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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

 不要鸟它 2017-04-06

已经是深夜了,小镇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只有街灯用冷冷的白色光线照亮一片片路面。


一位男子的意外造访打破了这默契的宁静。他从黑暗中一脚踏进光线里,身后是他的旅行箱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咕噜声。他曾无数次幻想自己再度踏上这片土地时会是怎样的情形。而现在,时隔多年,他终于又回到了这个小镇。


“你又回来了,埃文。”他对自己说道。


然而,在过了这么多年之后,这条街道和他当年的记忆相去甚远。尽管并非意料之外,但当一切都切切实实地展现在眼前时,他发现之前的设想对于这次重逢一点帮助也没有。


他顺着街道穿过小镇。庆幸的是,他发现了旧日的痕迹。那是矗立在小镇旁不远处的小教堂。它明显被翻修过,但这并不影响它和埃文记忆中那个小教堂的形象重合。教堂四周的空地上种满了白色的甘菊和紫色的矮牵牛,它们在风中起伏,在月光下明暗交错。


1


当年,他就是在这样的月夜在这个教堂边遇到了米娜。


这个想法猝不及防地冲进了埃文的脑海。即使在经历了无数人事之后,他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记忆里每个细节都依然鲜活。那次她穿着一件纱质的连衣裙,第一眼看是白色,只有细细观察才会发现那是一种极淡的紫色,好像在一杯牛奶里加了些许红酒般的颜色。月光让她的身体一半藏在阴影里,只有一双眸子里波光流转。皮肤白的像是要融进月色里。


他停止了回忆,看见一只黑猫在远处的街灯下蹲坐着,两只眼睛看向他,像是在端详。他走近了些。猫并没有退缩,它似乎不怕埃文,仍然看着他。它体态轻盈而纤长,如果不是额头靠后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疤痕的话,它绝对算一只漂亮的家伙。


“喵。”它发现什么似的冲埃文叫了一声,然后轻巧地钻进了路旁的灌木从。


顺着街道一直穿过整个镇子,在镇外几百米开外地势稍高的地方,月光勾出一座老房子的轮廓。他拖着箱子一路走,发现镇子外的样子并没有太大变化。或许这片土地曾因战火而荒芜,但岁月已经帮助它恢复了元气,路边种植着庄稼,再远些的地方是旺盛的野草。他记得以前他总是载着米娜驶过这条路去镇上,有几次还从朋友那儿借用了那时不十分常见的汽车。小镇漫长的夏天里,夜里去兜风总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记得那时他们常会去镇上的一家酒馆,年轻人喜欢聚在那里,几乎每夜都很热闹。记得一次在那个酒馆里,大概是某位朋友的生日聚会吧,米娜被自己和其他人起哄到台上去唱歌。她被老式灯泡特有的那种昏黄色灯光照耀着,一袭白裙,唱了一首不知名的歌。后来,埃文才知道那是一首东欧的民谣。他还能清楚的回忆起来,米娜唱完后,在台上给了他一个微笑。回想起来,刚才从镇上走过时并没有找到那家酒馆,应该早已不存在了吧。


那年几乎每个星光遍布的夏夜,他都会载着米娜驶过一片蝉鸣,把酒狂欢过后两人偷偷溜回他的房间或者干脆去朋友家过夜,等到阳光透过窗帘唤醒埃文时,米娜早已悄然离开了。米娜从不多提自己的家庭和过往,只说她母亲早逝而她父亲则抛下她去了很远的地方。和埃文的家庭正好相反,他的酒鬼父亲死得早,只留下母亲。


2


终于有天,他好奇极了。


“你白天都在干嘛?”


“怎么?”


