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放国庆了,你们打算去哪儿玩? 我们昨天讨论了这个问题。有人要去内蒙古的大草原上驰骋,有人去香港购物血拼,有人去泰国看人妖表演,还有人去瑞士滑雪。 那你们的父母国庆打算去哪儿玩? “不知道。” “在家里待着吧……” “可能…大概…” 一个问题就问住了大家。很多人都说不清楚,父母国庆会去哪儿,会干些什么。 那一刻我们突然发现,从某一个时间开始,我们离开了家,去了别的地方上学、工作、在新的地方生活。 在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里,我们过得越来越风生水起,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而我们对于父母的了解,却变得越来越少。 我们不知道在我们离开的日子里,他们在怎么生活,他们靠什么打发时光。 他们还好吗? “国庆我要去看偶像的演唱会,不回家。 我妈不会多惦记我吧。 她每天开心着呢,下班就去跳广场舞。 她不懂我为什么会追星,就像我不懂她为啥要跳广场舞。” ——小楚,青岛,23岁 小楚家在青岛,在北京工作。 因为公司的竞争特别激烈,她压力特别大又没人懂她,只能把压力全部转化成追星的热情。 小楚妈妈是她们那里银行的一名职员,每天朝九晚五。晚上下班以后,偶尔去跟着小区里朋友一起去跳跳广场舞。 我们问她,阿姨,听说你很喜欢跳广场舞? 她妈妈说,本来我对广场舞没什么兴趣,后来我们银行有一个同事和我岁数差不多大,中风了,偏瘫。我们单位的很多人就说,她中风是因为平时不怎么锻炼,不怎么运动。从那之后我就去跳广场舞了,想锻炼一下身体。 我们说,阿姨你很有保养的意识啊。 她妈妈笑着说,小楚一个小姑娘在北京,已经很不容易了,未来又得结婚又得养孩子的。我和她爸爸要是病倒了,就成了她的负担。 我们没再说话。 小楚半个月,甚至有时一个月才给家里打一次电话。 他们想给她打电话,又怕打扰她。 他们希望她在身边,但又觉得年轻人应该志在四方。 有时实在想女儿了,小楚她妈就会去她房间,晒晒她的被子。把小楚最喜欢的海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擦干净。 “虽然不认识那是谁,也不知道闺女为啥这么迷他。但是对于女儿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 父母对我们的不理解,但是会努力去了解。 但我们对他们的不理解,却从来没有主动去了解过。 小楚她妈说,很想很想小楚的时候,也不好意思跟小楚直接说“我想你了”,而是在微信上问她“你吃饭了吗?”“你在做什么”“你在忙吗?” 每次问她,你吃饭了吗,其实就是想说,我想你了。 我们想念爸妈的时候,可以随时打电话。爸妈想我们的时候,却怕打扰我们。 我们说,我们想他们了,是突然想起他们了。 而当他们说想我们了,是因为他们忍不住了。 “我国庆要去上海迪士尼旅游,不回家,我们家那地方真没什么好玩的。 我是家里独生子,我不在爸妈身边,他们可能还是会感到有点孤独吧。 但我总得有自己的生活吧。 况且,我爸妈也希望我能离开那里。” ——扬州,志诚,25岁 志诚来自一个最最最普通的中国家庭。 他出生在一个离扬州市90公里的小镇上,是家里的独生子。 父母开了一家不足三平米的小卖部,卖些便宜的烟酒、调料,勉强维持着生活,家里没有多余的钱。 小镇一眼就能望到头,出门三步就是熟人。 从小到大,志诚就被爸妈寄予厚望,一定要考上本市最好的大学——扬州大学。 爸爸妈妈都希望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去更好的地方,有更好的生活。 结果志诚高考时,发挥超常,考上了北京林业大学。从此离家万里。 志诚走了以后,就只剩爸妈在家里。 志诚爸妈每天的生活就是守着家里几平米的小摊,一些杂货。生意也并不好。 “这几年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了,经常一整天就跟那儿坐着”,他妈妈说,“没事坐着,就看看我儿子的微信。” 