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空白在书法艺术中,是书法审美构成之一,是整幅作品的“半壁江山”,没有空白,便无书法。《蔡邕》九势中说:“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书法形式美,除去造型特点外,打动人心的原因在于肇于自然的“阴阳”,即相反相成的黑白对比,书法中的阴阳――黑白相互对立、牵制、衬托、消长等,这一对矛盾的发展变化,构成了书法艺术美的基础。书法中的“白”是艺术形象赖以运动并获得生命力的充满情思的想象空间,是整幅书作的有机组成部分,是书中之空白,非纸素之白。其表现形式可分为字中之白,行中之白和书外之白。 [关键词]书法;空白;表现形式 [中图分类号]J2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5346(2008)12-0092-02 书法是中华民族的一门传统艺术,之所以能成为一门艺术,最基本的原因在于汉字和毛笔的特殊性。汉字的特殊性产生了中国书法别具一格的形式意味,毛笔的特殊性丰富和拓展了书法形式意味的内涵。当二者结成一个自觉化的有机整体,成为人们表现自己心灵的方式和审美的对象时,书法就成了一门艺术。当用毛笔书写汉字时,人们首先注意到的是墨线,其实落墨成字,应留意墨线,还应注意墨线之外的白色空间背景。白即空白,指墨迹以外的纸上空间。黑,指落在纸上的墨迹。空白在书法艺术中,是书法审美构成之一,是整幅作品的“半壁江山”,没有空白,便无书法。《蔡邕》九势中说:“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书法形式美,除去造型特点外,‘打动人心的原因在于肇于自然的“阴阳”,即相反相成的黑白对比,书法中的阴阳――黑白相互对立、牵制、衬托、消长等,这一对矛盾的发展变化,构成了书法艺术美的基础。白与黑是相对的,白的存在是为了更好地表现黑,即以白衬黑。二者合而为一,表现出无限的空间美。黑处易,白处难。“行神如空,行气如虹”,书法中的“白”是艺术形象赖以运动并获得生命力的充满情思的想象空间,是整幅书作的有机组成部分,是书中之空白,非纸素之白。其表现形式可分为字中之白,行中之白和书外之白。 一、字中之“白” 字的结构,又称布白,因字由点画连贯穿插而成,点画的空白处也是字的组成部分,虚实相生,才完成一个艺术品。在书法中,“白”与“黑”都是体现艺术效果的重要手段,安排黑,也就布置了白;反之亦然。因此,“布白”实际上是包含了黑白两方面的有机安排。我们常常在书写时因写“黑”而忽略“白”的形态,致使黑与白都不能达到佳境。空白处应当计算在一个字的造型之内,空白要分布适当,和笔画具同等的艺术价值,所以大书家邓石如曾说书法要“计白当黑”,无笔墨处也是妙境呀!墨为字,空白也为字;有字之字重要,无字之字更为重要。字外行间有笔墨、有意趣、有情致,字的空间匀称,布白停匀,和字形笔画具有同等的审美价值。 结字布白的方法有两种,一种为“匀布法”,一种为“疏密法”。匀布法要求布白要均匀。疏密法要求布白不匀。清笪重光《书筏》中说:“匡廓之白,手布均齐;散乱之白,眼布匀称。精美出于挥毫,巧妙在于布白,体度之变化由此而分。”他不仅着眼于表层意义上的“黑”与“白”,而且能从“匡廓之白”(整齐平均之白)和“散乱之白”(变化不定之白)去理解分间布白的奥妙,可见他已经不满足于静态的去理解书法空白的美学意义了。清刘熙载在《艺概》中说:“结字疏密须彼此互相乘除,故疏不嫌疏,密不嫌密也。”疏密互相对比,才能相映成趣。人们欣赏黑字,也同样欣赏空白,这空白向人们展示出一种神秘缥缈的意境,其意味是深长的。