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呼啸山庄》剧本:为什么根据它改编的电影高达10部?

 leee68 2017-07-13

源 | 豆瓣 整理 | Maverick   

文 | (美国)本·海区特、查·麦克阿瑟 | 黄天民

《呼啸山庄》电影剧本


序幕


淡入,一片原野的远景。
风雪肆虐的夜空。连日的大雪覆盖了道路和原野。白茫茫的原野广漠无垠,阒无人迹。狂风在怒吼,雪花飞扬。
白皑皑的原野上现出一个人影。他在艰难地跋涉。飞舞的雪花迎面扑来,使他什么也看不清。他停下脚步,把一只手举到眉际,这才瞥见不远处有一所房子,从窗户里射出一线微弱的灯光。他连忙朝灯光的方向奔去。

画面上出现一座破旧的庄院住宅,由于年代久远,加上连日大雪,它已被半埋在雪堆里。住宅上几扇破旧的窗户用木板钉了起来,外墙倒塌了一半。在暴风雪夜的旷野中,这座石头建筑物犹如一叶海上孤舟。住宅周围的灌木被不停的北风吹得奇形怪状,显得狰狞可怖。
那人走了过来,一道倒塌的栅栏挡住去路。他找到大门,费劲地推着,勉强被推开了一英尺左右,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顶着门。他从门缝挤到院子里,急忙朝着灯光跑去。突然,风声中传来一群狗的狂吠声。接着,几条长毛的象狼一样的东西跃过雪堆,扑了过来。
这人一时被狗群吓得惊慌失措。他举起沉重的手杖一边拚命抵抗,一边跌跌撞撞地冲到住宅门口。
他使劲地敲门,可是没有人回答,他又用手杖狠狠地打着门,还是没有人来开。恶狗狂吠着,不断朝他扑来,他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地撞开门,径自冲了进去。
这是间宽敞的房间,里面生着熊熊炉火。灯光下,坐着几个默默无声、愁眉不展的人。冲进屋里来的客人惊讶地瞧着他们,可是没有人同他打招呼,从他们阴沉的目光里,看不到丝毫好客的神情。
这几个人中为首的一位男子背靠壁炉,壁炉上方挂着两支枪。男子的肤色黝黑,头发花白,面容阴郁,衣着邋遢,活像个吉卜赛流浪汉;可他那傲慢的神态与专横的举止,又象一位绅士。这就是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瞪大双眼,盯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他开口了,声调中含着怒意。
希斯克利夫:你是什么人?你来干什么?
客人(赶开身边一条狗):请你先把这些该死的狗赶开。
希斯克利夫(对着狗怒斥):下去……
随即,希斯克利夫从壁炉前拿起一根烧火棒向狗抽去,几条狗溜走了。
希斯克利夫:下去,下去,我叫你们滚开!
客人:你就是希斯克利夫先生吗?
希斯克利夫(不动声色地):是我。
客人(客气地):我是洛克乌德,是贵农庄的新房客。
希斯克利夫(不高兴地):啊,是你!为什么不待在家里,挑了这么个晚上在原野上乱逛呢?
洛克乌德(吃了一惊):我迷路了。你这儿能派个人给我带路吗?
希斯克利夫(直截了当地):不行,这办不到!我只有一个手下人,这儿离不开人。
洛克乌德(坚持地):那么,恐怕我只好在这儿呆到早晨了。在这样的大风雪里,要我再走一里路都办不到。
希斯克利夫(干脆地):随你的便!
洛克乌德心里有气,扫视了一下室内的其他人:壁炉旁坐着一个跛腿的老年妇女和一个未老先衰的中年妇女,她头发蓬松,衣履不整,看上去比主人还邋遢;房间角落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哆哆嗦嗦的老头子。洛克乌德对中年妇女说。
洛克乌德(带挖苦地):感谢你们的殷勤接待,能不能给我一杯茶呢?
中年妇女(不安地望着希斯克利夫):可以吗?
希斯克利夫(踢了一下壁炉里的木头):你不是听见了吗?
洛克乌德(顿了一下,重新开始一套客套话):我想,这位和蔼可亲的太太是希斯克利夫太太吧?
中年妇女站起身。当她走过希斯克利夫身边时,吓得全身都蜷缩起来。
希斯克利夫:是的,这位和蔼可亲的太太是我老婆。
洛克乌德(忍不住心中的愤懑):如果我坐下来,会不会是对你们的殷勤款待要求得太过分了呢?
希斯克利夫(猛然转过身,粗野地):我希望我的殷勤款待对你是个教训。让你懂得,以后别再莽莽撞撞地在野地里瞎跑。至于你今天晚上想呆在这儿,我可没有什么好地方招待客人。你就跟我家的佣人合睡一张床吧。
洛克乌德(感到有损尊严):我就靠在椅子背上睡好了,先生!
希斯克利夫起身想离开房间。但又转了回来,闷闷不乐地看着客人,显出百般无奈的神情,然后他对洛克乌德开了口。
希斯克利夫:不行,不行!陌生人总是陌生人,平时这所房子很少有客人来,所以我和我的狗实在不知道怎么接待你。(他转过身,吩咐那位站在屋角阴影中哆哆嗦嗦的老头子)约瑟夫,你把楼上打开一间房子让他住。(随后看着洛克乌德冷冷地说)晚安,先生……
洛克乌德(惊讶地瞪着对方):晚安。
当希斯克利夫太太把茶放到洛克乌德面前时,希斯克利夫离开了房间。她盯着丈夫的背影,脸上露出驯服、恐惧而又迷惘的表情。



化入楼上的走廊。步履蹒跚的老佣人约瑟夫,手拿提灯,顺着盘旋的阴暗的过道走着,洛克乌德紧跟在后面。他们走到一扇门前,约瑟夫止步,往后看了一下,似乎有些踌躇不决。接着,他喃喃自语地把门打开。房门的铰链吱吱嘎嘎地响,显然是很久没有开过了。
洛克乌德朝室内望去,一股霉气扑鼻而来。这是一间卧室,里面放着一张有四根柱子的大床。一只橡木箱子上面盖着一块破布。另外还有把折了一条腿的椅子,一张陈旧的卧榻;这就是房间里的全部陈设了。
约瑟夫:这是给你住的房间,这间原来是新房,(喃喃自语)已经有很多年没人住了。
洛克乌德(哆嗦了一下):这地方真气闷,生个火行吗?
约瑟夫:那个壁炉生不着火了,烟囱早堵了多少年了。
洛克乌德:那好,谢谢你!晚安。
洛克乌德坐了下来,脱掉鞋子和上衣,然后把领带松开。他伸手摸了摸床,一种冰冷而又发霉的感觉使他又哆嗦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猛回头,发觉约瑟夫仍站在门口,两眼直愣愣地盯着他。
洛克乌德:我己经向你道过晚安了。
约瑟夫慢吞吞地关上门。洛克乌德把自己的上衣折起来,放在床上当枕头垫着睡下。这床很古怪,雕着鸟翼状的饰物,从上到下都是一格格的鸽笼式书架。洛克乌德躺在床上,睁大双眼,瞧着灯光下家俱的阴影,听着狂风拍打百叶窗的声音。过一会,他坐了起来,从床边的架子里抽出封面上积有厚厚灰尘的一本册子。他把册子打开,一朵被压扁了的枯干的花朵从书页中掉了出来,他拿起花朵,心中浮起一缕柔情,便把这朵枯花轻轻地放在身边的壁架上,然后一页页地翻着册子。这是一本日记,上面的字迹很潦草,似乎是一个孩子的笔迹。有一页上还粘着一缕头发。洛克乌德重新把日记簿翻到扉页,那上面写着几个字:
凯瑟琳·恩萧———她的日记
洛克乌德一页页地翻阅着,辨认着褪色的字迹。渐渐他感到眼皮越来越抬不起来。于是,他把书搁在一边,熄灭了蜡烛,闭目入睡。

