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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读 | 祝福:她的悲哀她必须完成

 lion__ 2017-08-04




 

关于《祝福》,人们说得太多,我在此只是力求解决几个问题。这些问题或是我在细读之中生发的,或是人们多有论说,却只有争论而无定见。——这正是经典之为经典的原因。我尝试一一言之,若能为此经典再添一点争论空间,便当浮一大白了。

 

《祝福》的开头属于经典小说里的伟大开头。很多年前,我曾经动过一个心思:把所有看到的经典作品的伟大开头一一予以详说,其中,鲁迅作品就有好几个,而《祝福》正是其一。当然,这个心思从未被实现,我还没有完成我的懒惰。好在这样的心思不比错失的爱再也无缘补救,在此空虚寂寞的日子里,当一架往来南方以南的客机鸟一样消失于天空,正是一一实现这些过去的心思之时——时光就是这样用来消磨的,我依旧没有完成我的懒惰。

 

开头

 

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村镇上不必说,就在天空中也显出将到新年的气象来。

 

《祝福》的这个开头常常让我惊叹。非常平淡的一句话,却在不动声色里把要讲的故事与人物的命运放置在了一个错置的时空。年底本来只有一个,千百年来,人们活在旧历里也死在旧历里,从未曾走出过旧历,不曾知道还有旧历之外的生活。然而,天崩地坼的年代来了,千年未有之变局至辛亥革命而有了形式上的小成,公历时代开始了。一个“好像”用得多么绝妙——祥林嫂们看似有福了,然而,翻页的只是公历,新的时间其实并没有起程,旧时间依旧在惯性地延续,旧历仍旧严密禁锢着人们的命运。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错置呢?其一,上层社会精英,知识分子,那些咸与公历的人们,其实不过活在自己的伟大幻觉里——他们以为自己新天新地新时代新人类了,也连带着给所有的人带来了新天新地新时代,实则不过是旧棉袱上面披了一层中山装,他们被这中山装迷惑,视而不见底下的那层厚厚的旧棉袱。其二,下层人民,如祥林嫂一般的绝大部分无声的中国,依旧活在旧历里,却被上层社会以公历来是想象他们的命运,这被想象出来的命运其实与他们无关,但他们抖落不掉这灰尘,事实上,他们也不曾知道要抖落这还在连续不断地落下来的灰尘,他们沉默里生沉默里死,最后还要被作为他者被篡改命运。

 

这种语词的反讽首先变成时间的反讽,而后变为存在的反讽,在祥林嫂悲剧命运的渐次展开里,将一个时代与此时代的弄潮儿推上了解剖台与审判台。他们自由出入两间,比单纯的旧历还要残忍!当我们细细触摸祥林嫂悲苦的一生,我们不得不说,这惨痛的命运存在根本无所逃于天地之间。悲剧的是,这种错乱的时空存在并没有结束,我们如今的确已经新过好几茬了,但其实也不过还活在鲁迅的鲁镇。

 

日历

 

时间是什么?如果没有人类,昼夜轮值,四季轮回,就不会成为一种生存示范。正是在这天道对人类生存模式的示范里,人类发现了时间,并且细化了时间,于是,不同的日历被发明出来,作为时间的形而下模式,日历规范了人类的生活与死亡。所以,日历是意识形态,是生存模式,是思维方式,是伦理关系,是道德监督,是礼法制约……从此,人活在自己的日历时间里,悲喜自负。然而,人是不完美的生物,人类弄出的任何日历也不完美。而这不完美的日历由不完美的人来管理,人类的悲哀自然不绝如缕。

 

鲁镇的旧历在公历时代依旧强有力地运行着,因为旧历的保护神仍旧护卫着旧历的天空。本文多次写到雪,多次写到天空,多次写到祝福,并非偶然,因为那是旧历保护神施予人间的祝福,自然,也是诅咒。祝福与诅咒本就是一体两面,一切保护神都是双面神,他们在得享祭祀时必须祝福也必须诅咒,他们以此奖惩的施予展现他们统治的合理合法,而在人间,他们的代理人在得到祝福后,全力维持着他的统治正常运转。但这种正常运转只有在极端情况下才会施以硬暴力,一般情况下,只须软暴力即可将一切他认定的异端或渣子轻轻地面无表情地抹去。

