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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县市碎记(十二)

 陆安桥1871 2017-03-05

  

今天万州的天气好阴沉,这样的天气让我想到小时候和妈妈去驷马桥方向的布鞋厂去交鞋底。那是六十年代初的事了。那几年我们家好贫困,母亲由一个富家女儿再一次经历家庭的突然变故,沦落为贫穷家妇女,而且为了全家的生活,我们的生存,她只有熬更守夜,不辞辛劳,天天扎鞋底。就这份活还是地段居委会照顾的。我记得大约隔几天就要去布鞋厂交鞋底换取几毛钱。有时候天气不好,母亲会叫我陪她去交鞋底。我们从家里出发,多半时间走岔街子菜市场抵拢然后进入一条窄小的小街,好像叫三元宫。小街地面是青石板铺设,两面的房子距离可能就是两三步,房子差不多都是木板房。靠里面的房子几乎抵到石壁上;靠外面的房子基脚全是木棒支撑,窗户全观长江,从很远的地方看,这些靠长江的房子都像吊脚楼。房子风格别致,特别代表老万县的形象。每次过这条小街很企盼,因为这条街有茶馆、有卖小吃的,油条炸得又大又泡又香。小孩子嘴馋呀!看见好吃的就目不转睛,脚步就放慢了。我母亲紧紧拽着我快步就离开了。这条街的名字我忽然记不住了。


  

出了这条小街,天忽然亮了起来,驷马桥就在眼前。赶紧随母亲过桥开始爬梯子。最怕爬这坡梯子,你说它不高,可爬上两个阶梯就大汗淋漓。这个时候布鞋厂就到了。驷马桥也是老万县市较出名的地方,桥不大,而且位置低,夏天洪水或大河水猛涨就会将桥淹没。恰恰驷马桥又是连接布鞋厂、遣送站和牌楼一碗水的重要通道。大河水一淹桥可以有小船接送,如遇小河洪水泛滥,那就没有办法飞过去,到布鞋厂去就不行了。我母亲交鞋底有时遇到这样的情况,又倒着回来了,这样的事我母亲会愁死了。那个年代条件不好,唯一挣钱的机会被封锁,等于就是雪上加霜。很小对驷马桥犹为熟悉,总觉得它好遠,知道与驷马桥近邻的有一个石灰窑,挑石灰的人经常从桥上过。寒冬腊月,万县市的叫化子去哪里啦!大多数全依偎在石灰窑旁边取暖,熬过那一段要命的日子。


  

成年了去驷马桥似乎就太容易了。可以约上几个伙伴闲逛去哪里玩。一般会走盘盘石到驷马桥,而不会去走上面那一条小街。盘盘石在夏天多半被大河水淹没,春、秋、冬季盘盘石算是老万县市人游玩的地方。妇女们会在长江边洗被褥,洗完扭尽水铺在盘盘石光滑的大石头上,待其它衣服洗完了被褥差不多也干了。男子们会拿着一条钓鱼杆坐在石崖缝里守株待兔,期盼钓着一条长江鱼。我们厂的老师傅星期天休息就会选择一个槽口在此耐心钓鱼。有一次钓上一条三十多斤的长江鱼,与其斗智斗勇,在盘石上跑过去跑过来,反复折腾一至两个小时,鱼被折腾得精疲力尽,才能将鱼线慢慢收拢,鱼浮出水面,钓鱼人全身扑下压住,然后用石头猛击鱼的头部使其昏迷,才可以将鱼打捞上岸。这个时候钓鱼人以胜利者的姿态高高兴兴扛着鱼回家了。在旁边观看的人大为羡慕。盘盘石还是放风筝的好地方,每年清明节期间,风轻云淡,这里会聚集好多放风筝的人,也有好多追风筝的人。


  

驷马桥记忆还是很深的。有两件事我觉得有意思。一是给农村送肥。那个年代兴起城市人支援农业,给农村送肥料。这愁死人呀!拿什么去送吗?只有把自己一家人屙的屎尿存起来,放在家里几天,那臭味怎么也遮不住。到了送肥那一天,一支送肥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路过驷马桥时,各路队伍大集合,有挑担担的,挑担担多用柴灰拌上大便和尿液;有的人干脆来得痛快,挑着自家的尿罐招摇过市在桥上,引发大家轰堂大笑。人家挑担茶叶上北京,他却挑罈屎罐到农村。一到牌楼,农民站着一排等候,忽然发觉挑尿罐的来了,一窝蜂跑下去争抢那个尿罐。挑尿罐者大声呼叫:轻点、轻点,别把我的尿罐整烂了,我还要拿回家用的。还记得有一次,我从成都回万县市,他们说:有一家茅草房在驷马桥爆炒的鳝鱼好吃,请你去尝鲜。这家私人草屋餐厅,每天得预定,只接待几桌食客,没有预定是不可能吃得到的。有一天,朋友预定了,我们真去吃了。一大盘爆炒黄鳝那色香味美的模样,馋得我们大干了一场,果真味道绝了,没想到茅草屋飘出了黄鳝香。过了几年回万县市,忽然想起再去邂逅品尝驷马桥茅草屋的那盘鳝鱼,结果他们说,下辈子吧!驷马桥被水淹了!哦,真是糊涂了,整个盘盘石就消失了,那会还有那间茅草屋嘛!因三峡水库建设,驷马桥也成为了我们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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