化入,洛克乌德睡在床上辗转反侧。这时,暴风雪越来越猛,风声中夹杂着一种奇怪而又连续的拍击声。原来,一扇百叶窗被风吹开了。窗扉一个劲地来回拍打着,似乎非要吵醒睡着的人不可。洛克乌德醒了,他睁开双眼,象是刚从恶梦中惊醒。朦胧中看着室内的幢幢阴影,静听着百叶窗拍击的“劈啪”声。
百叶窗在风雪中拍打声持续不停,洛克乌德忐忑不安地爬下床来走向窗口,打开窗户,仍然是恶梦未醒,睡眼惺松。呼啸的风声中仿佛有女人的号叫声。鹅毛大雪从窗外飞卷入内,那个声音叫道:
号叫声:让我进来!让我进来!我在荒原上迷了路。
洛克乌德被吓懵了,伸出手去拼命想关上那扇百叶窗。突然,他僵住了,原来,他那只还没抓住百叶窗的手已被一只冰凉的小手抓住了。在飞卷的雪花中,他看到一个灰蒙蒙的女人的身影。她面色苍白,头发随风飘拂,不断地发出使他心惊胆战的号叫声。
号叫声:放我进来,我在荒原上迷了路!放我进来。
那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洛克乌德,几个手指在黑夜中隐约可见。洛克乌德吓得失魂落魄,在似醒非醒中没命地呼喊起来。
洛克乌德(狂叫):救命!救命!这儿有人,救命!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
洛克乌德死劲挣脱了暴风雪中那个东西的掌握。大雪从窗外猛扑进来。
洛克乌德:救命,希斯克利夫!赶快,赶快!
房门猛地被推开了。希斯克利夫举着提灯站在门口。
洛克乌德(吓昏了):在窗外暴风雪中有个人———是个女人———我听到她在叫喊。这个女人把自己的名字说了一遍又一遍;凯西……(洛克乌德用手摸了一下额头,显然已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凯西……(他突然想起了日记扉页上的笔迹,于是松了一口气,定下神来)我大概是在做梦吧?!请原谅,希斯克利夫先生……
希斯克利夫紧紧地、不顾一切地抓住洛克乌德的双肩。
希斯克利夫(紧张地):你赶快离开这儿,出去!出去!给我出去!
希斯克利夫把洛克乌德推出房间,砰地一下关上了门,然后迅速冲到窗口,把百叶窗打开。越来越猛烈的暴风雪猛地吹进室内。希斯克利夫向着风雪呼啸的黑夜伸出双手,用令人心碎的声音嚎叫着。
希斯克利夫(呜咽地):你进来吧,进来吧!噢,凯西,凯西……你一定要来!噢,你来吧!再来一次吧!噢,我的心上人!这一次你到底听到我了,听到我了……凯西,我爱你!进来吧!到我这儿来……到我身边来吧!凯西,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大雪扑向希斯克利夫。

镜头突然变到走廊内。洛克乌德从昏暗的走廊向起居室走去。进入起居室,只见艾伦蜷缩着身子,象一头老山羊似的在炉前坐着,双眼呆呆地望着炉火,甚至没有抬头看一下进来的洛克乌德。仿佛她也感觉到有一个鬼魂在附近的荒原上游荡。洛克乌德浑身发抖,坐到艾伦身边。景外可以听到希斯克利夫的号叫声,但听不清在喊些什么。
艾伦(不去看洛克乌德,喃喃自语道):我早就知道,在那房间里是过不了夜的。
洛克乌德瞧了艾伦一眼,尽量使自己安定下来。
艾伦(停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洛克乌德:我做了一个梦,好象听到一个女人的叫声,我就跳下床,把窗户打开。这时,有一个又冷又粘的东西抓住了我,象一只冰凉的小手。随后我看见了她……我的神经好象错乱了。飞扬着的雪花,仿佛显出一个幽灵,其实什么也没有。
艾伦(冷漠地):那是凯西……
洛克乌德:凯西是谁?
艾伦:是一个姑娘———她已经死去了。
洛克乌德:我是不相信鬼的,我不信有夜间哭哭啼啼的幽灵。我不相信死去的人还会回来召唤活着的人。
艾伦(这才抬起头,看着洛克乌德):如果我把她的故事对你说一说,你就会相信鬼魂是会回来的。(艾伦拄炉子里扔了儿根引火柴)可能你也会跟我一样懂得,如果他们在活着的时候感情很深,那么就会有一种力量,促使他们回到人间来。
洛克乌德:请你把她的故事对我讲一讲吧。
艾伦:那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一个年轻姑娘,在凯西的父亲恩萧先生家里做工……
淡出。


第一部

淡入,四十年前呼啸山庄的外景。这是一个气氛平静、风景优美的地方。前景中的一棵小树上盛开着鲜花。绿草如茵的大地风景如画。庄园的栅栏维修得很好。
有个人骑着马朝呼啸山庄的大门跑来,靠路边的围墙门口出现了另一个骑马的人,他们彼此打了个招呼。
画面突然切入骑在马上的恩萧。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子侧身骑在马鞍的前面。另一个骑马人是肯尼思医生,他是位善良而显得很年轻的中年人。他迎着恩萧而来。
肯尼思:哈啰,我的邻居,这么快就从利物浦回家了?
恩萧:你好!肯尼思医生。
肯尼思(骑到他跟前):你搞了一个什么东西回来啊?(用手指了一下那个遇遏的男孩子)
恩萧(举起男孩子):这是上帝赏赐给我的礼物,虽然他黑得就象从地狱里出来似的。(男孩子在恩萧的怀抱里挣扎着)别吵……我的好孩子,我们到家了。
肯尼思(端详着男孩子):看起来,他是个挺倔的小家伙……
恩萧(两人骑着马,朝通向房子的路口走过来):这是有原因的。我在利物浦街上看到这快饿死的孩子被人家踢啊打呀,差不多快要完了。我花了两英镑,也没打听到是谁家的孩子。那地方没人认他,我又不忍心扔下他,就带他回家了……
恩萧和肯尼思医生下了马。恩萧伸出手,准备帮那个孩子下来。
恩萧:下来吧,我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竟横跨上了马鞍,一边打着马,一边乱嚷乱叫。
恩萧(把他从马鞍上拉了下来):下来吧,你这小鬼!(对肯尼思医生)看来,这小鬼得治一治才行……(对着大门喊了一声)凯西!辛德雷!
艾伦急急忙忙赶到门口,她是个胖胖的、看上去很利落的二十岁左右的女人。
艾伦:啊,你回来了,恩萧先生!孩子们马上就下来。
艾伦看见那孩子,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恩萧(见此情景,止不住微笑了一下):干什么吓成这样子,艾伦。他要和我们住一阵子,你得把他好好地洗一洗,给他穿一件象样的衣服。他个子大小跟辛德雷差不多吧。
艾伦(盯着这个衣衫褴褛的孩子):看他那副模样,先得给他点吃的才行,恩萧先生……(掐了一下他的肩磅)你着他瘦得象只麻雀。孩子,到厨房来吧。
男孩子(从艾伦的手中挣脱出来):别碰我……
男孩子跟着艾伦走了。恩萧正要进屋,被肯尼思医生栏住了。
肯尼思(严肃地):恩萧,我的朋友,你这次是不是办了一件错事?
恩萧(吃惊地站住):什么事?肯尼思医生。
肯尼思(慢慢地):我可以肯定说,你不该把他带到家里来。
恩萧(有点生气地):那我该怎么办呢?把他扔下?让他象头狗那样饿死?
肯尼思(沉着地):别着急,我的邻居,我见过的事比你多。对于孩子,我了解。这可是个坏种,胎里带来的。他有一种仇恨心,现在他年纪还小,可是他就象一条被人踢过的狗,有满肚子的怨恨。你驯服不了他,他会咬人的,而且咬起来是很狠的。
恩萧:说得太过分了吧,肯尼思医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是上帝送给我的。
肯尼思(微笑着):算了吧,上帝送给你的孩子都是我替你接下来的。
恩萧(平静地):那么,你大概不会忘记;如果我的孩子希斯克利夫活下来的话,就跟这孩子差不多年龄。
肯尼思(轻轻地拍着恩萧的肩膀):你应该记住,这是上帝的意志。希斯克利夫现在偷快地生活在上帝的怀抱里。
恩萧和肯尼思走进屋去,肯尼思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起居室里:恩萧向四周一看,高兴地喊了一声。
恩萧(喊道):凯西!
凯西是个九岁的女孩子,辛德雷比她大一两岁,跟在凯西后面,两人叽叽呱呱地从楼梯上跑下来。
凯西(抱住她的父亲,恩萧弯腰吻她):亲爱的爸爸,你带来了什么?给我带来了什么?
辛德雷:哈啰,爸爸……(辛德雷侧过脸,也让恩萧吻了他一下)
恩萧(打开一个纸包):呶,这就是我的凯西所要的东西,可是用的时候要小心!
他把从怀里取出的短柄的马鞭子递给她。
凯西(高兴得跳起来):哟,好极了,好极了。(凯西举起马鞭在辛德雷背上抽了一记)
辛德雷(大叫):别打人!爸爸,她打人。
恩萧(和气地):啊,孩子们,孩子们……呶,这是辛德雷的小提琴……(恩萧打开另一个纸包)它是利物浦最好的一把,音色很好,还有一根琴弓呢……
辛德雷(这才安静下来):给我看看。(恩萧把提琴交给辛德雷)把琴弓也给我。
当恩萧正从琴盒里拿琴弓的时候,那个新来的男孩子懒懒散散地走了进来,艾伦跟在他后边。孩子呆头呆脑、贪婪地啃着一块奶油三明治……他的眼睛阴沉地瞅着房间里的几个人,辛德雷惊讶地望着他。
凯西(仔细地打量着他,然后叫了起来):他是谁?
艾伦(看看微笑着的恩萧):他简直饿得象只狼!
恩萧(注意到凯西和辛德雷迷茫的目光,开玩笑地):孩子们,这是我在利物浦遇到的小绅士———他是应我的邀请到我们这儿来作客的。
凯西(鄙视地):他真脏!
恩萧(吃了一惊):凯西,我真为你感到难为情……艾伦,给这孩子擦洗干净后,把他带到辛德雷的房间去,让他睡在那儿……
辛德雷(发火了):怎么?在我房里?不行,我不让他睡。
恩萧(严肃地):孩子们,从今以后,你们应该懂得同那些不如你们幸运的人分享你们的东西。艾伦,这个孩子由你来照管。
屋里几个人都默不作声。摄影机依次拍摄他们的表情:凯西绷着脸、辛德雷怒气冲冲、肯尼思则满腹心事。
艾伦(终于发话了):来吧,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一言不发,只是望着恩萧。
恩萧:我们就叫他希斯克利夫吧……
孩子站在那儿,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步一步朝恩萧走去。他激动地拥抱了一下恩萧先生,随即迅速跑出房间。艾伦跟着他。淡出。

