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原本只是封于汉水流域,丹水与淅水交汇处,荆山之畔的子爵小国,据说方圆不过五十里。(史家对楚国的始封之地丹阳多有争议,在此取通行说法)经数世筚路蓝缕的苦心经营,至楚武王时期具备向外扩张的实力。年年征战不休,侵夺土地,掳略人口,逐步发展壮大。熊通三十八年(公元前703年),楚国联合巴国发起对邓国的进攻。邓国的主力部队中楚军佯败诱敌之计,大败而回。极有可能兵败之后,邓国迫不得已贡献美女玉帛求和,邓嫚被送到楚国作嫔妃。就像后来晋国攻打骊戎,骊戎国君嫁女儿骊姬给晋献公。因品貌过人,聪慧有德,武王立她为夫人。春秋时期还没有后世那么严格的出身论,俘虏、奴隶多才可位居令尹,敌国之女、妻妾之婢亦可荣登夫人之位。春秋时期的“夫人”含金量相当高,可不是如今这么泛滥成灾一文不值,已婚女人就可以叫夫人。春秋战国只有王公贵族明媒正娶的嫡妻才能称夫人,其他宠妃只能叫媵、姬、妾。夫人所生的长子称为嫡子,拥有第一继承权。不仅继承父亲的财产,还继承官爵,比如老爸是丞相,如果老爸没触犯人君不可饶恕的错误,又没有仇敌挑起祸乱,嫡子在父亲退休或死后,就会顺理成章坐上老爸的位子。还可以继承老爸貌美无子的姬妾。宠妾所生的儿子即使是长子也只能靠边站。西汉后宫“夫人”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如汉武帝的宠妃李夫人,钩弋夫人。楚武王爱重邓嫚,经常与她共商国事,邓嫚提出切中肯綮的意见建议,武王会虚心的采纳。 公元前699年,楚国大将屈瑕向武王建议攻打罗国(位于今湖北宜城县西及南漳县东北境)。屈瑕前一年大败绞(也是当时一个小国)军,至今仍骄功自矜,企图乘胜出击,再下一城,一举吞灭罗国。武王同意了,拜屈瑕为元帅领兵出征。年事已高的令尹斗伯比为屈瑕送行,见他目空一切不可一世,深为担忧,回朝后请求武王增援屈瑕。楚国已出动倾国之师,无援军可用;且力量对比上,楚强而罗弱。武王觉得斗伯比的提议莫明其妙,是不是一大把年纪老年痴呆,就没有理会。回宫后,武王把这事当茶余饭后的谈资跟夫人说着玩儿。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邓嫚胆识过人,颇有知人之明。她正色道:“斗伯比所担心的恐怕不是士卒寡不敌众,而是屈瑕轻敌致败!”武王恍然大悟,派特使追告屈瑕,可惜为时已晚。屈瑕不听谋臣劝告,轻敌急进,陷入罗军和卢师的重重包围,损兵折将一败如水。他自己拼尽全力才只身杀出重围。自愧无颜再见君王父老,自缢而死。其他生还的将领自囚请罪,得到武王的宽宥。 武王五十一年(公元前690年),熊通年事已高,仍壮心不已。借口随国疏远楚国行叛逆之事,大举伐随。出征前,武王突然觉得胸闷心慌,心律失常。与夫人辞行时,便告诉她这事。邓嫚凭女人的第六感,料想此行凶多吉少,长叹一声道:“夫君的福寿恐怕到头了!只要我国的将士没有折损,即使大王途中有什么不测,国家还算是有福。” 武王如期出兵。渡过汉水不久,武王心疾突发。坐在一棵树下休息,当即与世长辞。楚国令尹和大将严密封锁消息,密不发丧。直到与随国立下盟约,随成为楚国附庸,楚军全师而退渡过汉水,才为武王举哀。邓嫚所料丝毫不差,真可谓料事如神。春秋后期齐景公在位时,庆姜对老公卢蒲癸说:“子不闻有智妇人胜于男子乎?”(你没听说过有些智慧超群的女人比男子还厉害吗?)邓嫚这样的奇女子足以当“智妇人”三字。 《左传》《史记》载诸侯会盟无数次,无非要约“同恤灾危,备救凶患”(《左传·成公十二年》),讨伐违背盟约有二心的国家,大逆不道的臣子之类。翻遍《左传》,并未见“不得让妇人参与国事”之类的誓词。倒是成书于汉代的《春秋谷梁传·鲁僖公九年》记载齐桓公葵丘之会的盟誓:毋壅泉,毋遏籴,毋易树子,毋以妾为妻,毋以妇人与国事。《东周》即采用《谷梁传》的解说词。且不追究誓词的真伪,它的可执行性极其值得怀疑。试想,如果武王不与邓嫚论国事,邓嫚怎能了解朝中群臣的贤愚智明,性格喜好,国内国外的攻守恩怨?没有这个前提,又怎能作出精准的判断,规谏武王?如果说楚国自命蛮夷,大可不必理会中原国家的盟誓。在葵丘会盟的时代,盟主齐桓公的相国管仲向聪明的小妾婧请教朝中大事,才举荐贤士宁戚。难道只准齐国放火,不准别国点灯啊?期望通过道德自律和不厌其烦的口头说教达到“公事不入私门”的效果,与当今提倡的“吹枕边风反腐”一样是画饼充饥。 邓嫚有如此先见之明,不知是否料想到自己的儿子楚文王会吞灭舅舅的国家?不过,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还得插一句。《东周》中提到“邓嫚”二字是郑庄公夫人,楚武王夫人“邓嫚”只字未提。《左传·桓公十三年》《左传·庄公四年》则详书其事,刘向编《列女传》即抄录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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