“想要你多陪陪我啊,我们可以……”


“我白天可没空。”


“……那至少让我每天早晨送你回家吧。”


“……”


“你没听最近附近几个村庄有人离奇死亡吗?你老一个人多不安全。”其实他并不真的相信这些传言。


“传言?有多离奇啊?”她突然认真地盯着他问道。


“……没事,都是些胡说八道,什么一夜之间变成干尸什么的,也太离谱了。你别给吓到了。”


她转过脸去,没有说话。埃文只得尴尬的喝了口酒。


接下来的几个晚上,米娜都没有出现。埃文后悔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也后悔自己没能从米娜嘴里得知多一点关于她的信息,不然他至少可以猜测她家在哪儿。


其实,那段时间埃文本来很开心。因为他已经和几位挚友决定去远在大陆另一端的城市去拜访那些名噪一时的艺术家们,在那边花费两三年时间学习美术。母亲好不容易在这件事上松口答应了他。他曾以为母亲永远不会同意,他们吵了很多次,可在上次吵完后他瞥见母亲坐在窗前孤单的背影,想起这么多年来母子相依的种种,惊觉于自己的自私。然而,不等他告诉母亲自己的羞愧,母亲却突然想通了一般答应了他。


他多想米娜可以分享自己的喜悦。


又一夜,他又特意来到和米娜常常见面的地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第二天清早他就要朋友们一起启程了。然而,米娜没有出现,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会再见到她了。


第二天,他告别了母亲,不无遗憾的上路了。结果中午到了车站才得知因为铁路事故,这两天的列车全部推迟了。其他人都抱怨这场徒生的变故,而埃文却竟然有些欣喜,或许今晚会在看到米娜,他想。


3


返回镇上时已是夕阳西斜,然而一群年轻人刚一回来便察觉气氛不大正常。埃文老远就看到有人从他家进进出出,镇上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情绪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好!”他一路狂奔,顾不得听其他人的言语。


一到家门口便闻到了血腥味,他看到母亲的尸体从浴室里被抬出来,浴缸里一池血水,割腕用的刀子被落在了旁边。


原来母亲一早就计划好了。


天色越来越暗,风声开始呼啸,星光和蝉鸣一样早已匿迹,月亮则不知所踪,暴雨将至。各家邻居帮忙收拾了下遗体和浴室便一一离开了。他们对埃文说了些什么,他全部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他呆坐在浴室里,看着母亲了结自己的浴缸,不知该作何反应。


狂风闪电之后,暴雨终于来了,窗户被雨滴打得啪啪作响。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浴室门口。她走近了,埃文认出是米娜。


她的眼神在黑暗中看起来有着奇异的光彩,白皙通透的肌肤下血管的纹路依稀可见……或许他产生了幻觉,埃文这样想,他甚至看到了她长出了獠牙样的牙齿,这让他想起某种传说中饮血而生的邪恶怪物。


她也坐在了地板上,让他在茫然和无助中靠在了她身上。


“我想离开。”他用闷闷的声音说,却没有听到回答。


他看到闪电映亮了天际,大风催动着乌云袭来,刺痛和恐惧被疲惫所麻痹。渐渐迷离的视界里,是暴雨肆虐的光景。


4


他终于又看到了这栋老房子。在远处,随着月光去看,它和以前的样子是那么相似,轮廓一点也没变。可走近后,会发现岁月的确已经改变了它的容貌。白漆早已经剥落,发霉和腐朽的气味弥漫着,寂然已然入住,同来的还有老鼠和各种小东西。


埃文推开房门,他怀疑这一个动作是否已浪费光了这老房子的所有力气。它的关节早已变得僵硬,同时它的皮肤成了灰褐色,它的血肉早已消逝,它的筋骨早已脆弱不堪。然而,家具陈设却还在旧日的位置,灰尘掩盖了色彩,潮湿腐蚀了光彩,但依稀是旧模样。遗忘已经消磨了许多细节,但他脑海中依然残留着那晚的血红色,时光的洗涮不足以让其完全退色。


幸亏永生的好处之一便是有足够长的时间去遗忘。不急,埃文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在和米娜离开小镇之后,他们辗转许多地方,从零星几户的小村庄到商铺林立光鲜揪扯着不堪的城市,从南方贸易繁荣的港口到北方一望无际的麦田。


