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红楼幻境 收到谢谢。马上先仔细拜读,再发布于土红网上。 我的朋友,都是性情中人,曾和更是快人快语、侠骨柔情。上次,看了林妹妹出身“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文章后,这位68岁的“杭铁头”,徒步登上灵鹫峰,一路寻觅三生石畔黄蕙祖父黄机墓,拍下一大堆清晰的照片,贴在网站上。看来这次探访玛瑙坡之旅,“老顽童”又不知有多少佳照,饱我眼福。 曾和先生是敏感的。他对稗畦草堂在孤山旧址的分析,入情入理,也有根有据,一句“吟啸之地”,尽得其中三昧。康熙三十一年(1692),洪昇因遭遇《长生殿》案“无材补天”,狼狈逃回故乡杭州。其女洪之则在《三妇评牡丹亭还魂记·跋》中记载:“今大人归里,将于孤屿筑稗畦草堂,为吟啸之地。” 孤屿就是孤山。古时没有西泠桥,孤山四面环水,只有舟楫可通,故称孤屿,正如白居易诗所云:“蓬莱阁在水中央”。稗畦乃是洪昇的别号,洪昇筑稗畦草堂于何处?肯定在孤山无疑。孤山虽区区0.22平方公里弹丸之地,但古文化遗迹十分丰厚,东南西北四坡,各有千秋,各领风骚,洪昇在孤山又具体选择在哪里呢? 只能在一个适合洪昇“吟啸”的地方。“吟”是吟诗,“啸”是长啸,是古时狂狷文人表达心态的故伎。洪昇素有“吟啸”之癖,据章培恒先生《洪昇年谱》载:在一次在友人的宴会上,“洪子狂态复发,解衣箕踞,纵饮如故”,“率尔奏短歌”,“浩然发长啸”,“酒酣自落帽”,引得“四座颇惊怪”。 孤山最适合洪昇的“吟啸之地”在哪里?只能在那赫赫有名的“空谷传声”处。这里位于孤山北麓的云亭附近、玛瑙坡下、西湖岸边。有兴趣者,在这里面对北里湖一顷碧波,朝对岸葛岭大声长啸,瞬间就可听到山鸣谷应。上世纪八十年代,笔者有一次下榻西泠桥头,曾亲耳听孤山传来声声长啸,连绵起伏,方知杭州人有孤山长啸的传统。 稗畦草堂的选址,当然并不是如此简单。旧时并没有“国有土地”的概念,地皆有主,谁会让你来孤山滥搭茅棚?明代中叶,洪昇的五世祖洪澄,因家族遭遇“金闺妖血”一案,离开了祖居的西溪山庄伤心地,另建“孤山别业”居住。洪昇的“稗畦草堂”,只能建在祖先别业的残址上。 说巧合并非巧合,说偶然其实必然。与“空谷传声”处隔湖相望的葛岭、宝石山一线,正是宋代的“魏国忠宣公”府,正是明代的“忠宣公祠堂”所在地。这里有洪家“肝脑涂地、忠贯日月”的光荣,有洪家“父子兄弟三公、伯仲东西两府”的辉煌。站在稗畦草堂的洪昇,隔湖向祖居地一声长啸,会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的酸楚与无奈? “空谷传声”处后面的山坡,即为著名的玛瑙坡,有“一片云”、“玛瑙坡”、“得云石”等古题刻,钱鏐王所建玛瑙寺旧址就在此地。历史上玛瑙坡因出产一种似玉似石的玛瑙石而得名,相传宋人常至此采石刻章。宋代释智圆曾有诗歌颂这里的玛瑙石:“玛瑙坡前石,坚贞可补天。女娲何处去?冷落没寒烟!” 您联想到大荒山下那块“无材补天”、被女娲遗弃的补天石了吗?您联想到贾宝玉脖子上挂的那块赤红色并刻有文字的“通灵宝玉”了吗?《红楼梦》作者“无材补天”的感慨,只能是洪昇在玛瑙坡发出的一声长啸;作品中石头幻化通灵玉的审美建构,只能是洪昇在稗畦草堂中哀怨的浅吟低唱。 孤山北麓,原有“苏小楼”和“水仙祠”,元代张光弼《西湖十律》中有“苏小楼前看洗马,水仙祠下坐闻莺”的诗句。先说这个“水仙祠”。在林逋祠巢居阁门上有一副对联:“祠傍水仙王,北宋尚留高士躅,树成香雪海,西湖重见古时春。”说明林逋祠旁,原来就是“水仙祠”。苏轼《书林逋诗后》自注“湖上有水仙王庙”,即此祠。 您联想到《红楼梦》宝玉“出北门”前去祭金钏的“水仙祠”了吗?当时杭州由于“满城”(湾亭骑射)的阻隔,去孤山只能走北门武林门。您联想到书中“琉璃世界白雪红梅”那唯美的描写了吗?