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从上古的尧舜禹、夏商周以来,经历了那么长的历史,每朝每代的礼仪制度都不一样。中国的思想文化,从先秦以来到诸子百家,然后到汉朝独尊儒术、唐朝佛教的兴盛,再到了宋朝新儒学的兴起、明朝的心学之盛,等等。表面看起来,中华文化的源流深远,时间的长河之中,各种思潮的名目变化也很多,真应了《大学》里“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的那句话。但是,我们还要看到另外一面,即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中国文化的道统核心还是没有变的。 《尚书》里面讲中华文化的十六字道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总之,其他的都可以变,但这个道统心传是没有变的,也不可能变的。 “人心惟危”,人心真的很危险、不可靠啊!佛教讲“不可信汝意,汝意不可信”,不要相信你自己的主观意识,这个不可信的。想想我们自己,从小到大曾经下过多少决心、对自己提出了多少自我要求、暗自里给出了多少自我承诺,对不对?但是,有多少真正兑现了呢?大家可以扪心自问一下。就我自己而言,很多事情都铁定要做了,板上钉钉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很惭愧!甚至一些小事,比如前段时间跟娜姐姐保证,十一点钟以前一定睡觉,守好子时,保养好身体,结果有时候做事情一不小心,还是超过子时才睡。自己给自己定下的事情,都未必真正能够管得住自己,你说是不是“人心惟危”?我们每天仔细检查自己的起心动念,就会发现人心真的变动得非常厉害,很危险,最危险的莫过人心! “道心惟微”,既然人心很危险,那么,这个道心又放在哪里?它是跟人的不定之心相对立的。学道,就是要以道心来替换人心,让人心合道心。那么,道心在哪里体现?就最细小的地方,在最细微的地方体现,在最微妙的地方体现。 “惟精惟一”,在我们以道心替换人心的过程中,要不断地去粗取精、去伪存真,达到精湛和惟一的程度。这就是《道德经》里讲的:“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惟精惟一,就是精湛到专一、惟一的程度,就是得一,达到一的状态。 那么,怎么才能够达到专一、惟一呢?就是“允执厥中”,就是行中庸之道,整部《中庸》谈的都是怎样“允执厥中”。所以,为什么说《中庸》是孔门心法呢?因为它是中华文化的道统啊!这个道统心法是永恒不变的。中华文化的其他内容,包括礼仪也好、制度也好、文学艺术也好,都是要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但这个绝不能变。 所以,我们从这里就看得出来,孔夫子是旗帜鲜明地反对食古不化,反对保守主义,反对复古主义的。孔夫子真正提倡的是自强不息,提倡的是与时俱进。孔夫子说自己是“信而好古”,喜欢古代的文化,喜欢钻研、整理、继承上古文化,但是,他的目的是为了温故而知新,要从历史的经验当中,吸取可以为现代所借鉴的内容,从而使自己能够面向未来。现在有些人说传统文化的复兴,是一种复古主义,是开历史的倒车,其实,这是没有真正理解中华文化的肤浅之论。 我们再往下看,“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做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大家要注意这段话,这里涉及到“位”的问题。我以前说过,凡涉及到“位”的问题,都是经世致用的关键处,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我们在讲《易经》的时候,就反复强调要“知位守位”。知位则吉,不知位则凶;得位则吉,失位则凶。所以,一定要牢牢地把握自己,牢牢地认识自己的位置。《易经》博大精深,渊奥无比,如果非要用一个字来概括《易经》的话,在我看来,那就是一个“位”字。当然,这个“位”是一个全方位的概念,时间与空间的交错点,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在同一个时间点上,我们只可能有惟一的位。我们只有明白了自己所处的这个惟一的位,才能够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这个就叫做知位守位。再进一步,就是鼎卦讲的“正位凝命”。如果我们坐在这里听课,脑袋跑到别的地方去了,或者想生意的事,或者想旅游的事,这就失掉了正位,失去了你在当下这个位置上的意义。你一旦失去了正位,你就与自己当下的命运擦肩而过了。所以,知位守位是《易经》、乃至中国传统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原则。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这几句话是从礼乐的角度,来阐释“知位守位”的道理。你如果不是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如果不是身处国家最高领导机关,那么,像议礼、制度、考文这些事关国家体制的重大问题,你就不应该去考虑。议礼,就是制定礼乐制度;制度,就是制订法律规范;考文,是指语言文字的规范,当然也引申成为文化政策、导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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