不过他们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城市里度过,相比于农村的人口稀少,还是热闹繁华的地方更方便生存,“城市把人变得敏感,但也更迟钝。他们有多热情就有多漠然。他们从来不会注意不相干的人,不论死得多离奇,也只会是一小部分人短暂的谈资罢了。”米娜曾对他这样说。


在城市的日子里,埃文每晚都会见识米娜捕猎的本事。她带着他,流连于各种舞会酒宴。米娜总会为埃文准备一套得体的西装,而将自己包裹在各式漂亮的礼服里。这让她看起来像个精巧的工艺品,埃文到现在也这样觉得。吸血鬼的小把戏足以让他们光明正大地在穿梭于宴会和舞池中的人群。米娜善于让自己看起来明艳动人,“就像是对猎物的诱饵一样”,完全不同于那个在小镇酒馆的舞台上唱歌的女孩。她能看到那些人光鲜背后另一面的空洞和黑暗,甚至还有他们极力掩藏的不堪。她很会利用这些去捕猎,她也教他如何利用这些去捕猎。她不光教导他怎样猎物,也教他完毕后顺带拿走数量合宜的钱财。在晚上,他们齐齐出现,一对光彩夺目的璧人,又有谁会把坊间富商惨死的传闻和他们联系起来?


在那段时间里,他们也常去探访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特别是那些有吸血鬼传闻的幽暗之处。他们从未找到过同类,不过还是发现了一些东西——那些同类生活过得痕迹。每次发现都会让他们兴奋好一阵子。有次,他们在一个古堡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一本书,里面记载了许多关于同类的事迹,从他们的历史到他们的禁忌,再到那些惊扰了人类的吸血鬼大人物……里面还提到吸血鬼的能力源于他们血液中的“古老力量”,能力的强弱取决于血统和年龄,其中甚至提到在一定年岁之后有些吸血鬼可以幻形成动物。只是大多数吸血鬼不曾具有这种能力,因为在岁月同意赋予他们这项能力很早之前,他们中的大多会因为厌倦孤独而选择自我毁灭。


这让埃文怀疑自己是否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吸血鬼,他本不热衷在世间追赶。他无法想象自己将来在一副年轻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经历百年风雨的心会是怎样的状态。他是否会厌倦这不停变换却又循环往复的世间?


于是,在某个夜晚,应该是捕猎之后,他和米娜回到了旅店。他们必须在黎明的第一道光线到来前躲到地下室早已安排好的两个木箱里。米娜在紫色的妆台边卸妆,背对着躺在床上等她一起下楼的埃文。


“你说我们会有那么一天吗?像很多以前的吸血鬼一样,因为迷失在厌倦里,选择了结自己?”埃文问她。


他看到米娜停下了动作。她转过头,修身的礼服已褪下,妆也卸的差不多了,是不做雕饰的样子。


她回答说:“应该不会吧。”


然后,那是一个浅淡的微笑。过去了多少年?埃文终于又见到了米娜素净的样子,让他想起当年在镇上初见米娜的样子。或许那是人类岁月在米娜身上留下的痕迹,埃文后来没来由的觉得。


5


其实在成为血族后的这两百多年里,这不是他第一次重返小镇。埃文注意到了静静躺在墙角的一副画,色彩已经淡了,但还是看的出画得是一场在夜里的庆祝。那是在成为吸血鬼三十年后吧,埃文和米娜又回到了小镇,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停留了一段时间。他在那时完成了这幅画作。


记得他和米娜在黄昏后抵达小镇。运输工把装着他们俩的木箱当做货物放置在老房子前,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后,他们从木箱里出来,直至深夜才放心去了镇上。


在那个时间走得很慢的年代,三十多年没有改变小镇大体的样子,还是栅栏围着各家的庭院,里面有白色的房子顶着蓝色的屋顶。出乎意料的是,那晚的小镇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安静下来,相反,酒馆那边听起来十分热闹。