 

什么是软暴力,当然是以鬼神为依归的道德伦理规约与生存思维模式。这些东西的可怕在于,他接纳你你就得着祝福,他拒绝你你就得着诅咒。你若千方百计想进入而他又认定你冒犯了他,你最终的结局只能是死亡;除非你不在乎他的接纳与诅咒,那么,你只能活在另外的日历里,倘若你对此日历不以为然却又对另外的日历失望,你就只能活在自我流放里,你就活在所有的时间之外,最终恐怕会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幸的祥林嫂就是活在旧历里却不为旧历接受的典型。她越是想为旧历所接受,所受的诅咒越大,所承受的苦难越深厚,最终只能凄凉地死亡。人就是这样,他们发现了时间,然而,一旦这时间被赋予特定的日历形式,这日历却永远也不会让所有的同胞享受时间,而当你被划定在此日历之外,你就是你自己时间的敌人,你只能活着而不存在,无论如何挣扎如何不甘,这样的悲剧实在惊心动魄,令人扼腕。

 

为什么有“我”

 

对于旧历来说,祥林嫂不配拥有时间,她的一切生活都是多余,她的任何努力都是对旧历的冒犯,她没有资格进入旧历的文字系统,她最多只能消泯于复数中为旧历的光荣奉献一点余痕。她的生活与存在的悲剧性必须要有另外的时间作为参照,才能突显出来。公历诞生于旧历的深部,他像一道光照彻了旧历,使旧历的腐朽无所遁形,祥林嫂的悲剧才能借此而得以存在。

 

所以,必须有“我”,因为“我”来自旧历的同时也来自公历,公历时间使“我”深知旧历时间的所有秘密,使“我”深刻明白祥林嫂在而不存在于旧历,同时公历时间也不曾给过祥林嫂一丝光的温暖,如此,“我”作为这两间之间的第三只眼——这一道幽光便照彻了祥林嫂的命运:她的悲剧因此不独是旧历的强暴造成,她的悲剧也是公历的无能与自以为是造成。

 

如此,本文不独在揭示旧历依然强有力的残暴,也在揭示公历的软弱无能与自以为是,他远没有完成自己,却自以为已经拥有了新的强大的时间。祥林嫂的命运因此是对旧历的控诉与对公历的讽刺,而作为两间夹缝中的“我”,必然既无法摆脱旧历的千年尸气,也无法摆脱公历新生的腐气,成为一个活的标靶为祥林嫂的悲剧命运所审判。

 

这样的审判,指向的是未来的时间,是公历的正义性,可惜的是,现在看来,审判还没有结束,他已经被搁置,因为即使在一百年后的今天,祥林嫂们虽然已经用上了苹果与微信,却依旧无非是一种无名的复数的存在,在自己的悲苦中默默地生与死。而旧历早已经成功地把公历变成了马甲,接受着新新人类的无知欢呼与崇拜。

 

所以,必须有“我”,我在对祥林嫂的叙述中把旧历与公历一同推上了审判台;所以,必须有“我”,我的叙述既指向祥林嫂也指向“我”——公历制定者拥护者们自己。如此,个体私人记忆深入幽暗的历史,存在得以敞开,生存毁灭的源流得以突现,所有的黑暗由此显形。个体生存悲剧跃进而为存在悲剧。

 

祥林嫂的审判

 

祥林嫂居然问“我”人死后有没有魂灵,有没有地狱。她为什么要问“我”人死后有没有魂灵以及有没有地狱呢?我想,她要么不问,她要问,就只能有此一问!首先,这一问来自她全部的生命努力。她竭尽全力为旧历而活,而旧历的保护者既游仙于天宇又逍遥于地狱,却从不曾给过她哪怕一丝甚至是不屑的反馈,她如何可以安心去死?她必须有此一问。

