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说胡应麟是书痴，一点都没说错。这个万历年间的兰溪才子，对于书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挚爱。 明王世贞的《二酉山房记》中说他厌薄名利官场，淡泊声色犬马，而惟独嗜书如命，认为书在饥饿时可以充饥，口渴时可以解渴，诵之可说如闻《雅韶》《大镬》，览之可说如见美女西施，烦忧得以消释，忿懑借以平息，就是生病了也可以有起色。怎么样，这番言论，闻之有味吧？ 正因为如此，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买书。少年时代跟随他的父亲到京城，经常到大街小巷及刻坊书肆买书。他父亲官俸微薄，可胡应麟买起书来，却慷慨大方，常常把吃饭的钱都花光。父亲没有钱再给他，他便将妻子的首饰卖掉，换钱去购书。后来，父亲不再给钱，家里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以变卖，他就脱下衣服去换书。在他自己所编的《经籍会通·卷三》中就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一次，在临安的一个书铺，胡应麟发现了一部十六帙百卷抄本《柯山集》。这部书的纸张半已漶灭，而印记奇古，装饰典雅，一见就知道出自名家收藏，只是他的子孙也许是因为生活所迫，拿到集市上卖了。得知卖书人的报价之后，胡应麟因囊中羞涩，就和他软磨硬泡。说用两匹绿罗，再加上自己身上所穿的一件乌丝直缀青蜀锦做的半臂（古时的一种宽口短袖的衣服）去换回那部书。正好卖书的人也苦于书卖不起价，就答应了。可这时候，恰好有官府中人来叫卖书人办事，于是双方约好第二天早上交易。即将得到心爱之物的喜悦之情，使胡应麟激动得夜不能寐。第二天一早，他顾不上梳洗，带着衣物急匆匆地直奔书铺。可惜前天晚上一场大火将书铺烧了个精光。就这样和一部心爱的书失之交臂，胡应麟怅然惋惜了一个多月。 明代谢肇淛的笔记《五杂俎·卷十三》也记载胡应麟买书的一个故事。胡应麟有不少藏书来自义乌的藏书家虞守愚家。虞氏有数万卷藏书，为了防止书被火烧，他别出心裁，把藏书楼修建在一个池塘中央。平时就架上木板进入藏书楼，到了晚上就把木板撤掉。而且在门边写了八个字：“楼不延客，书不借人。”可惜虞氏的后人守不住这么多藏书。胡应麟得知后，答应他们出重价收购全部藏书。虞氏后人冲着胡应麟买书的名声，兴冲冲地装了满满的几只大船，运到兰溪。胡应麟却说了这样六个字：“吾贫，不能偿也。”又叫他们运回去。虞氏的后人大失所望，但又急于要钱用，只好反过来托人求胡应麟。结果是胡应麟以不到十分之一的价格得到了这些书。胡氏的藏书得以称雄海内。 二酉山房丰富的藏书，为胡应麟读书、校书、著书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正是因为胡应麟坐拥书城，又勤于笔耕研学，所以在学术上，尤其在文学及版本学、目录学的成就都很突出。他的文章广征博引；他的诗文文采飞扬。只是，二酉山房后来也中落了，恰好应了谢肇淛的那句话：“王元美先生为作《二酉山房记》，然书目竟未出，而元瑞下世矣，恐其后又蹈虞氏之辙也。”难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