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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远去的风雨桥

 郑药师 2017-06-11



王悠行


我的故乡地处雪峰山腹地,村前有一条清亮的小河。


小河先是由南而北穿过漠漠水田,流到村前,然后就一声不响掉头向东流去。

到了这掉头拐弯的地方,河水无可奈何地让两座青山夹持住了,被约束成了一口深潭。潭水清澈见底,游鱼可数。潭上面,先人用巨大的原木搭了一座桥,桥上盖了一条长亭,为行人遮风避雨。


这座风雨桥除了桥墩是石砌外,其余几乎全是木料筑成。桥面铺板,两旁设栏杆、长凳,桥顶盖一色青瓦,形成长廊式通道。风雨桥檐角飞翘,顶上有宝葫芦那样的装饰,上书“清风桥”三个隶书大字。走过这座风雨桥,沿着蜿蜒而上用青石板铺就的茶马古道,往南翻山越岭走五十华里,就到了宝庆地界。在故乡不通公路之前,这条山道是连接山外的通道。


桥的两头各有十几棵高大的垂柳、古槐与柿子树,其间也杂有几株李树和桃树,掩映着一排排几乎低矮到尘埃里的木屋。一到夏日里,桥头河岸边的树木浓荫遮天蔽日。山风吹来,格外凉爽。南来北往的商旅行人翻山越岭赶路累了,都喜欢在桥上歇一会儿。他们在桥头人家讨一瓢清凉的山泉水喝了,在桥上的长凳上坐下来,看看水光山色,吹吹河面上的凉风,浑身又增添了前行的力量。有时候,行人中也不乏京剧爱好者。在那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他们喜欢扯了嗓子唱当时流行的《红灯记》里面“临行喝妈一碗酒,浑身是胆雄纠纠”。其声苍凉悲壮,让在河里摸鱼虾捉螃蟹的我们这些小把戏们听了,陡然间生出要学习英雄李玉和去解放全人类的豪情壮志来。


红日西沉时分,暑气退尽,便有年轻妹子提了一篮子衣服来到桥下的水潭边。一边欣赏着自己映在潭面的倒影,一边一下一下地用木棰梆梆地杵衣服。然后不紧不慢地将衣服放在河水里哗啦哗啦地清洗,直到从炊烟袅袅的木屋里,传来娘老子呼唤吃夜饭的声音,才几下将衣服拧干,清脆地答应一声,起身提了满篮子的黄昏和清凉往回走。不一会儿,桥头人家的左邻右舍便捧了饭碗,陆陆续续来到风雨桥上吃夜饭。互相吃着对方碗里新摘的黄瓜或豆角,啧啧赞叹着好吃。更有新酿了米酒的汉子,端着一海碗酒强逼着邻舍尝新。大家品着酒,谈着地里的阳春,于是,风雨桥上便有了“把酒话桑麻”的意境了。 

 

到了山月升起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家喜欢来风雨桥上歇凉摆龙门阵。小把戏们则在老人家中间泥鳅般钻来钻去一边玩游戏,一边听他们讲鬼故事。累了就躺在大人的怀抱里睡着了。到得夜深回家时,但见月光如水,大地似银。远山、小河与河面上的风雨桥,以及酣睡做梦的小把戏们,都笼罩在一片迷茫的月色里。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当我打着赤脚走出这片大山去城里读书的时候,村里已经通了公路。美丽的风雨桥终于被公路桥取而代之了。


风雨桥远去了,故乡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也渐行渐远了。但在远方游子的记忆里,还汩汩流淌着家乡的小河,还横跨着小河深潭之上的风雨桥。


而我也总是觉得,我在桥的这一头,故乡,就在桥的那一头。


(作者单位:湖南省长沙市政府采购监管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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