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健哥(1)——《淮北文人》(三)

 马尔的视觉 2020-09-17

    淮北有俩人我是名后必称“哥”的,还都姓王。

   一个是健哥,一个是胜哥。

    胜哥比我小一岁,喊他哥有典故。

    小城的街面上有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叫“江湖无大小,看谁混得好”。

   你别小瞧这话颠倒了老规矩,它还真是个硬道理。

    胜哥是淮北土族,一米八多的瘦个头走哪里都显明,那一头白发就是地标,戴副眼镜,翻眼看人时从眼镜上面扫过来,只露一丝眼白,眼眯着的。不凶猛,却似利刃划过。

    他肉联厂干过,建行金融服务社当过小头目,现在开家咨询公司当老总,养着好几个人。

    他的一张纸值成千上万,还是淮北行业协会王会长,做你我“胜哥”是绰绰有余。

    再就是他上学留级、补习次数多,比他小两三岁的都是他同学,喊他哥的人多势众。

    他本人相貌又早就显出青春多么该值得珍惜的事情,一马路南北一大片,老老少少的只要不差辈,都“胜哥”长“胜哥”短的招呼着。

     我喊他“胜哥”开头他还推辞推辞,后来就受用了;但他讲究,一张嘴就称我“晓林哥”。

      胜哥是个规矩人。

    小城这地方奇特,城小人头熟,跟个村庄一样,一早走一马路到一中上班,尽是点头招呼的熟人熟脸。

    到外面吃个早点,去结账老板说先头有个人一起结了,后来才知是人民医院外科书记老崔哥。

    虽是小钱,心里却暖洋洋的。

   小城人的来源是五湖四海,过去讲是肖砀的脑袋,濉溪的脊梁。

   这么多年,尽是听得外地人在淮北当家,一会萧县一会阜阳,近点的还有山东的。

    来源复杂,它的辈分大小就模糊,显关系乱。单个称呼没问题,人一多喊起来就七上八下的混杂,不论套。

    我和同事的岳父喝酒,一边他岳父喊我兄弟整一个,不一会他当女婿的端个给我,说要敬哥。

    他岳父就脸沉到桌上,再不肯言语。

     有次小老弟喊到家吃饭,正遇见一位相熟的市里领导,小老弟得称他叔。市领导在不是市领导时我们就熟识,他就兄弟亲热的喊着。小老弟这边称我哥,他喊叔的那边称我老弟,夹在中间不上不下的悬空着,心里嘿嘿只想乐出声。

     一中刘校长的大丫头汤晓东初中我带三年,汤家三个孩子见面就“马老师”、“马叔”的喊。被他们称之为“哥”的渠晓峰同志心里一直都纠结,绕个八道圈也得证明谁谁谁我得喊姨,他是喊姐的,逼着我承认,如此心里才平衡。

      与淮北日报副刊老编们的熟悉,从创报一代的纵横老师开始,到王友根、刘宪法、王晓明挨着往下排;后来与宪法、晓明除了文字关系,亦成了好朋友。

     这大都源于健哥的架桥开路。

     淮北这地方奇,有时你认识一个人能连上一大串。

     比如矿工医院郭劲松实习时住一中他同学的地方,熟了以后他分矿工医院,他的十几个玩得好的同事都成为泡在一起的朋友;由他同学眼科赵主任继续往人民医院联,又是一大片熟人。

     人民医院的医务处王健彬主任有着令人惊异的记忆力,电话号码过目不忘;已经是省党代表的著名影像专家任千里,有着让你百吃不厌的炒菜功夫;眼科赵云庭主任的认死理,周谦让副院长的欢喜抬杠;矿工医院钟明贵、老裴的大酒量,李飞的小幽默,都是这样熟起来的。

    再往外扩,矿医老体检中心的于忠林、王军辉,采购中心的张武、张文亮。

    由这些点再延伸,层层叠叠的熟人、朋友关系。

     早前的朋友关系没有多少复杂性,你敬我我敬你,喝酒炸个雷子,脾性一对上就是好朋友,没有多少利益纠葛。最多你到哪里办事情,有个熟人帮你前前后后的张罗着,就觉得极有面子了。

    与健哥的关系比较特殊,他在安大上学时我们就认识。

     他父亲在矿务局干校当校长,我同学当老师,就串上了健哥。

    那时的健哥还不叫健哥,叫王健同学。

    他肤色白皙却是个狂傲书生,朗声快语,性子急躁,变脸跟翻书一样快,而诗文却多有可观处。

    毕业后他分到日报社,又娶了蚌埠分过来的后来当了妇幼保健院副院长的老花当老婆,算是半个老乡。

     那花院长是个极喜欢开玩笑的豁达人,脸上就俩表情:不是笑就是嗔怒。

     我们成长于一个非常特殊的时代。

     最初的底色是红色,与文革有关,但不是血腥的红。

     那色彩就是心头的一把火,点燃理想,易于激动,爱国心膨胀,把野心事业心,任其勃勃生长。

     如果要找个颜色做我们青春时代的旗帜,只能是红色。

     后来有了市场经济人人都盯着的金色,“三观”混乱、六神无主的黑色,那红色也就跟着变调了。

    社会改变人的力量形状很奇特,它不是突如其来、势不可遏,而是慢慢渗透,滴水成冰。到你认了“看谁混得好”那样的调侃,随那潮流被推着走而身不由己,你的天然属性会越来越少。

    最早的王健是个很诗性的文人,有一种透明的可爱。

   “性情中人”四个字,可褒可贬,好的说你率真,孬的说你不讲究。在文化层面,“性情中人”皆可入画。

    记得有一次他到一中没来由的非要听我上课,我只好给他放到教室后面。

    因为朋友在,那节课可能更投入些,没想到他竟听得了泪,就在后面泪汪汪的听完。

    我那时还不知并不是我的课如何感人,却以为自己上得好,感动了健哥;现在想,只是上课情境触发了他心里的一个柔软的点。

     一个听课能听到泪奔的人,心中定然长满了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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