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本位”与“不犯本位”实际上就是“离”与“合”的问题,不犯本位近乎离,犯本位近乎合,二者是交错的。这个问题在咏物的诗词里最为突出,《橘颂》可以说是早期最成功的咏物作品之一,成为后代咏物述志诗的典范。蒋骥《山带阁注楚辞》说它“体物之精,寓意之善,兼有之矣。”其中,“体物”就是“合”,“寓意”就是“离”。钱泳曾说:“咏物诗最难工,太切题则粘皮带骨,不切题则捕风捉影,须在不即不离之间。”(《履园谭诗》)讲的也是这个问题。在咏物词的发展过程中,词人们对此始终十分注意,“学词先以用心为主,……次则讲片段,次则讲离合;成片段而无离合,一览索然矣。”(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我个人认为,王沂孙的咏物词,是最成功的。周济评价说:“咏物最争托意,隶事处以意贯串,浑化无痕,碧山胜场也。” 与“离”、“合”有密切关系的一个问题就是“犯本位”与“不犯本位”(本位,我认为指的是题目或题旨)。从历代的论述看,此问题又包含了三个问题。 一,只写物,或只写物的“象”,就是犯本位;如果结合了人或物的“精神”,就是不犯本位,问题就在“神情离即间”(毛稚黄语)。过去有种意见认为,咏物时要不犯本位,就不能说出题字。这看法实际上有点走极端了,很多咏物名篇并不避题字,如白石的《暗香》、美成的《兰陵王·柳》、苏轼《水龙吟·杨花》等等,岂害其佳?而且都是不犯本位的。 二,直接从正面写,就是犯本位;从侧面或对面来烘托,就是不犯本位。“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春之精神写不出,以草树写之。”(刘熙载《艺概》) 三,在诗词作品结构上,起伏变化、曲折婉转,就是不犯本位;反之,平铺直叙、一览无余,就是犯本位。就是刘熙载说的“上意本可接入下意,却偏不入,而于其间传神写照,乃愈使下意栩栩欲动。” 一般说来,不犯本位的作品比犯本位的在表现手法上要曲折和富于变化,更耐人寻味。所以刘熙载在《艺概·词曲概》中说:“词以不犯本位为高。”又说:“空中荡漾,最是词家妙诀。”但无论是旁敲侧击、曲折含蓄,还是开门见山、层层深入,都是文学创作的重要方法;文、诗、词、曲的道理是相通的,不避本位,也能写出好作品。“文有本位。孟子于本位毅然不避,至昌黎则渐避本位矣,永叔则避之更甚矣。……文至永叔以后,方以避本位为独得之传,盖亦颇矣。”(《艺概·文概》)“太白诗虽若升天乘云,无所不之,然自不离本位。”(《艺概·诗概》)道长囿于“派别”之论,余窃以为不该。 处理好犯本位、不犯本位的问题,才能使作品形象更加丰满、多层次和有立体感。比较适用的方法,我以为“诗以离合为跌宕,故莫善于用远合近离。”(刘熙载语) (以上观点,主要参考了万云骏先生《诗词曲欣赏论稿》和提到的一些前人著作。) 我上次是见道长末句“试待他,窥户团圆,吹尽清凉。”,本意可能是想用月来烘托梅,却又用“团圆”来寓指月,“离”得太远了,故尔多嘴。道长勿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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