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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一聊鱼台的婚俗志

 东山观海 2017-09-17
2017-09-09

初五十五二十五,

鞋袜烂了无人补。

为娘若有疼儿意,

快给为儿娶媳妇。

“娶媳妇”,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尤其在一般情窦将开的孩子们看来,几乎有莫可言谕的妙秘。因此,你只要注意,这些孩子们的行动,往往会见到他们背着人扭捏着在哼这一类的歌子。

“男子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古圣先贤的宝训,在一般百姓们,更是认为千古不磨的。于是,在鲁西,孩子们长到七八岁时,父母早就给他们定下婚了。假使父母疏忽,以至于使孩子们到十几岁还没有订婚,那无疑的,会引起大众的物议。而尤其是女孩子,一过十五岁,十之七八有填房的危险。

订婚之手续,非常简单,什么“聘”、“彩礼”,在鱼台是没有的。媒人(也有女的,但和使钱的媒婆不一样)征得两家的同意,都认为“门当户对”、“才貌相当”之后,只须两张“媒人柬”(即婚约),只须请媒人吃一顿酒席,这婚事就算定了。

不过,在年纪方面,女的总是比男的大一二岁乃至于四五岁,据说:这样是预备着早娶来早中用,而特别注重的,是年命的合不合(所谓年命,即是十二辰属相):假使一个是寅年生人属虎,一个是未年生人属羊,即使门当户对,才貌相当,而因为年命的相尅,也决不能定婚的。

婚姻订就,等到男的长到十六七岁——至多到二十岁左右——就要迎娶了。结婚的日期,由男家主动,男家多半在结婚的前三四个月里看定日期,告诉女家,以便女家在这个时期预备嫁妆。

“闺女出门,粪也撅三天嘴。”(撅嘴是生气的样子)赔送嫁妆,在女家认为是极大的事情。中产之家,在木器方面,至少要赔送一只大橱,一只条几,一张方桌,一张抽屉桌,两条睡凳,两把椅子,一只木柜,一只皮箱。在衣服方面,衣箱衣柜中,总须填满,论价值,少的也总在二百元以上。

迎娶有大小之别,贫寒之家,都用“小娶”,抬一个轿子,由“压轿的”乘到女家,这轿由新妇乘回来,而压轿的则改乘车子。

中产以上的人家,都用“大娶”,大娶是抬两个轿,大鼓乐,有旗锣旗帜,声势非常煊赫,路途稍远些的,都要头一天过轿。这两只轿,一只由新郎乘着,一只由压轿的乘着,须在夜色朦胧时,走到女家,女家设宴款待。第二天早晨,再大宴一次,于是新郎才到后院里谢了亲,新娘这时也上了轿——压轿的乘来者——一同回来。

在结婚的前天,无论大娶小娶,新郎磕头,是必不能免的。提到这,作者到今天还有些谈虎变色,那磕头,由拜祖坟起,以至于祖先的牌位、家长、本族的长辈、较近的亲戚、乃至于邻人的长辈,都不得幸免;这实在是一件最痛苦的事。

新娘在临上轿之前,自然要有一番装束:这装束,并不必定多好的衣裳,只是颜色一定红的。无论是冬天,或是盛夏,“催妆衣”是必须穿的。催妆衣,是填着棉絮的红袄,不管天气冷暖,在上轿时必穿上。此外,头面须有一幅红绫里子,这红绫,叫做“蒙头红子”。

当轿往女家时,男家除跟随些执事等人以外,还有两位要角——娶女客。娶女客是女性的,多半是新郎的长辈亲戚;最要的条件,是娶女客的属相,不得和新娘的属相相尅。娶女客只须跟到新娘家里就是,并没有什么任务。轿子回归的时候,女家也有送女客二人跟着。这送女客,是男性,多半是新妇的长辈亲属。他们把新妇送到夫家,一饭即归。

一阵鞭炮响,是告诉新娘的轿子,已经到大门了。这时,就有两位年方及笄的姑娘,叫做“接轿的”,一个用卜罗端着麸子,一个拿了一部书,书里夹着两支葱,迎上轿来。当轿刚落地时,先有人用树草捆成火把,在轿前烘一烘,叫做“燎轿”,接着才把轿门撕开(新妇上轿时,须把轿门缝上)。于是接轿的一个把书交给新娘,一个把麸子撒在新娘身上。这时,轿前已放下了一把柳木做的椅子,旁边站着两位新娘的族兄或表兄;当新娘坐到椅子上的时候,便由她两位——族兄或表兄——一直抬到天井里。

天井里放着一张桌子,上面除摆着香炉和烛台外,正中放着一个斗,斗里满贮着谷物,顶上横放着一条秤。把新娘抬到桌前时,新郎也就过来,站在新娘的左边,共同磕头。磕头的次序,是先拜天地,再拜祖宗和父母,然后夫妇对拜:这叫做拜天地。

拜完天地,接着把新妇送到新屋里;新房里放着两把椅子,新娘坐在右边的一把。于是,许多“闹房的”便把新郎簇拥进来,坐在新妇左边。接着便有嫂子或表嫂提着红色的酒,满斟一杯,先放在新娘的嘴上一醮,然后再送到新郎嘴上,一口喝净:这叫“喝心酒”。这时,提酒的人,口里还念念有词:

新媳妇醮一醮,

新女婿喝个干。

酒喝罢,新郎暂时退出。新娘的“蒙头红子”和“催妆衣”,这时才卸下。帮着脱卸的,仍是嫂们或表嫂们,她们在脱卸时唱着这样的歌子:

蒙头红(或催妆衣),

往上搭,

一年以内抱娃娃。

接着由这些嫂们拿着栗子、枣和花生,向床上撒去,叫做“撒帐”。据说,“栗子”和“立子”同音,“枣”和“早”同音,是祝他们立子宜早;“花生”又叫“长生果”,是祝他们长生不老之意。

这时,新娘已换了华美的衣服,新郎也过来同新娘共同向着床作揖,叫做“拜床公床母”,接着新娘开开衣箱,新郎把手往箱里一伸,叫做“抄柜”,然后新郎退出新房。

不久,便要“上拜”。上拜是新郎和新娘再同到天井里磕头,从祖宗磕起,以至于戚族邻里,等到上拜完了,一对新人,都已鞠躬尽瘁了。这时桌上的斗,便抱往新房里,斗旁并放下一条布袋。

等,等,等到天黑,大家吃完团圆(新娘带来的挂面)之后,新郎入房了。到夜深人静时,新人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新娘挣着布袋,新郎把斗里的谷物倒进去。此外一宿晚景,则不必细提。但第一个晚上的灯——叫做长明灯,是不准熄灭的。

第二天,新娘再拜翁姑。第三天,新娘还要给戚邻磕一遍头,便和新郎同车回到娘家,当天转回来,叫做“接三天”。此后,到九天或十天,新娘再独自回一趟娘家,也许住六天,也许住十几天。这“终身大事”的举办,至此便算终了。

屈万里,(1907~1979年) 字翼鹏,山东鱼台人。曾任台湾“国立中央图书馆”馆长。一生致力于教学及中国古代经典文献和甲骨文研究工作,成绩卓著,著作颇丰。主要著作有《汉魏石经残字校录》、《诗经释义》、《古籍导读》、《书佣论学集》、《尚书释义》、《图书版本学要略》、《〈殷墟文字甲编〉考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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