孤山探梅和西溪探梅是古代杭州探梅胜地(那时还没有灵峰探梅),书中贾母行酒令所说的“六桥梅花香刺骨”,其香气只能来自孤山。 再说这个“苏小楼”。明末清初,“楼”早就没有了,但有“苏小墓”和墓前的“慕才亭”,坐落于西泠桥畔,与玛瑙坡鸡犬相闻、守望相助。“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二人结同心,西凌松柏下”。自古西湖一勺水,盛满了爱情故事,杭州第一个凄切感人的爱情故事,应该就在六朝金粉的时代发生在这里。 让我们再欣赏一遍慕才亭那副千古名联:“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铸金”一词典出越王勾践“铸范蠡金象置于殿中”怀之;“埋玉”一词多指埋葬有才华的女子,《长生殿》贵妃殉情一出即名《埋玉》。因此,铸金就是“怀金”,埋玉就是“悼玉”。有了慕才亭的“铸金埋玉”,才能有《红楼梦》的“怀金悼玉”。 冯小青墓就位于玛瑙坡,与稗畦草堂近在咫尺。明末清初文人流行冯小青题材创作潮,尤其是对冯小青“焚稿断痴情”故事,多情文人趋之若鹜。洪昇狼狈逃回故乡,在玛瑙坡筑稗畦草堂。无材补天处、怀金悼玉人,“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您还能做出更比合情理的文化感悟么? 《红楼梦》作者以“情僧”自诩,情僧大概是孤山的特产。洪昇逝世二百年后,又一个“情僧”来到这里。他瘦裹一袭袈裟,斜挎一只褡裢,腋下一柄油纸伞,向孤山踽踽走来,他就是那个三度出家,万里担经,在仙境和红尘中浮沉的天纵奇才,那个一代情僧、诗僧、画僧和革命僧苏曼殊。西泠桥下、玛瑙坡前成了他托骨地的不二选择。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这位旷世情僧,毕生在爱情中浪迹,却终日在冰火中煎熬。如火如荼的痴情成就了一代宗师,也毁灭了这位情殇不止的风流才子。孤山是他生前伤情的眠床,也是他死后殉情的墓地。诗人刘大白墓前凭吊时感慨道:“残阳影里吊诗魂,塔表摩挲有阙文,谁遣名僧伴名妓,西泠桥畔两苏坟”! “白云深处拥雷峰,几树寒梅带雪红,斋罢垂垂浑入定,庵前潭影落疏钟”。我不知道苏曼殊是否曾受过《红楼梦》的影响,是否曾与200年前的那位“情僧”冥冥中参悟,但他一生在西湖因情而动,在孤山因情而止,则是他短暂而又辉煌的情僧生涯之必然。杭州人热衷寻找苏曼殊墓,其实作为僧,有舍利塔证孤山情足矣,奚用墓为? 苏曼殊的“情僧”生涯,与红楼文化孕育地息息相关,但与《红楼梦》创作肯定毫无关系。红学界都说《红楼梦》的作者是曹雪芹,但不知哪位红学大师,能让乾隆年间北京那个曹雪芹,在明末清初来到杭州孤山,在西泠桥畔,玛瑙坡前,叹“无材补天”,泣“怀金悼玉”?土默热期待着红学家们能大展神通,突破《红楼梦》这道研究“瓶颈”和文化“底线”。 曾和先生并非红学专家,他的寻梦之旅是真诚的,纯属对红楼文化的无私奉献。他亲临孤山洪昇“吟啸之地”,寻红楼一梦之血痕泪痕;以天真无邪之不泯童心,悟红楼文化源头率真之情。其心其行,令人动容。愿那些在书斋搜肠刮肚憋酸文假醋的专家,能学学曾和先生,亲来孤山拜谒情僧,参悟情缘,不要再用无情的污水,恣肆污染红楼文化的源头。 今冬杭州苦寒,户外踏勘,室内弄笔,殊非易事,但梅花凌寒怒放,便是对孤山情僧的最好抚慰。就以曾和先生发给老土的一首打油,结束本文吧: 昨夜杭城大雪,今朝雪融刀风; 长春屋内如春,西溪室外欲冰; 我欲飞键贺年,十指却已僵硬; 哪舍终日空调,阶梯电价早尽; 日读风花雪月,唯有网文温馨; 心念红楼儿女,驱散冬日寒冷; 夜梦蕉园吟唱,醒来尤觉年轻; 挣扎拼到百岁,等到洪升名正。 2013年12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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