第二部

淡入。荒原上,希斯克利夫和凯西在跃马飞驰。
凯西(尖声地叫着):来吧,我跟你比赛,看谁先跑到牲口棚那儿,谁输了,就罚谁当一个星期的奴隶。
希斯克利夫(趴在马背上,踢着马):来吧……快跑、快跑。
阳光照耀着原野,凯西和希斯克利夫策马飞奔。凯西笑着、叫着,他们一直跑到牲口棚。
牲口棚外景:希斯克利夫赢了,他从马背上跳下来。兴奋地叫道。
希斯克利夫:我赢了!我赢了!你现在是我的奴隶了,我要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你得饮我这匹马,还要把它刷洗干净。
凯西(一惊):不,那可不公平,哪有这么认真的。
辛德雷来了。
希斯克利夫(不太友好地瞅着他):你来干什么?
辛德雷(拉住希斯克利夫那匹马的缰绳):我要这匹马。
希斯克利夫(急忙地):怎么能给你!这匹马是我的。
辛德雷(恶狠狠地):我才不管是不是你的,我那匹马瘸了,就要骑你的。
希斯克利夫(将他猛地一推):办不到!
辛德雷(恼羞成怒):你不给我,我就告诉爸爸。说你说过,等他死了,你就把我们赶出门去。
希斯克利夫(暴怒):你胡说!我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凯西(帮着希斯克利夫):他当然没有说过,就因为爸爸喜欢他,你就———
辛德雷(转身冲着凯西):你还要帮他!等着瞧吧,他得寸进尺,最后把我们的东西全部骗走。那时候,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又回转身对希斯克利夫咆哮着)你从来没有父亲,我的爸爸不是你的!你这个吉卜赛穷要饭的。
希斯克利夫向辛德雷冲过去,辛德雷捡起一块石头。
凯西(叫道):希斯克利夫,小心!
辛德雷举起石头,做出要扔过去的样子。
辛德雷(声音里充满了敌意):你敢过来?
希斯克利夫冲过去,辛德雷扔来的石头刚好打在他头上,希斯克利夫摔倒了。辛德雷跳过去对他拳打脚踢,凯西急得又跳又叫。
凯西:你放开他,你要把他整死?辛德雷!
凯西朝辛德雷冲过去,把她哥哥拉开。希斯克利夫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凯西:我要去告诉爸爸,他会取消你的继承权。
辛德雷(趾高气扬地):你不是听肯尼思医生说过吗,爸爸身体不好,你不能到他那儿去……(他骑上希斯克利夫的马,用仇恨的眼光看着慢慢坐起来的希斯克利夫)你这个吉卜赛的下流坯!
辛德雷跃马扬鞭而去。
凯西(抱着嘴角流血的希斯克利夫):你伤得重吗?希斯克利夫。你对我说呀!(看着他硬挺着的模样)你为什么不哭啊?(凯西撩起围裙擦擦希斯克利夫的嘴角)希斯克利夫,别这样看我。
希斯克利夫慢慢地站起身来,他目光呆滞地望着远处。
希斯克利夫(冷漠无情地):我怎么来报这个仇呢?不管等待多久———只要我能报仇!我希望他能活到我报了这个仇再死……
凯西(被希斯克利夫的眼光吓住了):希斯克利夫,你怎么能这样说?惩罚坏人是上帝的事情,我们只应该懂得怎么去宽恕人。
她还坐在地上。
希斯克利夫(痛苦地):哦,凯西……
凯西(看他那么伤心):来吧,希斯克利夫!(她跳起身来,但是希斯克利夫摇了摇头。她想引他高兴)在潘尼斯顿山岩上,长着成千上万的蓝铃花,咱们去采花吧!
希斯克利夫(摇摇头):我不去!
凯西(把自己的马牵到希斯克利夫面前):你骑我的马吧!
希斯克利夫(还是摇头):我不去。
凯西(装出高兴的样子,行个屈膝礼):我的主人,请吧!
希斯克利夫(不得不屈服了):凯西,只有你能够使我高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使我高兴。(扶她上马)你上马吧,
凯西上了马,希斯克利夫拉着缰绳走在她的身边,他们径直向荒原走去。

化入潘尼斯顿山岩附近的荒原。凯西骑在马上,希斯克利夫在她身边走着。
凯西(高兴地):喂,你最好脸上经常带着笑容。希斯克利夫,你微笑的时候真漂亮。
希斯克利夫(拉住凯西的手,一本正经地央求着):凯西,你别和我开玩笑了。
凯西(拉起希斯克利夫的手吻了一下):你真的不知道自己长得很漂亮吗?你不记得吗,我一直说你是一个乔装打扮的王子!
马停住脚步。在寂静的荒原上,只看到他们两人的轮廓。希斯克利夫紧紧握住凯西的手,抬头看着她。
希斯克利夫(腼腆地):你给我说———再说一遍。
凯西(兴高彩烈地):是真的。希斯克利夫,你的爸爸是中国皇帝,你的妈妈是印度女皇,你是被那些坏水手绑架到英国来的。可是我为这感到高兴,因为我一直想见到出身高贵的人……而不是……
希斯克利夫笑了起来。
凯西:……而不是像辛德雷那种粗野的农村孩子。
希斯克利夫(顺着凯西的故事说下去):我在书上看到的王子都是有城堡的。
凯西(用新马鞭朝前一指):呶———你的城堡就在那儿,希斯克利夫。
希斯克利夫(仍然沉浸在幻想中):你是说潘尼斯顿山岩吗?
凯西(骄傲地):如果你看不出那就是个城堡,希斯克利夫,你就算不上是一个王子……(凯西跨下马)让我们过去占领那个城堡吧!
他们一起攀上了潘尼斯顿山岩———这是荒原上一处悬岩。他们来到悬崖下一处隐蔽的地方。
凯西(在悬崖下):哦!这真是一座了不起的城堡,希斯克利夫,我们永远不要离开这个地方。
希斯克利夫(被凯西的情绪所感染):我们一辈子都不要离开这个地方!
凯西(狂喜):连呼啸山庄也不回去了。我们住在这儿,永远住在这儿。我们两个面对着整个世界。(突然想起)我忘了,我还是你的奴隶呢。
希斯克利夫(温柔地搂着凯西):不!凯西,你是我的女王。无论世界上发生什么事,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我的女王。
(淡出)

淡入起居室内。外面秋风萧瑟。这是一个夜晚,室内点起了炉火。约瑟夫站在屋角,手里捧着一本《圣经》在念。艾伦坐着,目不转睛地望着楼梯,似乎在等待什么,她还不时撩起围裙擦着眼泪。辛德雷坐在椅子上紧张地听着什么;凯西坐在壁炉旁的地上;希斯克利夫趴在地上,他盯着凯西,双手托着下巴。
约瑟夫(自始自终在念《圣经》):你们的心中用不着烦恼。你们要相信上帝,也要相信我。在我父亲的国土里,有很多大厦,否则,我就不会对你们这样说。我要到那儿去,给你们准备好地方,当我为你们准备好了之后,我还要回来接你们去。我在哪里,你们也会到哪里。你们知道我去的地方,你们也知道我走的道路……(约瑟夫停了一下,揩一揩眼泪)
凯西(对艾伦低声地):怎么医生还不来?
艾伦(搂住凯西):他就要下来了。
凯西:可能已经完了。艾伦,我要到他那儿去。
艾伦(同情地):嘘,亲爱的……医生会来叫你的。
辛德雷(紧张地):去有什么用,如果他神志都不清了……
肯尼思医生在楼梯上出现,走了下来,在楼梯口站住,愁容满面地看着大家。
艾伦(她第一个看见他):他怎么样了?……医生?
肯尼思(扰豫了一下):他己经安息了。
凯西站起身,目瞪口呆地望着肯尼思。
肯尼思(接着吩咐):约瑟夫,去请牧师吧。
凯西(哭了起来):他死了!他死了!……
肯尼思(走过来,拍了拍凯西):别伤心,孩子。他是心情宁静地去世的,他只不过是长眠不醒罢了。
辛德雷(突然摆起主人的架势):肯尼思医生,我们上去吧……
希斯克利夫站起来,他毫无表情地望着凯西,凯西泣不成声。
艾伦(抱住凯西):可怜的,我可怜的孩子,亲爱的凯西,亲爱的野姑娘。凯西……你现在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她紧紧拥袍着凯西)
肯尼思(同意了辛德雷的意见):你们可以上去了,跪在他身旁祷告吧……



