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米寿”(88岁)的龚望经一场病后,现基本痊愈,依然是手不释卷,依然是创作欲很强。日前,见到一本《迂公集联》,这本集联龚望皆以汉篆体书。封面为余明善癸丑年题签(1973年),由此谈起了汉篆。
汉篆顾名思义是汉代的篆书,汉代时文字由篆而隶的转变基本完成,但在一些碑中明显有“篆隶不分”者,最典型的是《祀三公山碑》,俗称《大三公山碑》,清乾隆年间被人访得。翁方纲说:“此刻虽是篆书,乃是由篆入隶之渐,减篆之萦折为隶之迳直。”杨守敬也说:“非篆非隶,兼二体而为之,至其纯古遒厚,更不待言。”
为此书家余明善为《迂公集联》跋曰:“(龚望)先生致力于斯(汉篆),历多年所得,心得极夥。尝谓此体不易学,非精于裴岑碑,戚伯著、大三公及褒斜道,然后再学石门颂及杨淮表之飞逸,上追两汉,傍及汉印与金文之篆,非此无以得其神。” 翻检这本集联,见汉篆果然是将篆字的婉转变为平直,结体也变得方而扁。纵观龚望的汉篆写得开阖有度、方扁任意,篆隶兼得。这样的书体在书法异常繁荣的今天并不多见,在创新之声甚嚣尘上的当今并不见“借用”,看来此体有不易学之处。从余明善的“跋”中看到,汉篆须要上通篆下接隶,上及秦下延汉,这么一个大跨度怕是一般人所难企及。
今人“进化”了,所以聪明了,聪明之处在于才智都用在装点门面上,用在急功近利上,学隶书找一两本通行的帖临临,学篆找清人近代的摹摹,再坐在屋里冥思苦想怎样使肩架章法出出“怪”。翻览龚望的汉篆集联,不出古法但深得古法,深得古法又有自家之法,这样其实“沉在其里,破在其先,固创在其中”,自成一家自不待言。
为此抄录龚望的一段“论书”之言,可见老先生的艺术观,或对终日“追奇逐怪”的书家有点点启示——
笔软则奇怪生。“奇怪”二字看似特殊,但必由正常中来,始有根据,其怪方有可欣赏之处。未有不解正常为何事而突然能奇怪者。奇者出人意外,变幻莫测之谓,其来也不知所自,莫云观者不知,即作者有时亦不自知。但奇必本于正,所谓奇正相生,可悟奇是有来历有根据的。至于怪,则又奇之甚者也矣。恢诡壮丽,变化无端,不期然而然,完全是自然之流露。主要亦是学人之功力纯熟,然后再借笔之助力,而后有此不可思议境界,能给人一些新的感受,但此种感受必须是在规矩法理之中,时有新意流出,决非故作妄诞以炫世惊人也。
此段“书论”笔者以为是金玉良言,可入“经典”。
读龚望先生小札感吟
姜维群
沽上大儒龚髯翁,隶书剩墨道由衷。
频年颇识闲多味,长日惟将睡作功。
自信竹石寿胜纸,不知俗雅乐雕虫。
臂搁刘毅雕成版,吾为拓本化无穷。
(本文,作者姜维群作于2001年11月4日,收入所著《圈外谈艺录》一书,此书由问津书院策划,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2016年10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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