 

这一问犹如一个人用尽一生拔出的一刀,砍向他存身其间的世界的根基,这一刀必须砍下去!但这一刀必须穿过“我”才能砍下去,因为这个问题也是公历赖以存在的根基。既然是公历,既然是对旧历的反动,公历的根基就必然是在旧历根基的尸骸上建立起来,公历对此问就应当斩钉截铁。

 

然而,讽刺的是,祥林嫂虽然本能地知道“我”来自另一个时间,只有他才有可能给予自己回答,却没有想到这另一个时间的来使竟然与旧的时间一样的不负任何责任,甚至没有任何勇气给予一个肯定的回答,而只能吱唔其辞,始而以同情的名义,既而以愤慨的名义,终而以软弱而冷酷的平静面对了她的死。这一问实在利害,正中公历脆弱的心脏,其无能无义暴露无遗,其与旧历的异质同构令人惊骇地显现出来,恰恰预示了百年后祥林嫂依旧死而还在的命运。

 

“我”面对审判时的不自觉更是生花妙笔。罪犯对自己的罪行没有任何深刻的自觉,只是在对旧历无可奈何的仇恨里,在毫无行动指向的同情里,在自暴自弃的逍遥逃遁里,把历史与现在还给了旧历,把死亡送给了祥林嫂一般的无名人们。好在,他有记忆,这既指向他自身也指向世界的记忆比他少也比他多,从而把他连同他的公历一起钉在了人心的耻辱柱上,他们无可逃避,在未来,只要这些文字还在,就总有重新提起的时候,审判将重将开庭。

 

祥林嫂

 

如果说“我”是鲁镇的逃离者,他曾经成功出逃,最终却发现自己逃而难离;那么祥林嫂却是鲁镇的坚定归依者,她生活在鲁镇的附庸世界,却心向鲁镇这时间的中心,渴望成为鲁镇堂而皇之的一员,她用了一生的努力,却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最终死不瞑目。她也在逃,从附庸之地逃往中心,她越努力,中心离她越远。

 

祥林嫂第一次到鲁镇是她逃往中心的开始,她差点成功,但她注定失败。她为什么要逃?实际上,祥林嫂并没有明确地逃往中心的意识,她只是在逃离一种迫在眉睫的命运:她死了丈夫,婆婆迟早要把她卖掉以交换为小儿子娶亲的财物。她也许并不是抗拒这种身为物品的命运,她抗拒的是再嫁。她已经是寡妇,这是不洁的,如果再嫁,将更为不洁;她必须逃离,她要以守节来赎得身为寡妇也可拥有的荣誉。

 

这并不是反抗,而是归趋,归趋到旧历深处。问题在于,旧历是一套复杂混乱的系统:守节是绝好的,但守节需要资格。首先,祥林嫂此时没有孩子,在旧历里,孩子是女人的庇护,可以为她在别人的家族里挣得一席之地;倘若她没有孩子,又死了丈夫,这个家既是她的家也不是她的家,一切由公公婆婆决定,她能不能守节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其次,她贫穷,她所嫁的人家也贫穷,而贫穷使得旧历的一系列刚性道德伦理出现了必要的弹跳,如若需要她守节,那么她就是人,她可以受此刚性伦理道德的保护,如若为了抵抗贫穷,那么她就不再是人,而是物品,那么这弹跳着的伦理道德大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祥林嫂明显是有精神洁癖的人,她并不是抗拒自己作为物品的命运,她只是不能承受再嫁的羞耻,她于是只能逃离那个小山村,那鲁镇的附庸之地。然而,她的不幸她不仅必须要完成,还得变本加厉地完成。她不仅逃进了旧历的中心,而且逃进的是中心的中心。——鲁四老爷,正是鲁镇的鬼神代理人,鲁四的喜恶无不散发着旧历的气味,在此熏染之下,祥林嫂的洁癖更深更重更浓更厚了,她也许以为,如此终归会为鲁镇所接纳。

 

