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博允家世显赫,其家族成员在台湾富甲一方。许博允的传奇,在于他花去巨额家产投身艺术事业。许博允,媒体称他为“推动两岸文化交流第一人”。甚至有人说,要在台湾的艺术史上找出几个时空经纬上的重要地标,那“许博允”这个名字,绝对是其中最显著的一个。 许博允温文尔雅。不像其他花甲老人喜欢饮茶,他习惯喝咖啡,吃西点。手捧一杯蓝山,许博允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我喜欢吃西餐,不过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家里的中国菜厨师。”许博允笑着说,“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我们家的厨师以前是梅兰芳家的。我们家一煮饭,邻居都请求去厨房观摩,我祖父每次会开放几个食客参观名额。” “我们是个大家族,那时吃饭都开很多桌,每桌都是一二十道菜,像流水席一样,每个礼拜由各家的媳妇轮流采买。逢年过节,甚至要借人家小学的操场来办桌。家族很大,我出生得早,小时候我身边都是表弟表妹表姐,今天去这个姑妈家,明天去那个姑妈家,非常热闹。后来长大了看了《红楼梦》,我在想当时的生活一点不亚于曹雪芹的想象。”许博允回忆道。 在满是古董的房子里跑来跑去,跟着祖父看京剧、唱昆曲,随着父亲听着78转唱片的古典音乐和歌剧。这个时候的许博允同时感受到东西方文化的交融并汇。中学毕业之后,许博允表示对做生意毫无兴趣,便来到板桥艺校跟随“台湾现代音乐之父”许常惠先生学习作曲和小提琴。 三十年前的台湾,演奏现代音乐,不但被视为另类,还必须冒着挑战正统艺术权威的危险。浪漫且率性的许博允对这点却并不在乎。他执意要走自己的艺术之路,并且深信“如果一生都能投入艺术这个领域,那是非常幸运的”。 19岁那年,他正式发表作品,没想到,一场单纯的创作发表,竟演变到自己要被开除或记过。而且自己的作品也引起了艺校教授之间的对立与争论。 眼见,“现代音乐,竟被如此压抑!”一股推动现代艺术的使命感油然而生。于是许博允决定离开学校,专心作曲。从此,他对外的最高学历就是“建国中学”。“不过,说实话,当时去板桥读书还有一个重大的收获就是追到了现在的夫人樊曼侬。”许博允笑着补充道。 早在上世纪60年代,许博允与一帮好友就想成立“中国现代艺术协会”,却因故未果。到70年代,正值林怀民筹办“云门舞集”,许博允与他一拍即合,决定一起酝酿多媒体艺术创作,打着“中国人作曲、中国人编舞、给中国人看”的旗号进行合作,由此衍生出成立“新象艺术”。 许博允义无反顾地担任林怀民的“狗头军师”,把刚发表的《中国戏曲冥想》贡献出来,作为“云门舞集”开幕大戏《乌龙院》的音乐。许博允说:“刚刚诞生的云门舞集,那些舞者甚至都不会跳国标,我在私下里手把手地教他们。我的夫人樊曼侬也在云门舞集担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音乐总监。” “云门舞集”早期作品的音乐几乎都是出自许博允之手。七八十年代,由许博允作曲的“云门舞集”作品《哪吒》、《寒食》、《梦土》等,在全世界公演超过400次。 许博允将那段时间称为“台湾的文艺复兴时期”。“新象艺术”依然非常艰辛。一开始,许博允与夫人樊曼侬放下艺术家的架子,一点一点募集资金,“我们知道,只有靠艺术本身的魅力才能吸引投资者的信赖。” 1984年,“新象艺术”租了台湾仁爱路上的一个小剧场。在这个狭小的舞台上,赖声川的“表演工作坊”、林怀民的“云门舞集”、李国修的“屏风表演班”、吴兴国的“台湾当代传奇剧场”、朱宗庆的世界最早的职业打击乐团……一批享誉全球的台湾文化团体,都在那个时候迈出了第一步。 “新象艺术”也经常邀请外国艺术家来台湾演出,钢琴家阿格里希、大提琴家罗斯特罗波维奇、作曲家菲利浦·格拉斯。1996年,“新象艺术”把三大男高音请到了北京紫禁城。 为了支撑“新象艺术”,许博允不惜变卖家产,据说,被他败掉的家产已多达几亿新台币。“有一阵子我真想开牛肉面馆口算了,可是心里又不是很甘心。”许博允说。由于他不顾一切成本及盈利的奉献,故被诸多圈内好友称为“台湾最受尊敬的败家子”。许博允也由此与林怀民、吴静吉并称为“台湾三大文化支柱”。 作为台湾艺术界重要的推手,许博允的家自然是相交有鸿儒,往来无白丁。从李敖、金庸、白先勇到傅聪、林怀民,都是他家的座上客。 1982年,许博允为白先勇的舞台剧《游园惊梦》创作了全部的配乐。直到现在,夫人樊曼侬还在为白先勇的昆曲普及工作忙东忙西,“我们几乎每个周末见面,谈的都是昆曲”。许博允说。 李敖跟许博允碰面,会玩笑着问“有谁你看不顺眼的,我来帮你骂”,两人还会开着玩笑比较谁身边的女孩多。“他肯定不是我对手,我是台湾第二代美男,第一代是辜振甫,第三代是费翔。”许博允笑着道。 不过,谈到三毛,许博允不禁流露出无尽的悲伤。“我是她感情最好的干哥哥,每次她失恋了都会跑到我这里,大哭一场,她最相信我了。当然如果她恋爱了,也会第一个告诉我。有一次她跟我说,她有了一个德国的男朋友,而且她已经开始盘算是否要去德国定居。”许博允眼中的三毛有些犹豫,“她总是在虚实之间找不回自己,活在幻想中”。 许博允说,三毛曾经怀疑自己是否患上了子宫癌,“我的干妈妈(三毛的母亲)患的就是子宫癌,所以三毛自己很担心,她化验过了好几次,虽然报告上写的都是正常,但是三毛还是不放心,几次都和我说她已经得了这个病。或许因为这个原因,她的情绪总有些不稳定。” 许博允说,这一生他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制止三毛悲剧的发生,“其实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说要找我谈谈,我因为有个约会,忽略了,没想到……”许博允不忍再谈。“我刚做完心脏手术,余生不多,所以也不胡思乱想,抓紧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摘选自上海人民出版社《 沈琦华散文集:那些事那些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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