“有无相生”、“无为无不为”,这里的“无”不是什么都没有,而是积极意义的“无”,它包含着生命。中国诗里的“言外之意”,音乐中的“弦外之音”,充分说明虚处和实处同样重要。中国的园林艺术也很讲究虚实相生,亭台、楼阁、长廊、院落、山石等各种建筑物是实景的话,大片的水面则为虚景。北京的颐和园就是园林艺术中一个典型的代表,亭台、楼阁、长廊、十七孔桥、万寿山等等为实景,昆明湖则为虚景。“虚”与“实”相依相生,相反相成,彼此映衬。 书法的虚实表现手段是点画落在纸上的瞬间一次性完成的,笔墨一到实处即成,虚处也由此而生。就一个字而言,落墨成字,要符合结构的要求,简单说来就十个字,即:平正、匀称、连贯、挪让、变化。“平正”就是横平竖直。“匀称”是指按照字形笔画对每字每笔作适当安排,而不是“均匀”的意思。“连贯”是指点画之间互相呼应,笔道之间有有机联系。“挪让”是指组成字的各部分点画之间彼此相让,又互相呼应,显得不密不疏。“变化”是指一字之中有相同的笔画的要变化形状,避免雷同。无论怎样变化,关键在得书之重心点。字必须具备运动中的人,自然物体,或其他物体在某一瞬间的平衡。 二、行中之“白” 每个字都有其感觉上的重心点,将一行中的各个字的重心点自上而下地连成虚线,这条虚线就是一行字的“行气线”。竖行的组合法取决于行气线的曲直变化和字距的疏密变化及这一行字横向收放的变化。行气线呈直线状的一行字称为直线式行款。这种形式给人整齐肃穆、始终如一的感觉。而曲线式行款,行气线呈曲线状,即这行字的上下字之间或左右,参差不齐,使行气线左右摇曳。这种形式给人活泼多变,灵动激越的感觉。一行之中,除了关注行气线,还要注意字距的疏密变化和单字横向收放变化。字的疏密变化有平均式和对比式两种。平均式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每个字的中心点之间的距离始终不变,另一种是字与字之间的空白的基本不变。对比式指一行字的字距不均等,字间的留白也不平均。这种字间有紧有松、有疏有密,形成几个字密集成一个字组单元,然后出现一段空白的间歇,紧接着又是另一个字组单元,形成有点有线组合,又有一定空白块面的对比效果。这种空白,犹如乐曲中长短不一的各组音节间的休止符,使行款节奏多变、富有韵律感。单字横向收放变化,构成了行与行之间“白”的形态,它同样是书法艺术效果的重要组成部分。白与黑的形态交融互生、相映成趣,产生一种生动的艺术效果。这种白在作品之中,但又在“有形之象”之外。古人用心在无笔墨处、墨至则有形。书法家常常在最得意处,或将笔频频提起,或根据笔势的需要加快运笔的节奏,在纸面上留下似断似连的笔迹。似音乐中的旋律,强弱、高低、快慢,组合得好,组合得妙,就是一首优秀的音乐作品。张怀瑾《书议》中说书法有似“无声之音”,和音乐一样,都以节奏为其要素。表现在纸面上的点画,粗细轻重,方圆曲直,迟留疾涩,以及浓淡枯湿的墨色,显示出运动中的视觉节奏。空白空间亦随着有形之象变化而变化,产生空白空间的节奏变化,空白空间有与笔墨形态两者合而为一,表现出无限的空间美。唐代狂草大师张旭观公孙大娘的舞剑,深得其神, 才使得书法大进。这“神”就是舞者以分明的节奏,优美的动作所显示出来的活泼、愉悦、悲哀、愤怒、期待、要求、豪迈、振奋等诸般神韵和感情。张旭悟出的就是将舞剑表现出的分明节奏感用于书法创作中。宋朝书家雷简夫因听着嘉凌江的涛声而引起写字的灵感……节奏化了的自然,可以由中国书法艺术表达出来,就同音乐、舞蹈一样。 三、书外之“白” 空白作为书法中的半壁江山,既是形式,同时也是内容。中国书家以“大象无形”、“大象无象”、“无形而有形”的美学观来指导创作。强调以“意”为之,在“无象”中大做文章。其作品不受自然物像、时间、空间的严格束缚。以“意”为之,情之所至,是个性的宣泄,真情的流露。