演,拍了数段。

徐才根也因此获得了金鸡奖最佳男配角的殊荣。

为了突出中国家庭的“团圆感”,王全安在片中加入了很多吃饭的戏。

他曾笑说,“其实人的胃,远比思想更深刻,在身陷局促时,感性比理性更容易厘清问题。”

所以,在三个主人公的对手戏里,王全安为了调动兴致,让每个人都小酌几杯。

并专门对82岁高龄的卢燕说:“这场戏您好好回忆一下,力争回到18岁。

就与李安导演一样,王全安试图在饭局中展开故事情节。所以剧中双方的关键谈判,都是在餐桌上展开,两难情感也在空气中蔓延。

且看这些长镜头,作为旁观者记录着餐桌上的点滴细节。

镜头与人,人与人之间,都保持着克制的距离。观众很难察觉到视角转换,却能从心底感受到即将爆发的情感。

但这种迂回的东方式表达,也引起了外国观众的疑惑。

在柏林首映结束后的媒体招待会上,就有记者询问:“台湾丈夫和妻子第一次向大陆丈夫摊牌时,为什么后者会那么平静地同意?”

而王全安则说,“大陆丈夫表面同意,但又让他们去跟孩子说一声。中国人最重视家庭,他这么一答,其实麻烦大了。他不但不是弱,而是更智慧更强大。”

据说那对金银双熊,就摆在王全安北京的家中。

他曾经左手一只,右手一个,掂量下来发现重量差不多。他还开玩笑道:“可以用来当哑铃健身。不过,这可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一对哑铃了”

的确,已年逾知命的王全安,虽然大器晚成,却一直为电影节青睐,这也证明了他集编导演于一身的出色才华。

在第六代导演中,他年龄较大,且风波不断,但都并未影响他的艺术表达,反观他的电影之路,好像一场自我反省的实践。

并不拘泥于描写大环境下的弱者,也不沉溺在自我展示中。他用写实镜头,配合戏剧化叙事,再将些许诗意融入其间。

他在每一部作品中聚焦的困局,与传达的观念。正是他为了突破华语电影局限,而给自己设下的一场场挑战。

就像王全安自己说的那样,

“拍电影是一种发现,看电影又是一种发现。我无意对生活指手划脚,因为我们永远在生活的后面,不是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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