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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别姬

 江南小童鞋 2017-05-24

      千载风华程蝶衣,一生独爱段小楼。

  幼童时,当带血的手掌印上那一纸契约,钻心蚀骨的疼痛中他茫茫然侧过了头,风过,飘洒纷落的雪片卷入门帘,他定定望着那一抹决然而去的艳丽背影,喊不出一声:娘。

  以断指的血和着离弃的痛为印记,敲开命运之门,多舛的一生,他兜兜转转跌跌撞撞,一路艰辛一路颠簸,他惊采绝艳他绝代风华,他慧根深种孽缘不尽,他成痴成魔从一而终。

  他是程蝶衣,那个将刹那惊艳凝结成永恒怀恋的程蝶衣,那个不疯魔不成活的程蝶衣。那个,一生唯爱段小楼的程蝶衣。

  他是虞姬,那个为霸王自刎乌江的虞姬,那个生死奈何情不逝的虞姬。那个,一世深情满腔热血忠烈不二的虞姬。

  他是小石头,那个被小豆子护在身后的小石头,那个盼着与小豆子唱一辈子戏的小石头。那个,与小豆子约定好一辈子,差一年,差一个月,差一个时辰,都不是一辈子的小石头。

  对山而呼向河而歌,他终是练成了绝世唱功;铁杆撬齿血漫舌尖,他终是接受了本为娇娥;望月而盼同塌而伴,他终是迷失在重重情沼。

  他唱,唱虞姬霸王,唱牡丹亭游,唱贵妃醉酒。却唱不尽生死别离情深缘浅,唱不尽风花雪月人世沉浮,唱不尽几多无奈几多悲哀。

  他念,念年复一年,念断壁颓垣,念醉卧宵尽。却念不到赏心悦事良辰美景,念不到生死相许不离不弃,念不到宁静一生致远一世。

  他作,作依依不舍,作游园偶遇,作蹁跹莲步。却作不了良人相守风雨相随,作不了默契无间情爱无求,作不了看淡过往前尘成烟。

  他打,打血染红帐,打缘定西厢,打酒尽人眠。却打不成鸳鸯比翼双飞连理,打不成碧落黄泉情比金坚,打不成破镜重圆两厢圆满。

  舍不得忘却风雪中娘为他捂暖的手,舍不得忘却小赖子关于糖葫芦的向往,舍不得忘却苦寒中小石头替他顶起的冰块,舍不得忘却本为女娇娥而非男儿郎的戏文,舍不得忘却虞姬对霸王的从一而终,舍不得忘却京戏的一动一静,段小楼的呵护与最终舍弃。

  受得住老太监的侮辱,挨得了袁四爷的欺负,扛得住牢狱灾的艰难,忍得下戒大烟的辛苦。放不了的是段小楼的误解和渐行渐远,放不了的是唱戏的执念和生于戏中活于戏中的疯魔。

  那一日,日光再亮也亮不过地面如妖如魅的火,人再多也多不过一个身侧的段小楼,声音再吵杂也盖不过那一缕刺入他心脏毁了他世界的声线。程蝶衣的戏魂飘散于那一日文革燃起的熊熊烈火,程蝶衣的风华崩溃于那一日段小楼口口声声的责难与背叛,程蝶衣的心,苍老于那一日夕阳西斜残阳似血。

  他撕裂心肺的哭喊,他万念俱灰的泪水,他错付的心难回的情,烧成一片片一寸寸的灰,风卷而过,徒留悲怆。“我也揭发!揭发姹紫嫣红,揭发断壁颓垣……连你楚霸王都跪下来求饶了,这京戏它能不亡吗?报应!都是报应!”那一瞬间,天空暗淡得犹如黑云压城,程蝶衣浴火的魂魄冲破青天,一声声凄厉的控诉这世态炎凉生之凄惶。

  继而,他独自走过失去段小楼的十一年。继而,终究是丢不开段小楼的他,重回戏台,在空旷寂寥的灯光下,走向早已不属于他的霸王。

  霸王已老,虞姬何存?当他终于听得段小楼念出那一句错乱了他一生的戏文时,泪水自他绝美的妆容上滑落,是了,他本是男儿郎,并非女娇娥啊……。

  虞姬拔了那泛着寒光划破黑暗的亮剑,横剑一抹,血染华裳,绝色倾城。眼前一幅幅闪过那些破碎的画面,他听见远方传来呼唤,小石头……。

  此生伊始,终是爱错。此情至死,从一而终。此戏一唱,风华千载。此刻倾塌,万事皆休。此梦一做,黄粱南柯。

  他以血入戏,以命出戏。

  程蝶衣,风华绝代程蝶衣,凄艳生命的最后一刻,终是听见了,那声迟来多年的小石头。

  程蝶衣,如若再来一次,成全那段霸王别姬的戏,成全段小楼,更要记得,成全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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