因此说书法的空白实质是书家主观意志的深刻体现。生活是艺术产生的源泉,蔡邕于《九势》中说“书肇于自然”。也就是说,书法起源于自然。扬雄于《法言》中说“言,心声也,书,心画也。”这一论断,揭示了书法与创作主体内心世界的关系。书法即是心理的描绘,也即是以线条来表达和抒发心绪情感的变化。随着书法艺术的不断发展,其艺术形象距实际生活物像愈来愈远,与人的心灵愈加接近。它以其特有的点线律动来创造意境,与人类审美心理相映照,并与欣赏者沟通心曲。也就是说大地万物自然之像为实,人心营构之像为虚。书外之“白”是一种意境的存在,要创造这种艺术的存在必须胸有成“白”。一般情况下,布白是章法的前奏和实施,是综合地表现一种章法上的主观意图,乍看似乎是信手使然,其实是综合地完成了自行设计的章法形式,但也不乏有些经典之作是书家在一定情境下的物我融合。如王羲之的《兰亭序》。东晋永和九年三月三日,王羲之与谢安、孙绰等名士四十一人,在山阴兰亭修祓禊之礼,作诗兴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整个基调不激不烈,舒缓畅达。在这样的情境下所作书法遒媚劲健,点画富于变化,用笔反复偃仰,墨气随浓随淡,行款忽密忽疏,同样的字结构无一重复,变幻无穷,自然生动。颜鲁公的《祭侄文稿》是悼念其堂兄颜杲卿的第三个儿子颜季明所写的一篇祭文。整幅作品点画狼藉,增删涂改,真行,草书相互夹杂。用墨忽枯忽润,把颜公当时悲痛欲绝,血泪交融,痛恨危难之际无人相助,致使亲人为国捐躯,身不能还的情感宣泄殆尽。再如苏轼的《黄州寒食诗帖》开头几个字势还算平缓,字距匀称,但此后便以折笔和偏侧的字、行来表明内心的不平静,并预示即将到来的笔底波涛,在第二行第二字便将其最后一笔的竖画写成如利剑戳地,它界出了大片虚空,这虚空却是具有极大的充实――那是可以“塞苍曼,弥六合”的浩瀚无际之情。最后的字大大小小对比强烈,显示了他被贬到黄州后的不安和愤激以及对未来的迷惘与感伤。这些作品都是书家在一特定的环境下的物我融合。我们在创作中为了表现不同的情感和情绪,就要从经典的作品中汲取营养,用于创作出不同感觉的作品。艺术即情感。书法亦不例外,它也是人们表情达意的一种手段。书外之虚像从创作角度看,是由书法家有时有意识创造,有时无意却产生的意想不到的效果。书为心画,意到则笔到。 总的来说,创作书法作品,要善于知白守黑,以虚衬实,计白当黑,使虚实相生,相辅相成,对立统一。墨彩精神只有笔墨运用得好,黑白相生相成,布白便成“意趣”,产生多样统一的美感。笔墨分割空白,空白区分笔墨,相辅相成,奏出和谐乐章。随着笔墨形态的产生而相应地产生空白形态,空白形态的发展与变化是与笔墨形态的发展与变化同步的。书法的完美艺术形象靠二者共同存在。剥离任何一方却将破坏书法的完美程度,甚至导致面目全非。欣赏一幅书法作品笔歌墨舞,翰逸神飞,那疾徐有致,疏密相间,张驰有度的线条节奏,自然会显示出其独特的艺术魅力,给人以美的感受,但这仅是有笔墨处所存在的迹象,而更重要的是书之妙在无笔墨处,无处乃传韵。空白在视觉审美中完全与笔墨起平等的作用。笔墨因空白而产生审美作用,笔墨应在空白处求之,反之亦然,空白处见用墨功夫,笔墨处显空白精神。在审美的过程中,黑白的作用是双向的,因而产生气息运动之关系,给欣赏者以灵动之美感。一幅作品有由黑向白运动,扩张之力,亦有由白向黑运动之势,二者共同构成了整幅作品的气息运动之美。 无论在书法创作上,还是书法鉴赏中,不仅要研究墨线形态,而且要探求空白形态,更要体验墨线在白色空间背景上的情感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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