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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

 jtq感恩一切 2017-03-10

                    我母亲

                                  梁明波◎著

   

人类歌颂母亲,是因为没有母亲,就没有人类。母亲生我、养我、仁我、慈我、痛我、爱我、教我、宽我、容我,我怎能忘呢?
    我母亲生于咬村坡,袁姓,名玉美,本无名,解放后土改工作队进驻后坑村后,给每位妇女起个名号。

    我母亲六岁丧父,与二岁幼弟随外婆改嫁到后湾村。幼弟因饥饿六岁那年死亡。亡夫又失子,我外婆顶不住沉重的打击,二年后撤手人寰。在外婆灵前,我母亲悲痛欲绝,乡亲们闻之流泪地劝说,孩子,你要好好生活下去,你是父母唯一存留的血脉了,莫辜负生你之恩啊。

    我母亲常说,他命苦,六岁丧父,十岁丧弟,十二岁丧母。言犹未尽泪已湿衣,内心是多么痛苦啊,童年时期的阴影是多么刻骨铭心!以其亲身经历,身同感受,常常警醒我,今天吃饭,莫知明天,尚若我走了,你也这么大,识吃识去了。我第一次听此言,心惊胆跳。

    失去至亲,无依无靠,有好心人做媒我父亲,然而我母亲年龄尚小,暂为童养媳。

    我父亲在草郎村租地耕种。逢年过节又步行至雷州城镇担回年货,走乡串村出卖。我儿时见过一对大竹篮,非常漂亮,说是昔时做货郎用的。农闲时到调洋村担回稻谷,推磨成米后出售。上山捡干柴、草,担到朝溪村,卖给大地主。我父亲读完私塾后,曾从师过道士,习喜事还福之技,故乡亲有喜事,皆请我父亲,十乡八里大多认识他。拚命赚钱,呕心沥血,积缵了一百多块大洋,买下五亩田地,然而,那时已是一九四七年,不够三年,土地收归生产队集体所有,后来这些田地因建设后坑水库堤坝占用了。八年的青春和汗水换来的成果,就这样没了。

    草郎村耕种那段时间,我母亲遭遇了一次大劫难。在野外放牛,午饭时迟迟不回来,我八岁哥哥见母不回,急上山寻找,见母躺在草地上,有大量血迹,哭喊着连滚带爬地回村叫父亲。草郎村乡亲们闻讯,抱坛的抱坛,提钵的提钵,拿参的拿参,炒血的炒血,喂吃炒血后,我母亲苏醒过来了。乡亲们送来米、鸡、鸭、菜、鱼。旧时称此病为经血大崩。

    我童年时,我母亲常带我到姨母家。从牛路溪,经边岭向北走,过坡塘村前,路经火炬农场砖窑厂,每次到此,我都驻足观看机器制砖。过木板条固定四、五条横木的小木桥,摇摇晃晃的,有点害怕,就爬着过。过火炬农场十队,然后翻越蚊咬山,特别长的上坡路,幸好全是防风树林带。胶树林方块形,一块一块的,被防风树林带包围,目的是抵御台风的对胶树的袭击,这是雷州半岛曾经的一道风景线和特色,今已不再。有时,我就进入胶园里拾几个漂亮的胶树籽玩一下。有时,见地上沙土层有打铁公穴巢,就用丰尾狗钓它一下。玩玩走走停停,中间休息了三、四次,没觉得累。到蚊咬山山顶后,已是中午时分,太阳西斜。北望,一片片田野,尽修眼底,隐约看到横山村、南坡村。似近天边有金光闪闪的、特别刺眼的、像针一样的东西,我母亲说那是雷州城三元古塔,像镜子一样反射阳光。雷州城是什么样子呢?吸引着我童年时的向往。向东远望,白茫茫一大片与蓝天相连,是东吴水库。东南附近,是毛云水库,堤坝附近有个毛云村,是我母亲堂兄袁龙灯居地。咬村坡消亡后,那里有的搬回横山村,有的搬到毛云村,都是袁姓村庄。

横山村,我母亲带我去过一次,那里是她的宗亲。地主宅院特别大、特别高、特别古老,已没人居住,显得有些破败,村巷青石铺设,两边高大墙壁,屋檐上

龙飞凤舞。我母亲说,横山村地主是个好人,解放后,被活活地投掷进枯井。

    蚊咬山北坡,多田园,种番薯、水稻。到南坡村时,村前有一座古塔,一条小溪,一座石桥,过桥后,第一栋民宅是我小姨母家了。小姨母早亡,生一子一女,女嫁睦堂中村黄仁义家。

    从南坡村前,走田埂路一段后,又要经过一座山岭,印象中山挺高的,多青石、坟墓、石碑,墓碑又高又大,怪吓人。走完山后,是广阔的田野,田野那边是后排村大姨母家。

    大姨母是个寡妇,高挑个子,身体挺硬朗,无儿无女。我外婆家鲤鱼肚村,吴姓,有一个哥哥,三个姐妹,大姐嫁后排村,小妹嫁南坡村。

    大姨母嫁个富裕人家,大姨夫早亡,我未曾见过。据说大姨夫钱财都给他外甥男了。我每次去她家,她都给几十元,说是压岁钱,不是春节去也一样给。大姨母给过我母亲大洋,后来,我用来换手表,至少用去了十个左右。我母亲说,大洋都是我后来读书用掉了。

    我最后一次到大姨母家,是考上海康县第一中学后第一个春节。她老多了,背也驼了。她听说我到县城读书,竟叫我不要去那么远读,说外边世界太乱。在高二寒假回家时。我母亲告诉我,大姨母过世了。我后悔,为什么不多去看看她呢?

