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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蒜薹 相濡以沫

 xxjjsdt 2017-05-23

◎张 娴

昨天,我妈打电话说,温度渐渐高了,蒜薹一天一个样,再不打就老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记忆里,每年这个蒜薹最鲜嫩肥美的时候,我都没赶上。偶尔下班后,从长途跋涉全程冷链进驻到这个城市的大小菜场、超市冷柜由着别人挑挑拣拣剩下的蒜薹里,买几根回家,也是做个餐桌上的配角,略略慰藉一下思乡的胃——这两年,蒜薹是越来越贵了。

蒜是乡下的柴火妞。去年搬家,孤身一人的南漂生活,免不了柴米油盐。特地在阳台上种了几瓣蒜,配土,通风,浇水,小心翼翼好生伺候着。哪晓得,乡下野地里都能长得泼喇喇的蒜,在我手下,倒成了多愁多病身,好容易发出芽来,却始终细细几株,稍长高些,叶尖就发黄,娇得不行。实在绝望了,便把它们丢到小区的绿化带里,由着自生自灭去,可是过段时间一看,嗬,却是一日日精神——植物的情愿与抗拒,大自然懂的。

农谚说,七葱八蒜。意思是农历七月栽葱,八月栽蒜,不会误了农时,这句话我记得特别清楚。每年大概过了开始早晚凉的立秋,我爸就把上年储藏的蒜瓣翻出来挑拣,剔掉那些生了虫眼或者失去水分的,剩下饱满大颗的,掰成一瓣一瓣,在阴凉地里摊晾三五日。这期间翻地、上肥,抽出整齐的垄,再把它们一粒一粒栽下去,直到在微生物、风和水土的力量下一点点被激活,秋风里长出箭一样的青苗。

蒜是好东西,浑身是宝。冬天吃叶,春天吃茎,夏秋吃果。尤其蒜薹,是难得的能文能武的角色,做主角气场十足,配角亦能锦上添花,或糖醋,或红烧,或抓炒,或醋烹,荤素咸宜。

这时段,几乎是在蒜薹中徘徊度日。我的家乡濒临南黄海,每年四五月,水温回升,经过一冬的蛰伏,春鱼的排卵期将至未至,身体里积蓄了大量养分,最为肥嫩,属最鲜美的时鲜,然而起锅时必是少不了那一把青蒜薹,才能鲜得令人荡气回肠,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沐浴了春风。红烧肉里加蒜薹,也是类似的思路,让蒜薹的清鲜和肉的腴美搭配在一起,相互借力。由此看来,蒜薹这个配角,当得并不自卑,既能板凳坐得十年冷,也有挑大梁的潜力,还愿意处处补台,有成全他人的美意。

蒜薹真正领衔主角,是在清炒的时候。把五花肉切成薄片,油锅里反复煸炒,再下蒜薹,在猪油的浸润下,蒜薹永远鲜碧,加一勺豆豉酱,略带青气起锅装盘最好。于我而言,这永远是最好的下饭菜,就着它,我能吃两大碗白米饭。

青蚕豆上市,家家餐桌上都少不了一碗蒜薹烧蚕豆。蒜薹与蚕豆是最好的一对搭子,原本都是平民食品,搭配在一起却十分惊艳,它们各自的鲜香彼此成全、彼此抬爱,留下齿颊余香。早晚就粥,中午就饭,妥当熨帖。

然而,与蒜薹相濡以沫的日子并不长。从抽薹到成熟,前后不过月余,饭桌上慷慨的滋养,时日更短,就像春天一样,虽然短暂,更值得珍惜。

电话里,我妈告诉我,已经打了满满一保鲜袋的青蒜薹放在冰箱里,保存得当的话,吃上一个星期是没有问题的。我心想,就一个星期啊!它们,到底是渴望田野里自由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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