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敦愿教授来信

宁生教授：

覆示暨舍弟家书，先后收到，悉拙作小书已经奉达，并蒙省阅，且加推崇，惭愧惭愧！济南中小城市，文化事业落后，学术风气不浓，难得请教商榷之朋友，深感寂寞，三年知己友人，又天各一方，相见不易，通信过费心神，而且辞难（达）意（汉字写了一辈子，仍是艰难）。请予名片一纸，异日或藉长途通话是荷。

大作《民族考古学论集》收到多年，其中大类旧日已经拜读（有的在考古学年会亲聆教言），深佩历史文献、考古、民族三种资料结合之默契，融会贯通，颇多高见。我因六七年前发现冠心病，医嘱每日只能工作两三小时，（包括看报、读小说之类）。一九九三年因突击修订拙作校样犯病，并为校医务室（今则誇称山大医院）作了“保护性拘留”一月之久，如今已是不读书、不看报，大量的学术著作书明知应读而不敢阅读，遗憾之至。大作未读部分容后结合研究，再补此缺陷。来示所谓近年写作不勤者，想亦是系行政事务干扰使然。纯正学界之担任官职乃是一种牺牲，领导大权落入浅薄卑鄙佞人之手，亦是灾难。今既退居二线，时间将有所保证，教师学者与干部不同，此生总有做不了的工作也。短篇考证乃传统写作方式、集腋可以成裘，唐宋以来名家笔记固已然矣，顾颉刚先生《史林杂识》初编（抗日战争在丁山先生处见油印本初名《浪口村随笔》）亦此之选也，心窃慕之，因此读书偶有所则亦随手摘录若干条，后拙作异日可望再版与改版时，即以此读书偶钞作为一栏附入，就事论事，不必如鲁迅先生所说，定要把特写拉长放大勉强凑成小说也。阁下于文献、考古资料等外，大量古今民族资料更是如数家珍，随手拈来，皆尽成文章，优为之，而且可以大为之！可也。

贵院所译《地球上的人们》，反映最新研究成果，极为有用。此学（术）性著（作），译著者“包销”不知送何处，欲读者又无处可求，难矣哉。此书阁下主其事尤为可贵。学校削减经费，首自图书开刀，此间不得见，令人感慨（或与弟之不逛书店有关，楼层高，路远，无力跋涉攀登，有时亦难责怪）。专此即颂

著安

弟 敦愿

一九九五年六月二日

刘敦愿（1918—1997），湖北汉阳人，美术考古学家。曾任山东大学教授。主要著作有《龙山文化若干问题质疑》、《美术考古与古代文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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