大家先后上了楼。切入恩萧去世的那间房门的近景。肯尼思把门打开,艾伦搂着凯西先走了进去,随后约瑟夫也进去了,肯尼思跟在他们后面,辛德雷却在门外挡住了希斯克利夫。
辛德雷(门外只剩下他们两人):里面用不着你!
希斯克利夫(激动地):他更爱的是我,而不是你。
辛德雷(把他朝后一推):我的父亲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你去帮马夫套车,去把牧师请来……(希斯克利夫扰像不决)我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现在,我是这儿的主人!
辛德雷把希斯克利夫关在门外,希斯克利夫瞪着关紧的门,用两只拳头挡住自己的眼睛,极力不让泪水流下来。然后,他缓缓地转身走开。淡出。

第三部

淡入。春天的荒原。花朵只不过点缀着大地,并不能给苍茫的荒原带来生气。渐渐移到呼啸山庄的外景。小树已经长成,枝枒在风中摇曳,树叶瑟瑟作响。房子的外观更显出了岁月侵蚀的痕迹。

化入黄昏时分这座山庄的餐室。晚餐即将结束。凯西坐在桌子的一头,她已十八岁了。辛德雷坐在另一头,约瑟夫在他们身边伺候。辛德雷又为自己斟酒,可惜瓶子里剩下的酒连半杯都不到了。
辛德雷(迷迷糊糊地):约瑟夫,再来一瓶。
约瑟夫:辛德雷少爷,这已经是第三瓶了。
辛德雷(醉醺醺地):管它第三瓶还是第二十三瓶,给我再拿一瓶来!
约瑟夫(扰像地):……“酒能误事,酗酒伤人”,辛德雷先生。
辛德雷(冲约瑟夫发火):谁叫你引经据典的,就象只鹦鹉在学人话。我吩咐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约瑟夫(蹒跚地朝酒柜走去):是,辛德雷先生。
辛德雷一口气把那小半杯酒喝了下去。凯西十分厌恶地看着这一切,正要站起来。
辛德雷(喝得烂醉却在发号施令):凯西,坐下!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桌子。(凯西坐下来瞪着辛德雷)约瑟夫,给凯西小姐倒上一杯。(凯西赶紧用手拾住杯子)哦,我的小妹妹讨厌喝酒。呣,我可认识不讨厌酒的人。
已经长大成人的希斯克利夫扛着一根木柴进来了。他浑身污秽,头发蓬松,身穿一件破衬衫,对房间里的任何人都不看一眼,也没有人理睬他。凯西的眼睛只顾盯着自己面前的盆子。约瑟夫站在辛德雷身边,打开酒瓶,正要倒酒,辛德雷却把酒瓶抢了过去,自己斟满一杯。
辛德雷: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把木柴扔进炉火里,呆滞地转过身来)希斯克利夫!把我的那匹花马备上马鞍……要快,你这个吉卜赛要饭的。
希斯克利夫朝门口走去。
辛德雷(又大声地嚷了一句):我要到吉默屯去。
希斯克利夫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后出去了。辛德雷有意慢条斯理地又吃了几羹匙麦片粥。随后他把羹匙一扔,猛地站起身,大步从房间里走出去。凯西坐着不动,听到辛德雷的脚步声远了,便连忙站起来,也走了出去。

切入艾伦在厨房里忙着的场面。她一抬头,看到凯西正偷偷地走过庭院,爬上一堵低矮的石头围墙,然后朝着荒原奔去。
切入牲口棚,希斯克利夫正在给马备鞍,约瑟夫手里举着提灯,跟着辛德雷进来。
辛德雷(对希斯克利夫):我刚才跟你说过不是要快吗?(他四下看看)你看看这个马厩,脏得就象猪圈。你就这样干活吗?你给我扫干净,今天晚上就把地上擦洗干净!
切入马厩的外景,希斯克利夫把马牵出去。辛德雷猛地从他手里拉过缰绳,随后故意走到井旁一块泥桨地上。
辛德雷(对着希斯克利夫吆喝):你别站在那儿毗牙咧嘴的,扶我上马。
希斯克利夫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手托着辛德雷踩上马镫。
辛德雷:等明夭一清早我回来的时候,你得把这些活儿都给我干完!(他咧了咧嘴)
辛德雷爬上马鞍。画面切成辛德雷泥泞的靴子踩在希斯克利夫手上的近景。
辛德雷的声音:你盼的是我回不来,对吗?希望我在路上摔死,把脖子跌断,对吗?
切回先前的场面,辛德雷在马上弯下腰对着希斯克利夫叫嚷。
辛德雷:你就用你那吉卜赛的语言在肚子里诅咒我吧!如果我没有摔死,如果我还回得来,到那时,要是你还不把活儿干完,我就要用鞭子抽你,抽到我的膀子断了为止!(辛德雷跃马而去)
约瑟夫(在他身后喊了一句):辛德雷少爷,我会看着他把活儿干完的……
希斯克利夫脸色阴沉地瞪着飞驰而去的辛德雷,然后转身拔腿便跑。
约瑟夫(喊着):你到哪儿去?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回来!少爷不是要你把马厩打扫干净吗?少爷要生气的,(约瑟夫咕哝着朝屋子走去)“这就是侵犯别人权利的结果……”

我们眼看着希斯克利夫向荒原奔去。画面切入荒原上的那座“城堡”。摄影机摄入希斯克利夫向“城堡”岩石奔去,他走到悬岩下面。凯西坐在那里等着他。
凯西:我听到约瑟夫的话了,他有没有看到你从哪条路来的?
希斯克利夫(迟钝地):我不知道。
凯西:如果让辛德雷知道就糟了。
希斯克利夫(痛苦地咆哮着):知道又怎么样?只不过是你现在有的时候和我说上几句话……我比狗好不了多少!
凯西(急切地):我根本就不该和你说话。你看看你自己这副模样,一天不如一天,又脏又野,破破烂烂。你为什么不做一个人?你为什么不逃走?
希斯克利夫(大吃一惊,天真地):逃走?离开你?
凯西(幻想着):然后你衣锦还乡,把我接走。你为什么不能象我们以前说的那样,成为我的王子呢?……你为什么不来搭救我呢?希斯克利夫!
希斯克利夫(不顾一切地):凯西,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凯西(停了一下):到哪儿去?
希斯克利夫(热烈地):到哪里都行!
凯西(摇一下头,慢慢地):我们住在草垛子里吗?我们光着脚在雪地上行走吗?我们从菜场上偷吃的吗?不!希斯克利夫,我要的不是这个。
景外飘来音乐声,传入凯西耳中。可是,希斯克利夫却没有听到。
希斯克利夫(怒气又上来了):哦,你想把我打发走,那不行!我这些年象条狗似地挨打受骂,遭受侮辱;我被他们逼得都快疯了!可是我还呆在这儿,就是为了能够接近你,即使做条狗也好。……我要在这儿呆到底,死也好,活也好,永远呆在这块石头下面。

画面切入“城堡”的外景,凯西奔出“城堡”走到岩石前面。远处飘来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她停住脚,眺望着荒原外林顿家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随风传来的一阵阵隐隐约约的华尔兹舞曲声。希斯克利夫追到她身边来。
凯西:你听到了吗?
希斯克利夫(呆呆地):听到什么?
凯西:音乐声,林顿家在请客。(朝着现出灯火、传来音乐的方向伸出手臂)我要的是这个:美好的世界,跳舞、歌唱,我会得到这一切的。
凯西正要向林顿家奔过去,转念又返身拉起希斯克利夫。
凯西:来吧,你看了也会喜欢的。
凯西从岩石上直冲下来,希斯克利夫紧跟在后。

