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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人谢肇淛讲过这样一件奇事，万历年间，他的从祖大司农谢杰，奉命出使琉球。船到中途时，忽然飓风大作，雷电雨雹，一起袭来。有三条龙从空中探下头来围绕在船的前后，胡须把海水卷入云中，龙的头和角都看得清清楚楚，唯腰部以下隐入云中。谢在书中叹道：“若非亲眼所见，没有不认为是虚妄的！” 史载谢杰奉命册封琉球国，前后两次拒绝琉球国的厚礼馈赠，并如实上奏朝廷，其人忠正无私。而谢肇淛为文则博学严谨，为官则刚直敢言，所以此事有非常高的可信度。 无独有偶，清朝康熙年间，王垓率船队出使琉球时，也见到了龙：“舟行海中，忽自云际堕一巨龙，激水高数丈。龙半浮半沉，仰其首，以舟承颔；睛半含，嗒然若丧”，吓得王垓连忙焚香祷告，事见《聊斋志异》。 《聊斋志异》虽有不少故事属于蒲松龄的文学创作，但也有相当多的篇幅是对一些事件的如实记录，未见得便是虚妄。 关于龙的传说，最令人神往的，莫过于“柳毅传书”了。唐高宗仪凤年间，有个叫柳毅的书生进士落第，从长安落寞返乡，见一殊色女子牧羊于道旁，娥容不展，翠袖无光。柳公子是个暖男，主动上前搭讪：“ 子何苦而自辱如是？” （你怎么能忍心这么委屈自己呢？） 此话每个字都是从对方的感受出发，一下子便击中了美女的要害，有文化的人就是这样搭讪的。女子感动得悲恸泣下，向柳毅倾诉衷肠。原来她是洞庭龙君幼女，下嫁泾河小龙。龙资天色，温婉贤淑，却遭夫家虐待。听得柳毅血脉贲张，乃赴洞庭，访龙宫，千里传书，救得龙女回家。最终龙女不但以身相许，他还因龙宫之助，成为南海巨富，并得神仙之术，千秋万载，逍遥于世外。这则奇幻浪漫的龙故事也许是对落魄书生们最大的慰藉了。 中国人认为龙能兴云布雨，变化无常。大可飞腾于宇宙，小可藏身于芥子，隐现不定，莫测高深，故此一向把它当作神物崇拜，而对它的来历却语焉不详。这是因为受了儒家“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的思想影响，对于人世之外的事，不愿穷究其理。然而这些高出世界四大之外的精微学说，恰恰是佛教的专长。 有人认为就时间来说，应该是我国的龙文化被印度吸收。其实这个说法完全是想当然的推断，印度虽和中国毗邻，却分属不同的文明体系，在东汉时期白马西来之前，两种文化并无交集。而印度自古以来就有称为那伽的种族，有着崇拜龙的传统。 龙在梵语里叫做那伽，因为它前生修行精进，但戒律不严（乘急、戒缓）。故虽有神通，却仍属于六道中的畜生道。就像人有好人坏人之分一样，龙里面也有好龙和坏龙。法行龙王忆念福德，以善心依时降雨，令世间五谷成熟，甚少嗔恚，属于龙中的好龙。而非法行龙王心存不善，常起嗔心，以恶念起恶云恶雨，令世间五谷霉败，属于龙中的恶龙。 天龙八部中的龙王，当然都是好龙了，是佛教重要的护法神。龙王常随佛陀听法，时兴祥云，普施润雨，能令众生热恼尽消。 大家都知道四大天王吧，三界二十八天中，离人间最近的叫做四天王天。它的管理者是东方持国天王，持琵琶的那位；南方增长天王，握宝剑者；西方广目天王，操蛇者；北方多闻天王，持伞者。上面提到的天龙八部，多为此天所摄，为四大天王的部众，其中的龙众则归西方广目天王直接管辖。 上古时人心淳厚，龙常显现人间，后来的人渐渐心贪意奢，龙便隐没不见了。据《大宋宣和遗事》载：夏五月，一条龙伏于开封府一家茶肆前，茶肆主人一见惊倒于地。由于茶肆临近军器作坊，军人闻讯执兵刃赶来，竟杀龙而食之。这下知道龙要是不隐身的话会有多危险了吧。 龙隐身后，只有开天眼的人才能看得见，而普通的肉眼凡胎，为父母气血所生，被四大色质所障，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外不见内，见昼不见夜，见上不见下，根本看不到事实真相。而通过修禅定开了天眼，因无色质障碍，所以远近、上下、昼夜、前后、内外，都能了了分明。就如同普通肉眼看不到的景象，却能被摄影器材捕捉到一样，我们能看到的东西其实是非常有限的。 龙虽然能飞腾变化，神通广大，但也不是万能的。我们人有八种苦：生时苦、老时苦、病时苦、死时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龙比我们少多了，只有四种苦。一种是热沙烫身苦。龙凭借水才能飞腾变化，试想让它躺在干旱滚烫的沙滩上，好似热火灼身，痛苦可想而知。但是也有例外，前面提到的法行龙王因依法行善，就没有这种苦恼。而非法行龙王就常受热沙之苦。 第二种是被大鹏金翅鸟吞食苦。天龙八部中的迦楼罗，又叫大鹏金翅鸟，性极猛烈，身体巨大，两翅展开足有三百六十万里之多，不知道和《逍遥游》里鲲鹏鸟有没有关系。它每天要吃一条大龙和五百小龙，抓龙时先用巨翅拨开海水，露出海底龙宫，捉食龙族，龙类多受其苦。后来此鸟皈依佛法，不再杀生，也成为了佛的护法。 第三种是交尾变蛇苦。龙有胎生的、卵生的、湿生的、化生的，化生和湿生的大概不须要父母因缘，而胎生和卵生的必须雌雄交尾。《梦溪笔谈》载：北宋天圣年间，有近臣献上得自黄河的龙卵。沈括见过多次，据他介绍，龙卵有五升的口袋那么大，形状、色泽、纹理都和鸡蛋一样，只是个空壳，举之至轻。这类的龙在交尾时会自动变成蛇的模样，此时形体与其它蛇无异，不能施展神通，且最易受到伤害，对它们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第四种是小虫咬身苦。人类被跳蚤咬在皮肤上尚且难以忍受，龙为鳞虫之长，没有皮肤，片片鳞甲下，覆盖的直接就是肉。小虫钻入鳞甲，振之不落，抖之不脱，噬肉吮血，附骨吸髓，痛彻心肺，实是苦不堪言。 前面提到的那个王垓，出使琉球途遇坠龙之后，又至一处，海水清澈见底。忽见水下有五色群龙，尽伏于水下。鳞鬣爪牙，历历可数。众人惊得神魂俱丧，不但不敢多看，连动也不敢动。只有船夫们神色自若，将一把一把的白米撒入水中。等出了险境，人问其故，船人答道，龙最怕蛆虫钻进鳞甲里，而白米似蛆，所以龙一见都吓得蜷伏水底，不敢稍动。
看到没有，在文士贵胄们眼里无所不能的神龙，到了船夫手下竟然变得这么驯服，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这句话道理深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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