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是典型的阿城粉丝了,他的小说、游记和学术随笔,几乎读过一遍。 小说对他来说,束缚太大,就像把大象装进冰箱,大海装入脸盆。他对中国历史文化的所有理解,都在三王里表达完了,在那之后,他的写作陷入漫长的无所事事。 我看他写鹰,文字俭省,意味隽永,但毫无意义,我相信他自己也不会满意这类玩意儿。 有次在我风堂与涌叔聊阿城,我说我不认为阿城是一个伟大的小说家。 涌叔大惊,你这个土火,居然敢说这种话。 阿城当然是绝顶聪明的写作者,但这未必能保证他成为一个伟大的小说家。 每个小说写作者都有自己的局限,而阿城的强项在这个时代反而是一种束缚,更复杂的多元语境下,他的写作就像对虚无出拳。
阿城被认为是新时期以来沈从文、汪曾祺的再传弟子,致力于小说的本土化。 很长一段时间,中国小说的本土化其实就是乡土化和文人化,沈从文最好的小说都以湘西的风土人情为描绘当对象,但时代消灭了那种语境,沅陵河上水手和他的白脸长身的女人消失了,美的幻象消失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那样的写作不再成立。 汪曾祺白描式的小说手法为人称道,他笔下的世相百态让人缅怀,但那不过是夕阳无限好,再往后,他无法进入他的时代,就好比传统山水画难以描绘当代景观,而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不断抚摸草木、江河以及各地土特产。 丧失了现代性的写作,文化属性再强,文学价值也会被打骨折。 木心也是这种情况,他的写作不可谓不现代,但其现代性远远滞后于时代对一个牛逼作家的要求,比如把汉赋与象征主义杂交,追求歌德式的“美啊,为我停留”。 不断自我抚摸的文学,虚弱得冒汗。
再说一下语言问题。 当代中国作家诗人都受益于国外翻译文学作品,这涉及到我们文学传统的范畴。古典文学、白话文和国外翻译作品是我们语言的三个来源,通过对它们的整合,我们才能对这个世界作出现代性的言说。 换句话说,翻译过来的语言早就是我们写作的有机组成部分,是文学传统的有机部分,这与能不能读懂外文原作没有半毛钱关系。 外语学院毕业的未必能写出一句原滋原味的庞德,而通过大量阅读翻译作品,一个僻居乡野的人也能写出让人信服的小说或诗歌。 这与西方作家就比中国作家高档木有太大关系(当然就目前而言西方作家显然比中国作家牛逼)。 不过,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段位太低的文艺青年满脑壳浆糊,搞不大懂,就不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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