化入林顿家的外景,夜间。这是一幢很美观的、乔治王朝式的房子,庭院修整得非常雅致。希斯克利夫和凯西在前景的阴影中出现了,他们蹑手蹑脚地朝着花园的围墙走来。
凯西和希斯克利夫爬过围墙。传来几声犬吠,然后又消失了。他们穿过花园,朝着住宅走去。画面透过一扇窗户切人一场乡村舞会的情景———成百支烛火照耀着布置得富丽堂皇的舞厅,盛装的男男女女蹁跹起舞。窗上出现了凯西和希斯克利夫的头部剪影,他们正向里面张望。
画面切入反转镜头,现出从窗口看见他们的面部。凯西激动地睁大两眼,对希斯克利夫说了几句话,但由于隔着玻璃,听不见在说些什么。画面转到窗外。
凯西(屏息静气):你看,他们在跳舞。多美啊!灯火辉煌,珠光宝气。哦,希斯克利夫,如果我们能到里面跳舞有多好啊。(用手指里面)你看,那姑娘多美!我真想穿上她那种裙子,你也穿一件红色天鹅绒的外衣,靴子上镶上银色的钮扣……哦!希斯克利夫,我们能有那一天吗?
景外传来一阵狗的嚎叫声,他们回身一看,有条狗朝着他们叫起来。
凯西(大吃一惊):快跑,希斯克利夫!
凯西扭头便跑。希斯克利夫跟着往花园的围墙奔去,几条狗从黑暗中窜出来,紧追着两个不速之客。
切入花园的围墙。希斯克利夫把凯西托上围墙,然后自己爬上去拉她翻墙。凯西的两条腿还耷拉在墙上,几条狗向她猛扑过来。希斯克利夫正要抱起凯西,突然一条狗一口咬住了凯西的脚踝,她痛得大叫起来。

切入住宅的阳台。客人们都跑出来观看,林顿法官和他的儿子埃德加走在前面。
埃德加(对父亲):大概有人想闯进来。
林顿法官(拉住儿子):有贼!诸位女士,请你们止步!(一个老佣人罗伯特提着提灯走过来)罗伯特,是什么人?
希斯克利夫同狗搏斗着,他手拿石头打一条咬住凯西不放的狗,可是狗还是紧紧咬住。
罗伯特的声音:别松口,狐狸,紧紧咬住……
林顿法官和埃德加、罗伯特到了现场,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位手拿棍棒的年轻客人。
凯西(着到那群人来,催道):快跑!希斯克利失!
希斯克利夫(对着林顿家的人喊道):你们这些蠢材,快把狗赶开!
埃德加(大声对父亲说):爸爸,是凯瑟琳·恩萧。
埃德加冲到狗的跟前,凯西已经疼得昏过去了。
埃德加:下去,狐狸!下去!松口!来,帮帮忙!(上来两个人把狗赶开)伤得很厉害,快帮我把她抱进去……
他们抬起凯西。
希斯克利夫:你们别碰她!
林顿法官(指着希斯克利夫):这是谁?
埃德加(看了一眼):恩萧家的小马夫。
林顿法官(等着埃德加和另一个人把凯西抬到室内):这个年轻姑娘可真找了个好伙伴……把他也带进来。
希斯克利夫紧盯着凯西,旁若无人。罗伯特抓住希斯克利夫的手臂。
希斯克利夫(挣脱他):小心点!你们怎么抱的,让我来!
凯西(神志不清地):快跑,希斯克利夫!快跑。
林顿法官(发号施令):哦?那可不行……罗伯特!抓住他。
希斯克利夫被推到一边,人们簇拥着凯西,向屋里走去。

化入林顿家的书房,大家把凯西放在一张卧榻上。这时,希斯克利夫挣脱了罗伯特的手,闯人屋内。
埃德加(弯身检查凯西的腿):叫赫金丝小姐拿点热水来,快!伊莎贝拉,赶快做几根绷带。
伊莎贝拉(他的妹妹):好的。埃德加……她的伤重不重?
埃德加(在卧榻旁忙着):现在还不清楚。
林顿法宫(朝着希斯克利夫):好吧,小伙子,对这件事,你得解释一下。
希斯克利夫(面色苍白):你们的狗如果把她咬伤了,你们就得负责。
林顿法官(大怒):住口!你这无礼的小流氓,我是镇长!
伊莎贝拉:他真象那个偷我小马的吉卜赛人。对吗?埃德加。
埃德加:恩萧小姐怎么会跟这个吉卜赛小马夫到处乱跑!
林顿法官:还是在晚上!我真奇怪,她哥哥为什么不管一下。
埃德加(低声地):爸爸,你别说了,她还疼呢。
林顿法官(无可奈何地):好吧。把这小流氓赶出去。……
希斯克利夫(寸步不让):我要和凯西一起走。
林顿法官(大发雷霆):罗伯特!把他赶出去里从后门走。
凯西(微弱地):让我走吧,我要和希斯克利夫一起走。希斯克利夫!
希斯克利夫想冲到她身边,被埃德加挡住了。
埃德加(干脆地):滚出去!
希斯克利夫兀立不动,目光如炬。
林顿法官(暴怒):把他轰出去!
三个佣人扑向希斯克利夫,先上来他未加反抗,一个佣人无礼地朝他头上打了一巴掌,希斯克利夫大喊一声,挣脱出身子。这个衣衫槛褛、肮脏邋遢的人挺立在一群衣冠楚楚、寻欢作乐的人群中间,大家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希斯克利夫(声音颤抖地对众人说):我走!我会离开这儿的,我还要离开这块该诅咒的乡土!
画面现出凯西的近景。她听到希斯克利夫的最后一句话,目光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画面又回到了前景。
希斯克利夫(慷帆激昂、情绪激动):总有一天,我要回到这座房子来的!林顿法官,我要报仇,我要把这座房子化为压在你们头上的一堆瓦砾,这就是我对你的诅咒!(他朝地下狠狠呼了一口)对你们所有这些人的诅咒!
希斯克利夫转身便走。众人惊慌失措,室内一时寂然无声,但立即又响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声:这个流氓!追上去,放狗咬他!这个无理的畜生,轰他出去!镜头对谁凯西,她微微抬起身子,目送着希斯克利夫远去。她的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神情。
凯西(激动地):再见,希斯克利夫!再见,我等着你……



第四部

淡入,呼啸山庄的大路上。在通向画眉田庄的道上,出现一辆由两匹骏马拉的马车。埃德加驾车,凯西坐在他身旁。在银铃般的笑声中推出埃德加和凯西在马车里的近景。
凯西(兴高彩烈地):我真不好意思说———我在你们这儿,居然一刻也没有想家。以前,我没有离开过呼啸山庄一个晚上……
埃德加:我可能是痴心梦想,就是希望你能惦念画眉田庄———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想念也好。

山庄的外景。马车驶过来。艾伦把门打开。
艾伦(激动地):凯西,欢迎你回家。(她随手抓住了条围中就冲出来)凯西,欢迎你!
凯西(高兴地):艾伦,艾伦!
艾伦(着急地):你别动,我叫约瑟夫来把你抱进去。
埃德加〔笑着):抱她?咳!她跑起来象只小山羊啦。
凯西(欢笑着):哈,艾伦,我天天晚上都在跳舞呢。
一群狗从房子拐角那边跑出来,它们围住了凯西,兴奋地往她身上扑过来。
艾伦:下去!鲁弗!下去!(她看到凯西的服装,不由得惊叫起来)凯西,你简直象个公主!你打哪里弄来这身漂亮衣服?
凯西(就地转了个身):是埃德加的妹妹借给我的。漂亮极了。埃德加,请进来和我们一起喝杯茶吧……(凯西领先跑到房子里去了)
埃德加:我把马拴好就来。
艾伦(喊着):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她尾随凯西入内)
切入起居室凯西的近景。
艾伦的声音(在画外):希斯克利夫!
凯西听到这喊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回身迎着进屋的艾伦。
凯西(沉重地):希斯克利夫?他在这儿吗?
艾伦(皱了皱眉头):他在上星期的一个晚上回家了。老是胡言乱语,说是好象躺在火坑里一样……还说见不到你,他就活不下去!这家伙,真叫人受不了!
凯西的面容显出幻想破灭、极其痛苦的表情。
艾伦:他上哪儿去了呢?这个流氓。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她朝厨房跑去)
希斯克利夫从房间的一个角落里转了出来。他一步一步朝着凯西走来,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感到沮丧。
希斯克利夫(终于象条饿狗似地):凯西!
凯西(大失所望地):希斯克利夫!
希斯克利夫:你为什么在那里呆这么久?
凯西:我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你。
希斯克利夫(重复着):你为什么呆那么久?
凯西(由失望转为恼怒,又从恼怒转为蔑视):为什么?因为我过得很高兴,在那儿度过了迷人的美好时光。(埃德加进来了,凯西看了他一眼,底下的话是说给他听的)你去把手和脸洗洗干净,再把头发梳一梳,希斯克利夫。请你别让我在客人面前替你感到难为情。
艾伦进屋,见到希斯克利夫。
艾伦:希斯克利夫,你到这房间来干什么?你马上出去照顾林顿先生的马。
希斯克利夫(粗暴地):让他去管自己的马好了!
埃德加:我已经安顿好了。
凯西:希斯克利夫,你得立刻向林顿先生道歉。
希斯克利夫转身走了出去。
凯西:艾伦,请你送茶来。
埃德加(担心地):凯西……
凯西:什么事?埃德加。
埃德加:我真不懂,你哥哥为什么容忍这么个吉卜赛畜生在这所房子里神气活现?
凯西(毫无表情地):真的?
埃德加(不顾一切地):凯西,象你这样一位有身份的小姐,怎么能容忍这个人呆在你们家里?他是个要饭的家伙,却跟你平起平坐,你怎么受得了?
凯西(突然地):你知道希斯克利夫是谁?
埃德加:我需要知道的、想要知道的,我都知道。
凯西(大怒):他是我的朋友!远在认识你以前,我们就是朋友了。
埃德加:你指的是这个流氓?
凯西:流氓也好,别的什么也好,他是这幢房子里的人!你要是不说他好话,就请便吧……
埃德加:什么?你糊涂了吧。
凯西:请便吧!我对你说过,不准骂我所喜欢的人。
埃德加(愣住了):你喜欢的人?那个小马夫?
凯西:对!对!
艾伦手捧茶具进来,听到凯西在与埃德加争吵,大吃一惊。
埃德加:凯西,你怎么了?你知道你说了些什么呀!
凯西(再也控制不住):我说我恨你,我讨厌你那张雪白的睑,我讨厌你那双细软笨拙的手。
埃德加惊讶地看着凯西,好象是头一次真正认识她。
埃德加(声调平静):我看是那个吉卜赛鬼魂沾上了你。
凯西:对!
埃德加:是那个要饭的身上的污泥沾上了你。
凯西:对!对!你给我出去!
埃德加转身便走。
艾伦(目瞪口呆):凯西……
凯西(任性地):不!你别管我……(她抱头痛哭)