    我童年时,年清明节,我母亲必带我去扫墓。每座祖先墓前,放三个饭团,三盅酒,三个叶搭饼,一刀肉,或鸡,或鹅,或墨鱼。点三支香,烧纸钱,叩头,放鞭炮。到坡塘岭,拜完丕继公、丕振公墓后,又拿些祭品到旁边的三胎栏牵墓。母亲说,那是三村共祖栋公墓,几十年来,宗族一直没举行祭祖活动,梁氏宗祠也拆了。

    我童年时,我母亲常带我去龙门镇兑米,早晨四点左右起床,几户共用一车辆,每户用草袋装稻谷,人坐在草袋上面,用牛拖拉。天好黑,只见天上星星,一路上仰卧着观赏天上闪闪的星星,如北斗星、犁头星、牛郎织女星之类。在太阳升上地面时,就到达龙门镇粮所了。人山人海,排队成龙,到中午时分,才轮到,上磅过秤,收好单据,搬谷入库。然后到另外一个地方凭单兑米。粮所的米不鲜,有股霉味,过去人们都是吃这样的大米,在仓库堆积几年的稻谷碾出来的。除了兑得大米外,还得到些米糠,猪喜欢吃的饲料。完后,我母亲带我到饭店吃饭,使用粮票,一人四两饭,一盘菜。我母亲知道我喜欢吃油炸圈饼,每次都在街市上买一个给我吃。饼馅是羌、粘米饭,在饼模上抹上一层面粉后,放入滚油锅,一会入就熟了,香喷喷的、好脆、好吃可口。

为了赚多些工分,我母亲有七、八年时间,从我读一、二级开始,经常早上四、五点起床,到火炬农场一带捡粪,六点多又赶回家煮饭,有二、三年还背带着孙子去。她总是乐观地对我说,今年辛苦些,干完所有活,明年不用做了,在家享清福。我信以为真,憧憬着未来,但年复一年,始终不见实现,她还是那么劳作与辛苦。

                          右边我母亲抱着我儿子

我到县城读高中第一年,我母亲来过学校。那时候,是上山下乡知识青年回城时期,下乡到我村的青年苏虹,也回城了,我母亲跟着他来到县城,来到学校。
    从乡下学校录取到县城重点中学,是改革开放后第一届。学校环境、住宿条件差,校区足球场东面高出地面一尺,需要挖掘平整,学校分配任务到班级,班级分配到个人, 用人工挖掘。学校管理还是沿用“四人帮”时代那一套,学校小农场还未破除,还安排学生劳动。
    宿舍是教室改装的,用木桩、木板搭建成两排、两层,一个挨着一个睡,每栋住40人,似建筑工地民工工栅一样。记得我所在高一(2)班男生与一(1)男生合住一起,吴兆强、吴英海、王大明、黄汉义、郑保书、陈彬、谢英娘、邓汝贤、邓世雄、黄小建、黄立东等人。
    我母亲来了,住过宿舍三个晚上,不少同学的父母亲来了,都是这样,见怪不怪了。我父亲也来住过几天,用兴兄也来住过一晚,我姐、我姐夫来校过。
    我们那时,似乎对考上大学,是可望不可及,一个班就那么三、四个人能上,其余大多自谋出路。第一次参加高考,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回到家里,脑子空荡荡的,有些茫然,思来想去,打算回一中复读。在罗俊帮助下,居住在建筑公司办公楼,第二次没考上线。在少琴嫂帮助下,到火炬中学复读,认识王韧,这年实行预考制度,淘汰一半,剩下一半,第三次没考上线。在邓鹤松家居住,在三中复读,认识洪浩泳、陈彬彬,第四次考上省线,然未被录取,落选。又回一中复读,认识邓则英,第五次考上省线,落选。在成栋叔帮助下,到龙门中学复读,认识周彬、钟盛、陈万相,第六次,考上省线,被录取。六战三败三胜,在复读生史上创下“奇迹”,靠的是顽强的意志和毅力,靠的是坚定信念:我一定会考上,信念力量的来源于父母的希望,不能辜负父母的希望,只能勇往直前,没有退路。
    在广州,认识祝虹、黎泳、陈卓荣等。毕业分配广州工作后,我父亲到过广州,也是他一生去过最远地方。我调动到深圳工作后,我母亲到过深圳四次。第一次是我女儿出生时,提着两笼自养家鸡,自个搭车来深,我在医院,由老四开车到五洲宾馆北面马路去接,那时,我家住在新沙路建发大厦院子里。第二次是我女儿二岁时。第三次,是我儿子出去后,那时,我侄女带儿子住在梅林侄子家。第四次是我住在蔚蓝海岸后,2003年。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了,2012年终老,享年八十八岁。乡里人给她的评价是,善良、仁慈、勤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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