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一个离开后才拥有的地方

唐雪元

　　故乡——株洲县仙井乡乐塘湾，我在那生活了20年，并没觉得它有什么让我迷恋的地方。相反，我曾把逃离它作为勤奋不辍的动力。

　　1996年的冬天，带着母亲的嘱托，承载亲人们的期望，我入伍去了大西南的四川。再后来，脱下军装后在成都安家，其间回老家摆了几桌简单的酒席后，便与故乡远离了。人在他乡，追逐着属于自己的梦想。我努力着，在这飞速发展的城市渴望着寻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

　　树高千丈，叶落归根。或许是应了这句古话，或许是在外漂得太久，也或许是人近中年喜怀旧，近几年来，我总是在春节来临之际，因母亲、兄妹的一个电话、战友、亲朋的一句乡音、一声呼唤，心就莫名地突然紧了起来，对故乡生出许多无端的牵挂。

　　城里的花儿再鲜，绽放不出红泥的味道，薪水再涨，还是买不到灶塘边的温暖。我的衣衫光鲜，心情却打满补丁。鞋踩着柏油与水泥路已经多年，现在就要嗅到牛粪的清香，和母亲铺在村口的盼望。

　　离家时，最重的是乡音润色的嘱咐，回家时，最重的却是尘土拥抱的脚步。我在城里伺候着一只只酒杯，蓦然转身，才知道母亲杯中的茶早已变凉。

　　我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中穿梭忙碌经年，却没有给病中的母亲洗过一次衣裳。在一块块宽敞明亮的玻璃中，看到我在城里的模样，也看到身后那些势利的目光。

　　我学会抽烟，喝酒，却学不会喷漆的假话，打蜡的笑容。

　　故乡，多么亲切的词眼！它既清晰，又抽象。在这样一个特定的季节，咀嚼这二字，竟让人嚼出五味杂陈。那里的天，那里的地，以及自己走过的脚印，盘根错节地组成了心中的眷恋，凝聚成一缕缕乡愁……

　　坐上列车，总感到故乡和自己之间有一根柔韧的弦，把彼此拽得紧紧的。离故乡越近，那根弦就愈放松，心情慢慢变得舒展。我便渐渐走进故乡的怀中。

　　回乡了：村中奔跑的儿童，他们的父辈曾是我儿时的亲密伙伴；间或听说原本很亲近的老人已经永远见不到了。这些都会让我怅然若失，朝思暮想的故乡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抛弃了我。当锃亮的皮鞋不能适应高低不平的泥路时，当费力地用压水井取水时，我不也在内心嫌弃老家的贫瘠、落后吗？回到故土，反而觉得离老家更远了。

　　当我回到城市，老家在我心中却又罩上一层美丽的光晕，它变得亲切而又朦胧，眷恋而又伤感，下一次回乡的日程又悄悄在心中酝酿。故乡，也许对于每一个在外奔波的人来说，都是一种欢乐与忧伤、怀想与惆怅同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