化入荒原上的清晨。晨曦。天空中出现片片霞光,气象万千。凯西朝“城堡”走去。
切入“城堡”。希斯克利夫较前稍微整洁了一些,但仍然显得很粗野。他直勾勾地盯着向他走来的凯西,彼此都没有打招呼。凯西走到他身边坐下,相对无言。
希斯克利夫(远眺荒原):云霞袅绕在吉默屯山头……
凯西:是啊。(手指前方)霞光瞬息万变。
希斯克利夫(停了一息):你是这一切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凯西:也许……我们是属于这片荒原的。(感情极其激动)你是个很坚强的人,希斯克利夫。你那么强有力,你能使这个世界停止转动———一切都停下来———永远不再转动———荒原静止不变———你我永远不变……
希斯克利夫:荒原和我都是永远不变的。你呢?凯西?
凯西:我不能变,我不能变。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希斯克利夫,我就是我———永远如此。(两人歇默无言)希斯克利夫,上次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干什么去了?
希斯克利夫(眼睛不看凯西,懒洋洋地拔着草):我到利物浦去了。有一天晚上,我上了一条去美国的船,那是一条开往新奥尔良的双桅杆的船。不料潮水把我们困住了。一整夜我躺在甲板上想着你。想着今后年年月月再也见不到你———这种日子我过不下去。所以又跳下船游上了岸。你在我的心里,你的手紧紧抓住了我的心。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不能自由地呼吸,你懂吗?你能原谅我吗?
凯西轻轻地抚摸着希斯克利夫,作为对他的回答,她深情地盯着希斯克利夫的眼睛。情感象汹涌的波涛在她心中起伏,虽然她还不能充分理解这种感情。
凯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闻到了石楠花香吗?希斯克利夫。把石楠花放在我的怀里吧,越多越好。
希斯克利夫赶紧采来一大把石楠花,塞到凯西的怀里。凯西双眸紧闭。
希斯克利夫:你还在想那另一个世界吗?
凯西(十分激动地):别说话,希斯克利夫———这一切都可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希斯克利夫往她怀里堆上更多的石楠花。淡出。

第五部

淡入,凯西的房间。窗外暮色苍茫,窗外的荒原上覆盖着一片积雪。凯西身穿一件光彩照人、很合身材的裙子,艾伦正在给她扣上扣子。
凯西(心慌意乱):哎,艾伦,怎么还没完。
艾伦(讥讽地):急什么呀?即使他来了,你还没穿好又有什么关系……(哼了一声)世上哪有这样的年轻人,上次都让你骂够了,现在还哭着鼻子来找你———你让他等一辈子都行。(凯西往耳后喷了些香水,艾伦闻了一下)
艾伦:这人怎么啦?还送香水给你,呸!他一点自尊心都没有。
凯西:我不是向他道歉了嘛。
艾伦(继续忙着为凯西打扮):我真难以相信你的变化,凯西。昨天你好象还是一个傻里傻气、冒冒失失的孩子———一双肮脏的手,一颗任性的心……
凯西(微笑着):那是我的另一面,艾伦。这一面还在我身上……过去我让这一自我无拘无束、任意翱翔,现在,我把它收进了笼子里去———想收敛就收敛……
艾伦(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凯西):看,你真可爱,凯西!你真可爱……
凯西(感到很有趣):你这是骗人!我并不可爱,只是我很聪明,我的脑子很灵活……
艾伦(讥讽地):真的?
门被推开了,希斯克利夫站在门口。但艾伦和凯西并没有看到他。
切入,从门道的方向拍摄凯西的卧室,前景中是希斯克利夫的头部和肩部。
凯西(侃侃而谈):我的头脑使我显得比较实际上更高明一些……(富于哲学意味地)长得光像伊莎贝拉那样漂亮又有什么好处。我想,脸上每一块贴片(注1)都应含有一种思想,头上每一络卷发都应具有光泽和感情……(凯西朝镜子里一望,瞥见了希斯克利夫。她慢慢地回转身去)从什么时候起,(对他发火)你可以这样随便到我房间里来?希斯克利夫!
希斯克利夫(平静地):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同样平静地对艾伦)艾伦,请你到外面去。
艾伦:不行,我只听凯西小姐的吩咐,我可不听小马夫的……
希斯克利夫(产厉地):出去!
希斯克利夫对艾伦怒目相视,她犹豫不决地望了一下凯西。凯西毫无表情。艾伦只得退出屋去。
切入室内,从凯西的角度看。希斯克利夫把门“砰”地一声关上后,转过身来。
凯西(讽利地):现在该高兴了吧,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希斯克利夫。可否告诉我,我凭什么有这样的荣幸?
希斯克利夫(瞪了凯西一会儿):他又要来了吗?
凯西:你说谁?
希斯克利夫:你知道是谁,那个呆头呆脑的花花公子林顿。
凯西(笑他的妒嫉):你真是叫人受不了,希斯克利夫……实在叫人受不了。
希斯克利夫:你干么穿这样一件绸裙子?
凯西(冷冷地):因为有教养的人总是经过打扮才去吃晚饭的。
希斯克利夫(向前一步):你为什么喜欢他那种可笑的奉承。
凯西(挑战地):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能对我这样说话!
希斯克利夫:我不是对孩子说话,我是对凯西说话。我的凯西!
凯西(冷冷地一笑):噢,我是你的凯西!
希斯克利夫(绷着脸):是的。
凯西(发火了):那我就要听你的命令?肮脏的小马夫!让你来决定我穿什么衣服,还要卑躬屈膝地忍受你那种吓人的鬼脾气……
希斯克利夫:凯西,你的心肝到哪里去了?
凯西(脸色苍白):粗人!就象林顿先生说的,你是一个粗鲁的没有礼貌的蠢材。
希斯克利夫(一把抓住凯西的手臂):你也同他们一样骂起我来了?
凯西(挣扎着):你本来是可以成为另一种人的。你放开我!
希斯克利夫(蛮横地抓住凯西不放):对,对!你要这个肮胜的小马夫放开你。是他弄脏了你的衣服!可是,是谁站污了你的心呢?是谁把你变成这样一个爱虚荣的、低级的、俗不可耐的蠢货呢?是林顿!你允许他来爱你,就是为了满足你那种愚蠢的、贪婪的虚荣心!
凯西(终于挣脱开来):住口!给我出去!……滚到我再也看不到你的地方去!
希斯克利夫(大怒):我会走的,这一次走掉就再也不回来啦!
凯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雪撬铃声):那也没用。你生下来就是块当小偷、当佣人的材料,或者去做马路边上的乞丐,求人家的施舍。你没有本事去挣钱,只会用你那双肮脏的手哭哭啼啼地去乞讨。
希斯克利夫:现在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成了一双肮脏的手了?好,我给你……(他打了她一记耳光)给你!这是你的!(他又打了她一记耳光。随后,他转身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回过头来)可是打你也没用!
说完这句话,他连忙转身走下楼梯。雪橇的铃声越来越响。



切入楼下的前厅。艾伦开门,埃德加走了进来。
埃德加:晚上好,艾伦。
艾伦:晚上好,林顿少爷。
她接过他手中的帽子,帮他脱下大衣。
埃德加: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切到楼梯上,希斯克利夫正走下楼来。
艾伦的声音:林顿少爷,凯西小姐马上就下来了。
希斯克利夫朝着埃德加走来,他的眼神显得极端痛苦。他把手掌托起,伸到身子前面,似乎这两只手不是他自己的。他默默无声地走过埃德加身旁,埃德加盯着他的背影。
艾伦(仓促地):请到起居室去吧,林顿少爷。
切入起居室。埃德加朝壁炉走去,他困惑地沉思着。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埃德加脸上阴沉的神色立刻消失了,他转身兴高采烈地迎着凯西,先是彬彬有礼地吻了一下凯西的手,然后并不放开她的手指,退后一步,打量着她。