然而,梦想的破碎来得太快,那个小山村是她走不出的恶梦,他一日之间击碎了祥林嫂的迷梦,她反抗得非常非常厉害,那是鲁镇的气味在她体内发酵幅射,她反抗的强度有多大,她体内的寡妇情结就有多大,她因此而生的羞耻感就有多深重……

 

旧历在她体内如此做工,意味着旧历对她的抛弃,但她不知道这一切,她对旧历的依恋与日俱增,她无比渴望旧历的收容。所以,才有第二次到鲁镇,这一次不再是逃离,而是投奔。她再次一无所有,甚至连再嫁的资格也被取消,她已经不洁得失去了物品的价值,她无处可去,只能寄望于鲁镇的仁慈。

 

旧历的鲁镇的确是仁慈的,但他的仁慈需要悲苦作为食料,而且食材还需不断更新,因为旧历的仁慈很容易倦怠。死去的阿毛成为祥林嫂能够自觉奉献的唯一食料,他的乖巧,他的空空的没有肠胃的肚子,她的自觉奉献的悲哀,暂时满足了旧历仁慈的胃口。于是,旧历的子民们暂时收容了她。祥林嫂似乎本能地意识到了其悲苦的这一意外价值,她因此不断奉献,她也许想以此获得更多的认同。

 

只是她的这种配合适得其反,旧历仁慈的胃口变得太快,旧历仁慈的人心有着旧历一样的刚硬,阿毛被人们不断重复的听觉抽干了悲哀的骨血,变成了一个令人厌倦空洞的名词。这个时候旧历显示了其进攻性,他必须榨干祥林嫂身上所有的悲哀,那些连祥林嫂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悲哀,至少可以满足旧历仁慈胃口一两次。

 

于是,祥林嫂额上的伤疤被重新发现,柳妈这一重大的考古发现,使得鲁镇又一次骚动起来。这真是绝好的考古发现,因为旧历不独仁慈,而且也有七情六欲,其隐秘强暴的欲望在对这道伤疤的咀嚼中获得了极大的快感。遗憾的是,这一次,祥林嫂不再配合,因为她意识到了仁慈里透骨的寒冷,以及人心里毫不掩饰的嫌弃。

 

但配合也好,不配合也好,她总是要被抛弃的,当她身上所有的悲哀不再成为人心的食料。柳妈果然是善良的女人,而且以旧历的名义信佛,她慷慨地给祥林嫂指明了一条赎罪的明路——捐门槛。她果然相信了,她以为她这么做了,她就不再不洁了,她就可以为鲁镇真正收容。可惜这只是民间信仰,不登大雅之堂,不能为旧历的中心所接受。

 

所以当她被四婶干脆拒绝,她依旧没有资格接触祝福器具时,她前所未有地明白了,她永远也不会被这时间接受,她是永生不洁的罪人。她于是彻底垮掉,那侥幸希望被鲁镇收容的火苗完全熄灭,她看到了身边无数的鬼魂。这些鬼魂无论昼夜,都在她的身边缠绕,随时准备把她这具皮囊也汲食净尽。这个时候,她依旧活着,因为她还不能确定自己死后到底有没有魂灵,有没有一个地狱等待着自己,她需要问一个明白人。

 

问题在于,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吗?如果有魂灵和地狱,她可以和全家人特别是儿子团圆,但必须承受腰斩之痛——她愿不愿意?如果没有魂灵,她就不可能见到她的阿毛——这唯一的爱,但她不用受腰斩之刑——她愿不愿意?也就是说,无论有无魂灵与地狱,于她而言,其实都是极坏的事,哪一种情况更坏呢?她能作何选择呢?事实上,她也无权选择,只能说,她在作预先的心理承受练习,练习承受腰斩之痛或见不到儿子的绝望。

 

她的死依旧走不出旧历的诅咒。但这并不是她成为乞丐而依旧赖活着的主要原因——她其实不甘心——在她被鲁镇彻底抛弃后,她迷惑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旧历的时空受此一世的悲哀?这旧历何以要如此对待自己?