尽管换了一些装潢,但对埃文来说,酒馆还是留有那种熟悉的气味。他和米娜从侧门走了进去,站在了一个十分偏僻的角落。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看起来似乎是在庆祝一场婚礼,埃文四下打量。当他看到站在台上的新郎的脸时,着实震惊了一下。他开始扫视台下,最终目光落到了前排一位头发有了些许花白的中年男人身上,他顿时明白了。三十年的光阴已经如流沙般走过,人类并没有在终年的夜色下受到庇护,当年的朋友早已老去,如今台上青春焕发一如当年友人的只能是他的孩子。很多事是在意料之中,但当这三十年的变化切实地出现于眼前时,一切还是难以置信,一切和预料那样相似又截然不同。


暖黄色的灯光笼罩着整个场面,人们站起来为新人唱着老掉牙的婚礼颂歌,随意却又热烈。新郎新娘满脸的笑容。这是一场标准而俗气的婚礼,但和乐却一点也不少。整个酒馆都沉浸在热闹和欢笑中。


埃文在角落里观察着一切,目光在人群中游移。他辨认出无数儿时的玩伴,他们都不可避免的走向衰老,而他们的儿女陪在他们身边,一如他们当年般年轻活力。当年经营着酒馆的叔叔现在正坐在宾客中抱着孙女,而柜台的位子上换成了他的儿子。


埃文忽然不可遏制地难过起来。一夜的际遇,他挣脱了在岁月中老去的宿命,也失去了在岁月中老去的权利。他得到的,是漫长的时间,以及这漫长的时间终将通往的永恒的孤寂。


他自顾自地转身推开了侧门,将自己融进了茫茫夜色。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怪物!”


那次之后,埃文便经常和米娜大吵。他想离开米娜,离开这曾经让他存活却又在无数次对欲望的放纵中让生命的热情渐渐消失的生活状态。或许离开她,我便可以自己构建一种生活的节奏,即便依然摆脱不了杀戮和鲜血,他想。可是米娜却不曾答应,她拒绝他的样子让埃文常常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拒绝自己去远方追梦的样子。


6


又一次,埃文看着那副退色的画想着,他陷入了无边的回忆,不过这次他不打算强制自己中止。以前尝试过很多次,但很少真正成功过。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吧。在这段时间里,埃文先是有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接着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盘根错节催生出一个清晰的想法,最后这个想法引申出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那时他和米娜正停留在一个临海的城市,像所有气候温和湿润的海滨城市一样,那里百花繁盛绿树葱郁,空气里时不时传来海水的咸腥味。


一天黄昏之后,埃文像往常一样穿上了米娜为他准备的西装。那晚有一场早已约定好的拜访。米娜从衣帽间出来,她穿着一条像夜空一般深蓝的鱼尾裙,带着用蛋白石和白色羽毛制成的头饰,就像前面说过的,她很善于打扮自己。


要拜访的主人家是一位富商和他的情妇,几星期前在一场晚宴上结识。他们来到了富商为情妇所购置的别墅。房子藏在城郊一个精心打理过得园子里,有树丛掩映的小径,四季芬芳的花园,还有歌唱月色的夜莺。


房子内的装潢也十分的繁复华丽。地板上是阿拉伯风格的丝制宫廷地毯,异国木材打造的家具样式也十分独特,在置物架上的工艺品亦极尽精巧,其中有一个来自遥远东方有着淡蓝色纹样的瓷质花瓶。


饭桌上推杯换盏,言谈间眼神不停交换。埃文注意到情妇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暧昧而娇作。这时富商提出要向他们展示自己在陈列室里的收藏,埃文借口替大家斟酒落在了后面。在去陈列室之前,他把藏在衣兜里的红色药水滴进了富商的酒杯。


这是一种古老的催眠剂,用产自东欧的野玫瑰制成,在一些历史久远的记载中是专门用来对付吸血鬼的。有些地区迷信的人们会在所谓“吸血鬼”的棺材上放置几朵野玫瑰,这讲究应该和这种药水有关。但人类并不清楚野玫瑰在提纯萃取过后才会发挥它的功效。埃文也是一次偶然在探访一座破败的“鬼堡”地下室里发现了记载。