切入马厩上的阁楼。希斯克利夫爬上他的住所,两只手掌仍然朝前伸着———就象不是他自己的。他走到窗前站下。窗外雪花飞卷。突然,他象打凯西时那样,左右开弓朝着玻璃打过去。玻璃被打得粉碎,双手鲜血淋漓。

化入厨房里的艾伦和约瑟夫。约瑟夫走到起居室门前,附耳倾听。
约瑟夫:听不到音乐声……没有歌声……也没有笑声……只有轻轻的密语,声音低得连一个字也听不见。
艾伦:离开门远点,你这个———

化入马厩上的阁楼。希斯克利夫面朝下趴在床上,枕着自己那双鲜血淋漓的双手。从他不规律的喘息听得出他并没有睡着。传来了马蹄踏着石子路面的嗒嗒声。希斯克利夫侧耳倾听着马蹄声渐渐消失,立即下床走下阁楼。

切入马厩的外景,希斯克利夫走出马厩门外。他冒雪朝着房子跑去,走进厨房。正在干活的艾伦抬起头来,看到希斯克利夫进来。
希斯克利夫:林顿……他走了吗?
艾伦(看到了他的双手):希斯克利夫!你的手,你干了什么?
希斯克利夫(一味重复着):他走了吗?
艾伦抓住希斯克利夫的手腕。
艾伦:你的手怎么了?
艾伦注视着希斯克利夫,似乎懂得了他干的事。于是从围裙上扯下一条布,把他的手包扎起来。
希斯克利夫(象在自言自语):我要趴在她的脚下……哭着求她饶恕我———为了爱她———她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我与其说属于自己,还不如说属于她……我只要她对我笑一笑……不管她是爱林顿———或者爱别的人,只要她看看我———叫一声我的名字……
艾伦:哦!希斯克利夫———
从起居室传来凯西的语声。
凯西的声音(温和地):艾伦!
希斯克利夫不由自主地把绑着绷带的两只手藏在身后。艾伦看到他这个动作,就朝着室内阴影中的一角点头示意,希斯克利夫走过去,声息全无地站在那里。凯西走进厨房。
凯西(在门口):啊,你在这儿!我还以为你睡了呐。
艾伦:他终于走了?
凯西点点头,沉思了一下,但只是一刹那的工夫,她马上又微笑了起来。
凯西:艾伦,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艾伦(担心地向希斯克利夫站着的方向瞟了一眼):你穿着这件衣服到厨房里来不合适,到客厅里去吧。
艾伦和凯西走出厨房。
凯西:你来。你能保守秘密吗?
她们走进起居室。
凯西:你坐着听我说,(她把艾伦按到椅子止坐下)艾伦,埃德加向我求婚了。
艾伦:那你对他怎么说?
凯西:我说我明天给他答复。
切入厨房里的希斯克利夫。他一直听着她们谈话。这时,希斯克利夫来到连接厨房和起居室的走廊里,然后又向起居室走去。
艾伦:你爱他吗?凯西。
凯西:当然啰。
艾伦:为什么?
凯西:为什么?这真是个愚蠢的向题!
艾伦(用同样的声调):不,并不那么愚蠢。你为什么爱他?
凯西(对抗地):因为他长得漂亮,同他在一起我感到很快活———
艾伦:这还不够。
凯西:因为他以后会很富裕。我能成为这一带最出色的一位夫人。
黑暗的厅堂里现出希斯克利夫的剪影。
艾伦的声音:唔……那么,你再说说你是怎么爱他的?
凯西的声音:我爱他脚下的地,我爱他头上的天,还爱他所接触到的一切东西。
又回到原来的场景。
艾伦:那么,希斯克利夫怎么办?
凯西:噢!希斯克利夫。他一天不如一天———嫁给他就会有失我的身份———他上次如果不回来,该有多好———
室内的烛光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一阵风吹过。艾伦不安地朝着厨房的方向望去。凯西沉默了一会儿。
凯西(叹了口气):如果我能离开这个乱七八糟的家,那真是上天堂了。
艾伦:嗯———假如说,埃德加少爷既可爱又有钱,又能办舞会,如果这一切对你来说就象天堂一样,那你为什么不到那个天堂去跟林顿家的天使们住在一起呢?
凯西手捂着胸口,在沉思中皱了一下眉头。
凯西(严肃地):障碍在这儿,在这灵魂的深处———我这个人不是属于天堂的。艾伦,我做过一次梦,我上了天,可是天堂好象不是我的家……我的心碎了,哭着想回到地上来,于是,天使们生气了,她们把我从天上扔了下来,扔到了呼啸山庄山上的石楠花中……我醒过来,高兴得哭了。(停顿了一下)就这样。艾伦,我嫁给埃德加·林顿也没用,就象我上不了天一样……可是,艾伦,艾伦!我该怎么办呢?
艾伦:你想的是希斯克利夫!
凯西:还有谁呢?可是他落到了那样的地步。他似乎心甘情愿地那么卑贱、那么野蛮———但是———他比我更象我白己。无论我们的灵魂是怎样造就的,反正他的和我的一模一样。而林顿和我之间,就象是严霜和烈火那样格格不入。我活着就是为了希斯克利夫,他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他曾有过的那一点点快乐就是我的快乐。哦!艾伦,即使世界上的一切都已消逝,但只要有希斯克利夫,生活对我来说还是很美满的!(画外传来一阵在石子路上奔跑的马蹄声)
约瑟夫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希斯克利夫,站住!
艾伦:他大概一直在偷听我们的谈话。
凯西(大吃一惊):希斯克利夫?他在听我们说话?(艾伦点点头)他听到我们说了些什么?
艾伦:我也吃不淮———我想,他大概听到了你说嫁给他会有失身份的话。
凯西跑到厨房门口,打开门跑了出去。

景突然换成马厩的院子。
凯西(喊着):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
约瑟夫(朝着凯西跑过去):凯西小姐,喊也没用了,希斯克利夫骑着少爷那匹最好的马跑了。
艾伦(站在门口):凯西小姐,别站在雪地里了,你会冻坏的。
凯西(仍然大声叫喊着,声音中充满了恐怖):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噢,艾伦,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艾伦:他上一次出去,后来还是回来了!
凯西:这次可不会回来了……我知道,我了解他。……(对约瑟夫)他朝哪条路走的?
约瑟夫(指着前方):朝着荒地去的。
凯西:备马———快!
艾伦:凯西,进来吧,别在凤雪里呆着了。
凯西:这个傻瓜,他应该明白我是爱他的……我是爱他的呀……

化入荒原。从高处看下去,雪雨交加,天地混沌。
凯西的声音: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
在漫夭飞卷的雪花中,出现了凯西的身影;她衣衫破碎,披头散发,一脚高一脚低地往前跑着。
凯西:希斯克利夫!
化入潘尼斯顿山岩那个山洞的入口处。凯西在岩石中间跌跌撞撞地走着。最后她来到洞口,雨雪打在岩石上。
凯西:希斯克利夫!希斯克利夫!
凯西转身消失在风雪中。淡出。

淡入,呼啸山庄的前厅,夜间。辛德雷跌跌撞撞地把门推开,他每天晚上都灌饱了酒回家。艾伦手里拿着蜡烛,跑到辛德雷面前。她含着眼泪。
艾伦(冲到他身边):辛德雷少爷,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
辛德雷(醉眼朦胧地):约瑟夫到哪儿去了?我跟他说过,等我回来他再睡……他要我自己卸马吗?……这个没有教养的流氓……
艾伦(紧紧拉住辛德雷):辛德雷少爷,你还得出去一趟,凯西———凯西不见了,他们都在找她,约瑟夫……还有大家……
辛德雷(醉醺醺地):她走了?走到哪儿去了?
艾伦:在暴风雪里……几个小时了,希斯克利夫逃走了,他骑着一匹马走了,凯西是去追他的。
辛德雷:噢,是这样。啊,别站在这儿象条鱼似的咧着嘴,给我拿瓶酒来……咱们庆祝一下。
艾伦(呻吟着):辛德雷少爷,她会死在野地里的……
辛德雷(把艾伦推开):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她要跟着那个吉卜赛流氓,就让她走好了。让她在暴风雪中跑吧,下地狱吧……他们都是一路货,让他们见鬼去吧……给我拿酒来,我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化入,夜间的荒原,开头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然后隐隐地出现了五六只提灯,星星点点的,好象人们在分头寻找凯西。近处听到凯西的狗在叫,一条狗跑过来停了一下,想顺着凯西的气味追踪下去,随后消失在风雪中。远处传来微弱的呼喊声。
喊声:凯西……恩萧小姐!哈啰!哈啰!