 

她把眼光盯在了那些她从没有看见过的享受祝福的鬼神们身上,她内心实在不甘,在被彻底抛弃后,在完全绝望后,她终于活出了一点戾气,她要把这缕对鬼神们的不敬表达出来,她需要找个明白人,她在等待着“我”的出现。从此意义而言,“我”是祥林嫂的死神,注定要来为其收魂。但祥林嫂却也因此给了“我”一个绝大的难题:“我”究竟是给祥林嫂地狱,让她受腰斩之刑而与儿子见面呢,还是让她见不到儿子却不受腰斩之刑呢?看起来,“我”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祥林嫂也便一直没有死透,到今日依旧在女人们体内游荡。“我”的罪恶可见一斑。

 

为什么是倒叙

 

本文的结构也是精妙之极。全文以祝福始,以祝福终,中间包裹着一个得不着祝福的无辜女人的悲惨一生。更妙的是,祝福的终始都有一个从祝福中出走的人——“我”,以作见证。这其间的深意实在令人思量。作为公历的参与建制者与拥护者,“我”毫无作为地目击了旧历依旧在鲁镇欣享祝福施以惩治的整个现实存在,这既是旧历对公历与“我”的不动声色的反击,也是作者对公历与“我”的无情辛辣讽刺。而祝福首尾连环的存在更是暗示所谓公历也不过是旧历的新马甲,而“我”骨子里不过还是旧历的子民。这样的结构,宣告了革命的彻底失败,人们依旧活在旧历里,恨恨默默地生恨恨默默地死!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流了那么多血,死了那么多人,好不容易开始的公历真的只是一个马甲?为什么?只要看看杀死祥林嫂的凶手,就明白这样的革命注定还需要更多的革命才或可有真正的成功之日。

 

谁杀死了祥林嫂?我们能找得到具体的凶手吗?“我”算不算?鲁四夫妇算不算?柳妈算不算?长工算不算?鲁镇人算不算?卫老婆子算不算?祥林嫂的婆婆伯伯算不算?……似乎谁都要负责任,又似乎谁都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好像这里的每个人都还曾经给予了祥林嫂以帮助和同情,好像他们所有人都只是按照旧历的天条在做事,他们并没有谁要刻意去逼死祥林嫂啊!

 

而事实就是如此。这却是更为可怕的事——倘若一个一生善良,只想平凡活着的女人,只能恨恨默默地生死却不知自己何以要这样生死,最后只能怀疑鬼神,而我们甚至找不到确定的凶手,那么,我们只能说,整个生存环境已经异化为了一种变态的凶恶的存在。

 

问题在于,是什么维持着这个凶恶变态的存在以至于几代人的鲜血也无能将其洗白丝毫?是享受祝福的鬼神吗?是的,但这些鬼神其实并不在天上也不在地下而是在人们心里!鲁镇的人心人性,何其扭曲可怕变态残忍却又多么普遍平常。是的,这就是问题,一种可怕的变态的残忍的扭曲的人性人心在这个世界里其实是一种普遍合理的存在,大家已经习惯了如此互相嘶咬地活,并以为快乐,这得有多可怕?想想鲁镇人表演善良同情时的踊跃,想想鲁镇人刺探他人悲苦的私隐以作娱乐时的狂热,这样无聊空虚的人生等待着随时去嘶咬他人的悲苦聊以度日,这不是人间地狱是什么?

 

地狱就在这样的人心人性里,即使“我”这样的公历产儿,内心深处的软弱与冷漠、无聊与堕落,也是深入骨髓——他的心里也同样装着这样一个地狱!革命倘若不毁灭这人心人性里的地狱,公历充当旧历的马甲,就只能是必然。

 

所以,祥林嫂的人生必须只能倒置回放。因为她在拥有生命的那一刻,她的悲剧就已经注定,她只是一个被命运选定的演员,她不能有任何自主权。也就是说,当祥林嫂一出生,她的悲惨未来就已经起程,在旧历的操控下,她是先已经有了结局,然后才开始去完成这个结局——她的悲哀她必须完成,她无可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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