一番参观之后,富商和他的情妇邀请埃文和米娜上楼。他们若有所指的笑容几乎把他们心里对一夜欢愉的迫不及待明着摆上了台面。当然,他和他的情妇并不知道,这游戏会让魔鬼把他们送进坟墓,就在今晚。埃文看着米娜的神情,他知道,魔鬼已经蓄势待发。


埃文一人急匆匆的回到了租住的酒店,他必须在米娜苏醒前上船,在黎明到来前进入船舱里的木箱。他曾在自己身上试验过催眠剂,但米娜……米娜活的太久了,她的强大让药效的时长充满了不确定性。


果然,在他的行李收拾的差不多时,紧锁的房门被撞开了,是米娜。她怒不可遏,如同察觉到危险的野兽般露出獠牙,做好准备。她血管的纹路在原本白皙的皮肤下一节一节的浮现。


埃文只能被迫迎战。他知道硬碰硬他毫无胜算。


在米娜那闪电般的身影到来的时候,他扣动了手中的扳机。那里面是一颗特制的银弹,本来是瞄准心脏的,却失手打伤了头部。然而,在一众金属中,银是吸血鬼的大忌,稍稍接触,就会留下无法复原的伤疤。


米娜伏在地板上,挣扎着,身体痛苦的扭曲在一起,血液染红了织花的地毯。她抬起头看着埃文,因为疼痛而动作缓慢。


“吧嗒”


她的眼睛里涌出一滴血。


“吧嗒”


“吧嗒”


更多的血从眼睛里流出来。


埃文忽然意识到她在流泪,但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扯下窗帘,撒上红酒,然后点燃了一场大火。


他迎着海风从窗户跳进了月亮西斜的夜晚,发疯似得奔向码头,任由身后火势迎风越来越旺,惊动了几条街道,映红了半边天际。


7


两百多年已经过去了,埃文想着这种种。月光从西面照进了房间,映亮了灰褐色的地板墙壁,爬上了他的半边脸庞。


在离开米娜之后,他去了另一片大陆。在那里,他开始一个人独自生活。他不再热衷于出现在豪华宴会,而是像普通劫匪般在某个小巷子里伺机而动。吸血鬼的把戏让他有着百分之百的成功率。而且,他发现,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血液的渴望也渐渐弱了许多。


他看着科技一步一步的改变着城市,从层层叠叠越来越高的大厦到霓虹遍地的夜夜闪烁,群星被遮蔽而夜晚却不再黑暗。他常一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大街,偶尔在某个橱窗外驻足;他常一个人去各地的博物馆参观,穿着各式的夹克、t恤或者衬衫;他也常一个人坐在酒店的房间里,看着灯火阑珊的夜景像今晚这样陷入无尽的回忆里。他发现日子越来越嘈杂,自己却开始越来越怀念过往的岁月。


电影电视的日益发达让他可以再次见到久违的日出,也让他可以关注另一片大陆以及大陆上的人事。他知道三十多年前自己的国家与邻国爆发了一场战争,小镇也受到了波及,在战乱中许多人都搬离了小镇。现在镇上的居民,大都是战争过后从其他地方迁过来的。


后来,在计算机和互联网的帮助下,他对小镇的关注愈发方便。诚然,这样一个小镇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新闻,也没有多少人会去关注。但他在闲暇时依然乐此不疲。在最近的几年,提到小镇的新闻里,最有影响力的恐怕是几年前在邻镇发生的那几起离奇的凶杀案了。地方电视台还做过专题报道。不过,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


想到这儿,埃文起身打开了窗户。他听着屋外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说什么修缮老屋,其实回来的原因恐怕是那自己都不愿甚至无法承认的心底最深处的妄想。


月亮的位置更低了,冷冽的光线照亮了屋内更多的区域,风势似乎有加大的迹象。他心底翻涌着的猜想在时针的脚步里起起伏伏。忽然,吸血鬼用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了什么,在逐渐变大的风声中依然优雅而从容的靠近老房子。那是人类无法察觉的,猫一样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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