化入,拂晓的荒原。风雪逐渐减弱,东方露出一线曙光。从山顶望过去,眼前是广漠的荒原———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在前景中出现肯尼思医生和埃德加。医生的提灯己经熄灭,埃德加也吹灭了自己的提灯。
肯尼思(望着荒原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再到哪儿去找了。
埃德加(绷着脸):我们要找到她,我们一定要找到她!
喊声:哈啰,哈啰!在这儿。
整个荒原上响起了喊叫声和犬吠声,那条狗嗅到了女主人的气味。肯尼思医生和埃德加立即往山上跑去。另一个寻找的人———林顿家的佣人———超越过他们跑过去。在后景中,其他的人也都朝着潘尼斯顿山岩和“城堡”奔去。

化入林顿家。天色微明,埃德加和肯尼思医生一前一后抬着凯西上了台阶。佣人打开门,埃德加和肯尼思医生进人前厅。凯西昏迷不醒,四肢瘫软,衣衫破烂,头发滴着水珠。她面无血色,双手苍白,倒在埃德加怀里。在他们进屋去的时候,伊莎贝拉出现了,她穿着睡衣,外披一件睡袍。
肯尼思(吩咐佣人):快,拿白兰地!
埃德加(对女佣人):把东面房间的火点起来。
埃德加抱着凯西,把她放在书房里壁炉前的大卧榻上。
肯尼思:……多拿几块干毛巾,快!
伊莎贝拉:她怎么样?
肯尼思:现在还很难说,我们先得把她救醒。
伊莎贝拉:在哪儿找到她的?
埃德加:她倒在荒原上的那块大石头前面,几乎快死了。
肯尼思医生拿了一杯白兰地凑到凯西的嘴唇边,费劲地灌了几滴进去,然后转过身放下杯子。镜头推向凯西,从她嘴唇的蠕动中看得出她在喊着“希斯克利夫”。淡出。



第六部

淡入,林顿家的花园。白天。凯西身穿一件色彩鲜艳的睡衣,腿上盖着一条被子,靠在椅子上。她的仪态很动人,身体已经接近康复。肯尼思医生提着药箱站在她的身边,他刚出诊完毕,正在对伊莎贝拉和艾伦说着配药的方法。
肯尼思:在一杯热红葡萄酒里滴下二十滴药,再加上一块方糖———其他没什么要说的了。(象在重复多次说过的话)让她晒晒太阳,多吃一点奶油、牛油。(对凯西)凯西,再过一个月,你就象是换了一个人了。
凯西(笑着):我现在已感到换了一个人了。
肯尼思:再见。
伊莎贝拉和凯西(重复他的话):再见!
艾伦陪肯尼思医生朝屋子走去。切入林顿家的起居室,艾伦和肯尼思医生进去。
艾伦(皱了一下眉头):她很快就要回家了,医生。
肯尼思:现在对她说来,最需要的是安静的环境和有条不紊的生活。而在呼啸山庄,这是办不到的。(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意味深长地)她提到过他没有?
艾伦:她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以后,一直没有提起过他的名字。
肯尼思:是啊,有时候一场大病,能够起到治疗的作用,也能够起到破坏的作用……我曾经向村里人打听过他的消息。
艾伦:有什么消息吗?
肯尼思:一无所知!这位宝贝希斯克利夫,似乎是无影无踪了。
艾伦:老天保佑!

他们向门口走去,切人花园里的伊莎贝拉和凯西。
伊莎贝拉:肯尼思医生刚才怎么说的?是二十块糖放在一杯红葡萄酒里,再加一滴药呢?还是二十块糖再加一滴红葡萄酒?哦!我真该仔细地听。(伊莎贝拉走开)
凯西朝画面外一看,高兴地喊了起来。
凯西:埃德加!
埃德加正从花园门外进来。他穿着一件骑马服,身上沾满污泥。他看来已经不象个专患相思病的纨绔子弟,而俨然是个能务正业的人了。他听到凯西的叫声,微笑着过来。
凯西:这一整天你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在想你。
埃德加(笑着):每年这个时候,我们的佃户总有得抱怨的。刚才为了该不该盖个猪圈的事儿,我跟一个老佃户争论了四个小时。他认为我们得给他盖。
埃德加看到凯西坐的地方己经没有阳光了。
埃德加:咱们移动一下椅子,把你搬到有阳光的地方去。
埃德加抱起凯西,伊莎贝拉赶紧把椅子放到有阳光的地方,然后又把枕头放好。埃德加还抱着凯西。
埃德加:我在村里看到辛德雷了。
凯西(脸上闪过一丝阴影):噢……
埃德加:他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笑笑)我撒了点谎,说肯尼思医生认为还要等好几个月呢……
伊莎贝拉(把枕头又整理了一下):行了,你把她放下来吧。
埃德加把凯西轻轻地放在椅子上。
伊莎贝拉:说不定艾伦记得肯尼思医生说的配药方法。
伊莎贝拉急急忙忙朝着房子走去。
凯西(望着她的背影):她真可爱……你们都很可爱,对我又那么好。(她停顿了一下,在沉思着什么)可是我总不能一直呆在这儿。
埃德加突然转过身去。凯西吃惊地望着他。
凯西:出了什么事?
埃德加(避开凯西的目光):当然,我对你很好。谁能不这样呢?噢,算了……如果,我对你好能够使你感到愉快,那么我就很满足了。说到底,我还能再给你什么别的呢?
凯西:什么别的?你怎么问我这话?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给了我什么别的吗?(埃德加与她四目相对)你把你自己给了我———你的力量……
埃德加(不解地):我的力量?
凯西(心慌意乱,辞不达意地):如果你知道我过去的生活是怎样的,你就会理解了。它就象那茫茫的荒原,无边无际,荒凉寂寞,我在荒原上迷了路……我在黑暗中呼救,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回答我,我找不到出路……我害怕极了,那么孤零零的,那么可怕……
埃德加看着她———这才第一次了解凯西的真情,他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凯西(没有看他,继续说下去):这时候,你出现了———伸出了你的手,把我领了回来———到了这个快乐的地方,回到这样的生活中来———我原来认为已经永远失去了这种生活……你在很久以前说过的话是对的,在我身上有一种很奇怪的诅咒———使我变得不是原来的我———至少不是我想做的人……使我不配在天堂里生活……(她停住了,突然,她直盯着埃德加)现在你懂了吗?
埃德加(跪在凯西的面前,握住她的手):凯西,我亲爱的……让我永远来照顾你……让我保护你、爱你……直到永远……
凯西(拉着埃德加的手,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似乎唯恐自己又会成为一个孤零零的人):你会永远爱我吗?
埃德加(从他的声音和目光中都流露出无限的深情):永远———永远!
埃德加和凯西相对望着。景移到从房子里出来的伊莎贝拉身上。她拿着一杯酒,走着、走着,停了下来。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埃德加正温柔地拥抱着凯西。伊莎贝拉的脸上露出有趣的表情,她看了一下手中的杯子,笑嘻嘻地耸了一下肩,转身回到屋里去了。淡出。

淡入吉默屯村。景中出现村中的教堂。秋高气爽,教堂响亮的钟声在空中迥荡。化入教堂的外景,镜头对着半开半掩的门,二三十位村民怀着好奇的心情围在台阶旁边等待,还有三四个小男孩和小女孩围在门旁,争着从门缝中间向内张望。里面传来轻柔的风琴声。
小女孩(低声地):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小男孩(不耐烦地):大家都在你吻我,我吻你。(他啧啧嘴,做出一副令人发笑的样子)
忽然,孩子们散开了,牧师助理把教堂门打开。他身穿圣衣,手拿神杖,非常神气。
牧师助理(呵斥着孩子们):让开!大家让开!
凯西穿着华丽的结婚礼服从教堂里走出来。她喜气洋洋地挽着埃德加,等候着的村民向他们欢呼致意。
跟在凯西和埃德加后面的有林顿法官、伊莎贝拉和盛装的艾伦,她的眼中含着泪花。村民们围住了凯西和埃德加。
村民:看新娘子啊,多漂亮!真是一对好夫妻,多漂亮的衣裳,美极了!祝你们白头偕老!
牧师助理走下台阶,招呼一辆长途旅行马车的车夫。马车夫拉起缰绳将车子停在台阶旁。切成埃德加和凯西站在教堂台阶上的近景。
凯西(愉快地):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真高兴!
埃德加(在她旁边微笑着):来吧,凯西。
凯西正要迈步,忽又停了下来。她的眼睛顺着村民一个个望过去,忽然眼中掠过一阵恐惧的神色。
埃德加(拉住凯西的手):来吧,亲爱的!你在看什么?
凯西哆嗦了一下,挽住埃德加。镜头慢慢推向凯西。
凯西:我仿佛感到有阵冷风吹进我的胸膛,一种不祥的感觉……(对他笑笑)当你拉住我时,这种感觉便消失了。(他们相对而视。埃德加有些不安,但他还是微笑着)
埃德加(看了一下周围那些石头建筑):亲爱的,大概是潮湿的关系。这些古老的建筑……
凯西(突然很高兴地挽住埃德加):噢!埃德加,我爱你,我真爱你!
淡出。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