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如下:
【第二节红学一斑上面提到的那种" 开谈" 大说《红楼梦》,不久就成了一门" 学问" ,而且有了专门名称叫做"
红学".若问红学都有哪些内容呢?这可真是说来话长,可以(也应该)写成一部"
红学史".红学史的规律也正是落到不同时代不同的人手里,便发生了不同的变化,探讨起来,颇有意思。这个工程浩大,姑且" 俟诸异日"
,现在仍只拣两条便于讲说的来看看这所谓" 红学" 之一斑。
景梅九的意思是说,“猢”是骂胡人,即指“满清”,他上文屡次说明他这主张。“骚达子”下则批云:明提出满清达子来,胆子不小!
看他这样处处钩索,神气活现,像煞有介事!读者怕也不免要倾向于他的想法,认为真有些意思了。但是他的说法对不对呢?若说不对,有什么凭据呢?在这里历史知识和考证便成为必要了。
邓文如(之诚)先生的《骨董琐记》(原版)卷二叶二十三有一段话:柴桑《京师偶记》引叶子奇《草木子》云:“元朝北人,女使必得高丽,家童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今旗下贵家,必买臊(右半为巢)达子小口,以多为胜,竞相夸耀。男口至五十金,女口倍之。”按所云“黑厮”,或即昆仑奴之类;所云“臊(右半为巢)达子”乃指蒙古。
这里的“臊(右半为巢)达子”正即《红楼梦》里的“骚达子”,我想这是用不着再搬弄“文字学”来证明“臊(右半为巢)”就是“骚”罢。骚达子乃清代统治阶级对他们所奴役的蒙族仆婢的侮辱性称呼。当时旗人家多有骚达子,当然人人懂这句话。(北京以“达子”为名的坊巷营房等为数不少,皆此一义,后来多已改为“达智”之类的字样。满洲贵族称蒙族为“达子”,汉族为“蛮子”。)及至景梅九先生,他不知当时有过这一种风气和俗语,于是便捕风捉影,无事自扰,大惊小怪!读者起初几几乎真要相信他。但一读了邓先生的书,便觉哑然失笑了--其实,这一套说法大都类此,本是不值一笑的。此例一】
于是他引经据典找到了邓文如的《骨董琐记》(原版),找出了这样一段内容:“柴桑《京师偶记》引叶子奇《草木子》云:“元朝北人,女使必得高丽,家童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今旗下贵家,必买臊(右半为巢)达子小口,以多为胜,竞相夸耀。男口至五十金,女口倍之。”按所云“黑厮”,或即昆仑奴之类;所云“臊(右半为巢)达子”乃指蒙古。”
我笔记小说最多,只有《拾遗记》与《草木子》没怎么看,因为这是更早的作品,对研究《红楼梦》已经没啥意义,但看到周汝昌提到《草木子》,很震惊叶子奇是元朝人,《草木子》有这样说法吗?一天时间,浏览过来,找到了只要一句与周汝昌引用相关,内容为“北人女使必得高丽女孩,家童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
我以为,这些当代出版物,随便删除内容,始终可恶,赶紧寻找原始资料,结果找到乾隆刻本的《草木子》,其内容是:
原文是:柴桑《京师偶记》引叶子奇《草木子》云:“元朝北人,女使必得高丽,家童必得黑厮,不如此谓之不成仕宦”今旗下贵家,必买臊(右半为巢)达子小口,以多为胜,竞相夸耀。男口至五十金,女口倍之。
周汝昌怎么会犯这么低级错误呢?在仔细看,他引用的是“邓文如(之诚)先生的《骨董琐记》(原版)卷二叶二十三”,这个“原版”,原来是最早出版的时候,没有标点符号!他把清人柴桑的话当成元朝叶子奇所说内容了,原来这人,连最基本的小学标点符号都没搞清楚!
这下他的“历史知识”就“考证”出了超级笑话:
“这里的“臊(右半为巢)达子”正即《红楼梦》里的“骚达子”,我想这是用不着再搬弄“文字学”来证明“臊(右半为巢)”就是“骚”罢。骚达子乃清代统治阶级对他们所奴役的蒙族仆婢的侮辱性称呼。当时旗人家多有骚达子,当然人人懂这句话。(北京以“达子”为名的坊巷营房等为数不少,皆此一义,后来多已改为“达智”之类的字样。满洲贵族称蒙族为“达子”,汉族为“蛮子”。)及至景梅九先生,他不知当时有过这一种风气和俗语,于是便捕风捉影,无事自扰,大惊小怪!读者起初几几乎真要相信他。但一读了邓先生的书,便觉哑然失笑了--其实,这一套说法大都类此,本是不值一笑的。此例一”
这是多么惊人的考证!这得有多么深的历史知识!上帝看了都会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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