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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林探惜 这半个月以来，我横穿了大半个美国，既做了回游客，也过了回居民的瘾。 在经历过洛杉矶的阳光，芝加哥的风，和纽约的雪之后，我觉得，其实我在这里，也只见到了两个字。 寂寞。 阳光明媚的加州是寂寞的，黄沙漫漫的内华达州是寂寞的，丘壑纵横的亚利桑那州是寂寞的，寒风呼啸的伊利诺伊州是寂寞的，白雪皑皑的纽约州也是寂寞的。 这是我出国之前未曾设想过的一个环节。 我看到我爸的老朋友——在芝加哥开诊所的阿姨，整个人收拾得时髦美丽一丝不苟，每日早出晚归地忙着医生的工作。在她家幽静的小别墅里，我看到温柔文雅的丈夫在悉心烹饪，一儿一女在楼上的房间里忙自己的事情，到了吃饭的时间便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闲聊。 我看到我爸的老同学——在雪城当教授的叔叔，与来自上海的妻子住在一栋红色的小别墅里，屋外是经冬的积雪，明媚的阳光照进玻璃窗里，阳台上的木地板上有融雪的水渍。餐桌上的brunch品种齐全：自家煲的红豆汤，自家烤的年糕，外头买回来的寿司、马卡龙和纸杯蛋糕，白粥配上橄榄菜……叮叮当当，摆了满满一桌。 赌书泼茶，弹琴赏雪，看上去真的是太美好的生活，美好到令人不敢相信它的真实性与持久性。然而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却是实实在在地在这异国他乡，悄然地存在了二十余年。 我想起我曾以部分的自我为蓝本，写过大学校园版的《半生缘》。在那当中，石翠芝与许叔惠就有过一段与之类似的，关于未来生活的想象。 我想起《Friends》里面，在为婚礼的排场争执不下的时候，Chandler说：我本想攒钱买房子，我本想攒钱给我们的孩子上大学，我本想攒钱在新居里养宠物……但如果一场完美的婚礼是你最大的梦想，那么我愿意把钱都交给你。此时，以一场童话般婚礼为终身心愿的Monica竟然就这样妥协了，她说：我不想要一个盛大的婚礼了，我想要你说的这一切。 我一直都觉得，倘若将来能够住在美国某个城郊的小别墅里，每日看斑驳的树影在庭院里移动，男人在庭院里教孩子骑单车，女人在落地窗前悉心烹饪……这样静谧的人生图景，似乎就是我可以望见的俗世幸福。 我爸妈在国内生活了半生，眼见得许多朋友中年危机妻离子散，总觉得能如他们这般相守到老，便已是绝佳的运气。 我在国内见到的长辈们当中，多的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多的是支离破碎的家庭。许多人要么就是为金钱地位疲于奔命，要么就是浑浑噩噩醉生梦死；许多的家庭组合不过是麻木的“互相忍受，搭伙过日子”。许多人选择与一个对象共同生养一个孩子，为的也不过是将来能让子女“得到好的收入，过上稳定的生活”。甚至还有大把的父母这样教育自己的儿子：“等你将来有出息挣大钱，多的是女人送上门来。” 这样仅仅挣扎在生存线上的社会风气，一直都让我难以忍受。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处桃源，一直在憧憬着一种有酒有花、如诗如画的简单家庭生活。 可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当我真的迎面见到这样的生活图景，我感受到的，却是迷茫与恐惧。 因为我突然发现，当我憧憬着这样的生活的时候，我从未想到过我可能要面对的难关。因为我突然发现——像这样的生活，有多么浪漫，就有多么寂寞。我们需要多么爱一个人，才能坚定不移地抵制住这日复一日的庸常生活的侵蚀？ 当我们真的超越了现实的桎梏，真的能够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搭建自己想要的家园，我们又如何能够保证自己此生此世的忠贞不渝？当大雪覆盖了整座小城，当我们工作忙得抽不开身，当社区里的社交活动乏味而格格不入，当我们与吵吵嚷嚷的国内社会彻底脱节，甚至连骂人的靶子也失去了……彻底越过生存及格线，进入文明社会生活状态的我们，是否会面临一种凡事无可改变的透心凉的末日感，是否又会遭遇另一种形式的中年危机？ 所以我开始想：人究竟是为了什么样的原因，才会愿意在某处与某人安定下来呢？ 做了一整桌丰盛brunch的阿姨笑着对我说：等你真的遇到“那个人”，你就明白了。 *作者：林探惜，92年强势狮子女，网易云阅读自媒体作者，豆瓣无门派博主。始终怀揣壮美的英雄梦想，所思在远道，愿来日方长。十点读书经授权发布本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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