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丨乔梁 我父亲68年生人，不爱说话，有些大男子主义，做事总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去强加到别人身上。他曾经是我跟弟弟的‘噩梦’。 说噩梦似乎有些夸张，不过父亲的教育方式向来是棍棒底下出精英的思想，但儿时我和弟弟向他提出任何要求，哪怕当时家里没有一分多余的闲钱，他都会买给我们。 那时家里真的很穷，去商店买文具，同学基本上缺什么买什么，而我是缺什么挑重要的买。大家逛街累了会去小店里吃东西。而我只能带着弟弟去吃几毛钱的包子。那年我9岁，才上小学三年级，我发誓将来一定要带弟弟吃最好吃的饭店。 苦日子谁都过过，熬过来了便不觉得有什么才对。可那时候实在是太苦了，以至于长大了依然忘不了，后来我问母亲，你为什么嫁给父亲。 母亲69年生人，耳根子比较软，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跟父亲很少吵架，但我并不觉得是因为两人感情好，而是父亲本身就不爱说话，经常母亲滔滔不绝半天，他也不会说一个字。 之所以我会问母亲为什么会嫁给父亲，最根本的原因在于母亲很漂亮。不是那种美艳动人的漂亮，是那种放在人堆里比较出挑的类型。我清楚的记得，小时候有人追求过母亲，母亲吓得不敢出门。 至于父亲嘛，他们常说我长得丑就是随了父亲的基因，结果就可想而知，父亲并不好看。 长相其实是其次的，主要是穷。 我奶奶生了五个孩子，家里只有二亩三分地，穷的揭不开锅，逢年过节都吃不上一顿米。父亲结婚那年23岁，在那个年代，已经成为全村人的笑话了。 然而爷爷奶奶拿不出一分钱置办酒席，父亲只好借钱结婚，母亲一嫁进家门就负债累累了。 母亲不止一次的说过，那时候嫁给父亲是因为媒人的关系。这个媒人是母亲的表哥，父亲的姐夫，两家都有关系，再加上母亲也确实到了结婚的年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人了。 所以我一直以为父母之间是没有爱情的。他们那个年纪多数都是包办婚姻，自由恋爱还是少数，而且封建传统观念还是根深蒂固的。 母亲就常跟我说，找男朋友要找知根知底的，这样我们放心。在他们眼中，只要条件合适，性格也行，那就可以结婚了。 谈什么恋爱，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恋爱和好好过日子应该相辅相成才对，被她说的好像毫无关系一般。我就问母亲，你爱父亲吗？ 母亲想了很久也没能给我一个肯定答复。她说父亲有优点，勤快，本分，是个过日子的人。家里当初那么穷，现在两个孩子拉扯大了，日子过的越来越好，一辈子就是这么回事，她觉得很满足。 我无法去问父亲爱不爱母亲，就算问了，以父亲的那个性格，只怕也是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昨天父亲忽然很早就回了家，见了我就问母亲去哪了。我被问的一懵，母亲工作下班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厂子里忙就要多加一会儿班，偶尔下班无聊也会跟人去打个麻将。 父亲知道这事，这会儿还问我母亲去哪？我怎么可能知道。 听到母亲没回来，父亲反而松了一口气，他说母亲被骗了，骗子打电话说是母亲的领导，以端午节送礼为由，让母亲帮他买手机充值卡。因为声音跟领导的声音特别像，母亲没有怀疑，还把卡号和密码都告诉了对方。几千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 我说这么低级的骗术她怎么能上当呢？170的手机号是虚拟号，使用的不是骗子就是销售，无论哪个都不应该接才对。再说了又不是没有领导微信，工厂离家又不远，哪怕跟我说一声也行啊。 家中条件好了，但毕竟不是大富大贵，用母亲后来的话来讲，这些钱够买半年菜钱的了。 父亲罕见的安慰我，说钱没都没了，就不要再去纠结这些了。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一会儿你妈回来了，我就说这钱找回来了，我把这个钱补上，别上她上火了。 我不是很赞同这么做，毕竟吃一堑长一智，没有点教训下次不还是要被骗。 父亲却说：“你母亲操劳了半辈子，没享过什么福，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这次丢了几千元，她肯定得上火，在生点病就不值得了。我就当花钱买她高兴了。” 父亲的工作是木工，经常爬上爬下的，手上老茧不说，指纹都磨没了。这工作不算高危工作，可小伤也总是不断。 刚结婚时为了还债，守着老家二亩地定然不行，他便到城市里打工，用他的话说是‘站大岗’。就是身上挂着小牌，在老板经常出没的街口站着，有时候几天才能接到一份活。 母亲那时养鸡，因为没钱雇人，她一个人给千只鸡喂食，添水，捡鸡蛋，清粪，腰为此累出了毛病，时不时就疼。 腰疼的厉害时，我帮母亲养了几天鸡，之后我便强烈要求母亲不要再养了。没有人帮她，实在太累。后来她找了工作，工资不高，她便节省着花，手机都只用我们淘汰下去的。 过年时我要给母亲买手机，也不多贵，一千多元。她死活不同意，还跟我吵了一架。我说那我换手机，我那个手机只用了不到半年，虽不是新的却也比她那个好太多。母亲才勉强答应。 这样的两个人，面对骗走的几千块钱，好像忽然间都不在乎了一般。 母亲回家后也没说什么，晚上喝了两瓶酒就睡了。第二天她才跟我说被骗的事，我永远记得她开心的说：那钱啊，你爸找回来了，新春派出所你杨叔帮的忙，哪天得好好谢谢他。 只凭一个手机号，怎么可能把钱找的回来。但话到嘴边我还是没说出口。 我想母亲不愿父亲担心，所以昨天才装作没事一样吧。可她本就是藏不住心事的人，不说恐怕会憋坏才对。 母亲在别人眼中就是落后的代表，她不怎么会用智能手机，对新闻时事也不关注，整天就知道应付眼前的柴米油盐和闲言碎语。她就是那种活在别人眼中的人。 从老家来到城里，母亲出了必要买东西就没出过家门。早些年是为了赚钱，养鸡一天都离不了家，少喂一顿鸡，有的鸡就可能被渴死饿死热死。后来是不敢出门了，她说她怕，她什么都不懂，连说话都不敢。 相反父亲越活越精彩，总接触不同的人，阅历和见识都在增长，他也从木工变成工长。两人坐在一起常常没有什么话题可聊。 可我从没见父亲嫌弃过母亲，由什么场合需要带家属，父亲都会把母亲带上。母亲有点更年期，我们都怕她的唠叨，他却能不动如山的坐那一直听。 现在回忆起来，他们两人结婚快三十年，不管多晚，母亲每天都会等父亲回来吃饭。不舍得给自己买衣服，给父亲买的衣服却都是商场里标价不菲的衣服。她常说你爸出去干活，得有几件体面的衣服。 我见过她扒瓜子仁，一粒粒将瓜子仁装在小盒子里冻起来，等父亲出差时让他带在路上吃。 曾经我总以为父母之间是没有爱情的，他们的婚姻来自于家庭，多年的相守在于责任。但我忽然发现，也许是自己太肤浅了。 他们的爱不明显，却才是真正温暖人心的感情。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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