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五月十八,是村上庙会的日子。在我印象中,村上的庙会也曾是比鲁迅笔下鲁镇的社戏更为热闹的风俗活动。社戏里唱的戏,保不准村上庙会上也有唱过。记得小时候,每该庙会时,总有不知何处的戏班子早早得都开着大卡车神奇般地来到村东头,卡车两旁车拦放平,两辆卡车靠紧停稳,并不是太干净的深色台布再往上一铺,十里八村来串亲戚赶庙会的人们就围守在下面等着人多开场呢!“大花脸长胡子快唱戏翻跟头……”,小孩子们自然是不懂戏,却也总爱跟着大人们来会上瞎凑热闹。 这是几岁时候庙会上的事我记不清了,只知道后来当这茬孩子们再长大了些,庙会上却不再有唱戏的了,可能也是因为爱听戏的人少了吧,唱念做打大不如从前那样的再受欢迎。 没了唱戏人,我这个长大了的孩子也开始独自地往会上跑着玩。套项圈猜硬币打气球,拉弹珠砸瓶子画名字,买过好多几毛钱一包的小坦克飞机,和一副又一副大象老虎工兵炮兵图案的纸牌棋,现在想来也还有遗憾没在会上涂了那尊哪吒的石膏像,可能说的尽是些俗气简陋的玩意儿甚至是些专门骗小孩的把戏,可真就是这些,让我那时觉得庙会是多么的丰盈有趣,套中一只做工很渣的玩偶狗就能傲娇心满满,画了一幅自己的名字在床头一挂就是好多年。 如今,又有多少年没再去会上玩过了?上到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慢慢的发现,庙会的热闹以及我对逛庙会的热爱都早已是大不如从前。 今年村上庙会时再回家待客宴请来访的亲友,一上午的时间从郑市奔回村子,当到村走进村头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今年庙会街上连摆摊卖东西的货商也没了。想想也是,村子在不断变化发展,老街两旁那些粗壮的俊杨早已被砍掉,土地硬化建成了鳞次栉比的沿街商铺,吃的用的服务行业应有尽有,村人和来客都已不再需要那些拉着东西跑庙会的货商们了。 烈日当头,骄阳毫不客气的烤炙晒灼着光秃秃的水泥路面和沿路的商铺及路上的行人。现在庙会时的天气也大不如从前那样适宜了,会前两天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总是准时的下场大雨,逛庙会也远不及躲在家中或沿街商铺里吹着冷气开心舒服,对此谁都没有异议。只是每每酷热难耐时,我也常非常地想念路旁那曾经能为人遮天蔽日的俊杨,曾把这村路妆点的像是绿色甬道,看戏套圈画名字的时候都是在它里面,没有夏日的烦恼。 小时候父母务工,我同爷爷奶奶留守在家,每该庙会时,爷爷都是这个家里的主待客人,扫房摆桌买肉烧菜是真忙得够呛。而现在,出来学习工作的这几年里,爷奶都已在我的不经意间身驼发白,早已不能再待客。 特别是这次回到家里,见到我爷的时候突然就两眼迸泪的发现,疾病、衰老、皮包骨、瘦小干瘪、风烛残年,这些写文章时熟知字义的词汇都已显现在这老人身上,着实心疼。我爷年轻时外号“铁牛”,常给村人掂水泥刀切砖垒房子,缺吃少喝地养大了四个子女后又照顾起孙子辈,现在人老了爷爷手抖得厉害,身体状况更是大不如从前,一个人吃不成饭,庙会也喝不了酒,看着太让人难受。 爷爷奶奶已是耄耋之年,俩老人的兄弟姐妹多已不在。前些年庙会时,几位老人还难能坐在一块儿,聊聊近况问问安康,相互说一说家长里短也让人倍感亲切。今年庙会时,加上爷爷这身体一差,仅来几个有心想要看望他俩老人家的外甥子侄,还有些没时间的亲戚让人把礼品给稍带了过来。关系再远点的,怕是多半已经没有时间再联系。现在的人啊都忙,忙着生意,忙着挣钱,即便车路比以前都更加的方便,但对那份亲戚之情的态度也早已是大不如从前。 下午五点,再动身返回郑市,夏日的余热还没散去,沿街商户已经像往常样出摊儿做生意,让人完全看不出今天这村里有过什么庙会的痕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