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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生到极致的猫出现在视频里，颇为珍惜地吃着每一粒食物。我的眼泪几乎下来，它要传达给我它还活着的信息。 早两年和一拨同事约好去突尼斯，不巧发生恐怖分子袭击突尼斯一高档酒店事件，这个计划被迫搁浅。到了今年5月，我们终于成行。 突尼斯是个奇妙国度，梦幻般的海岸与粗砺雄浑的撒哈拉共存，而柏柏尔人的栖息地又有着月球地貌的特征。我们的感官在地中海之畔的五星酒店、沙漠绿洲里的椰枣林树屋，乃至《星球大战》拍摄地的洞穴酒店往来切换，经历着奇异旅程的浓缩版。 出门旅行这件事，可视为世俗人生的某个“卸载”程序。团里祖母级别的女同伴们，披红着绿、娇憨娇艳，动辄将腾跃的丽影当成摄影镜头，蜕身为美少女的她们，已将琐碎人生里的庸常，抛甩至大洋彼岸。 而我无法做到如此洒脱，甚至夜半都要起身查看手机微信。谁会想到，我百般难舍的，是一只家养老猫。 我不敢细算它已是十三岁还是十四岁，总之相当于人类的垂垂老者。我踏上旅途之前，它食欲明显减退，且进食不如呕吐多，我不知道它还能不能坚持到我回来。 这只猫是我在家门口捡来的。那是一个冬夜，它可怜地叫着，我抱起它，它浑身颤抖，身上沾满建筑沙粒，既冷且硬。我给它洗了澡，裹上干毛巾放在枕畔，早上醒来，它静静地看我，两个眼睛一只绿一只蓝。 那时我女儿参加工作开始独立，这只猫替代了我女儿空出的位置。 曾遭遗弃的猫极其胆小，稍有动静便藏入匪夷所思的角落。我的母亲生前总抱怨从未见过它真容。 它依赖我，我刚在电脑椅坐下，它便在我的腿边仰起小脸；我刚躺上沙发，它便一跃而上，近距离放平身体，胡须扫着我的脸。我俩可以毫无障碍传达信息，如果它需要来点儿零食，它会朝我舔嘴。我咳嗽，它第一时间递来惊恐眼神；我比平时醒得晚，它会在床侧发出恐慌叫声。 它给过我太多麻烦。成年后要找对象，要没完没了地生孩子，要洗澡、要剪指甲、冬夜要吃加温的鸭肝，夏天要保持鸭肝的新鲜。 然后，我看着它老去。没有明显的皱纹，牙齿却渐次脱落，不要说鸭肝，就连妙鲜包也要用餐叉压成泥。 此次远去突尼斯，我只能将它托付给我几位一起插过队的女同学。我留好一次性纸碗、小粒猫粮、真空包装的妙鲜包和速冻的鸭肝泥。同学会排好班，两天去我家里一次。因为时差，两天的等候对于我无比漫长。终于有微信发过来，她们分头行动：喂食的、清理粪便和呕吐物的、写文字的、发小视频的。没想到怕生到极致的猫出现在视频里，轻声应答，颇为珍惜地吃着每一粒食物。我的眼泪几乎下来，它要传达给我它没有死、它还活着的信息。 我回到家的这一天，看到窗明几净，刚拖过的地还是湿的，就连角落里的陈年旧灰也都被擦拭一净，餐桌上放着即食玉米糊，院子里新添了我喜欢的三角梅。猫走出来，看着我，告诉我生离死别没有发生。 我父亲听罢这个故事，对我说，你这些同学真是好。 父亲的理解很对。就像这篇文字，并非写人猫情，写的是同学情。 版权声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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