每天,志诚妈妈都会刷好几十次志诚的朋友圈,看他转发的文章,看他发的动态。看不懂志诚发的什么,但还是每条都会给他点赞。 “我专门了花了八九百块钱买了这个智能手机。但是我不太会用,让他教过我几次还是不太会,他不太耐烦了,我就不好意思问了。我只会微信聊聊天,看看志诚发的东西。” 有一次志城发了一条朋友圈:心情不好,好想吃火锅。 不到一分钟,他妈立刻给志诚打了一个电话,吓了志城一大跳,问他妈妈,你怎么这么快就看到了? 我们也问,对啊阿姨,你怎么做到的? 他妈妈说,我微信列表里就志诚一个人,他发什么,我都一眼能看到啊。 志诚的微信列表里有几百几千个好友,朋友、同事、恋人,每天他要回好多好多消息。 但是他最不关注的就是妈妈的消息,每次好几条消息一起进来时,他都会觉得妈妈发的最不要紧,然后拖到最后回。 与此相反的是,我们是父母列表里,最最最重要的那个人。 其实志诚的父母,是很多父母的缩影。 他们没有很高的文化,没有什么成就,也没有什么爱好和生活。他们的这一生平凡和普通到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除了孩子。 对于他们来说,孩子就是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支柱,是下半生的盼头,是人生的希望。 “我爸妈啊,他们学历高,事情也多,天天忙得不行。 我给他们发个微信,他们经常隔很长时间才回我。 他们国庆还要去新西兰旅游。 孤独?我比较孤独吧。” ——皖皖 皖皖的爸妈是传说中的高知家庭。 采访她爸爸的时候,我们说叔叔想采访一下,借用一点时间。 她爸爸说,就半个小时,我很忙。 我们说好的叔叔,你觉得自己会想念女儿吗。 他爸爸说,不会,那么大的人,有什么好惦记的。 我们说叔叔你真酷。 皖皖爸爸年轻的时候,真的是个很酷的人。 他经常去西藏徒步,去亚马逊探险,还去过非洲,怎么刺激怎么玩儿。 小时候皖皖常常问妈妈,爸爸又去哪儿了。 他也经常鼓励皖皖出去闯,在皖皖中学的时候就送她参加了美国的夏令营,也从来不担心。两个人都比着谁更酷。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是在皖皖出国读书以后。 每次皖皖回家,他爸都不出门了。 朋友打电话来,他就说,今天有工作没做完,就不去了。 朋友在那边问,你不会在家陪孩子吧? 他爸说,谁要陪她啊,她出去玩了。 这时候,皖皖突然在屋里喊了一句,爸爸,你在干啥呢。 电话那边朋友哈哈大笑。 其实根本不算陪,常常是皖皖在房间自己干自己的,他爸爸在客厅坐着看报纸办公。两个人也不说什么话。 我们在皖皖的卧室里,看见了她的衣柜里挂满了衣服。有的衣服看着像是小时候的,中学的校服也混在里面。 我们奇怪地问皖皖妈妈,这些衣服都不能穿了挂起来干什么? 她妈妈笑了一下,说: “皖皖出国读书的第三年,她爸爸有一天在家里,把这些老早以前的衣服都翻了出来,一件件地挂了起来。 我问他在做什么。结果他爸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柜子太空了,把衣服挂在柜子里,总感觉孩子还在家里。 我当时就哭了,说帅哥,你也老了,这么感性了,女儿知道了笑死你。” 这几年,舆论一直在提倡父母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不要为了孩子活着。 皖皖的父母应该就算是那一类很酷的,有自己的人生的父母了吧。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们居然也老了,老得酷不动了。 他们远比我们想象中更独孤,更需要我们。 我们最后问皖皖爸爸,你希望女儿以后回国吗? 皖皖爸爸想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说: 自己选要怎么生活吧。她今年21岁,未来还长,会有自己的人生。我今年52岁了,以后也只能看着她走了。我们做父母的,最应该学会放手。 是的,做父母的,最应该学会放手,最不得不学会放手。 小的时候,我们曾经以为自己会跟爸爸妈妈在一起一辈子。甚至有时候会腻烦,什么时候才能逃离他们身边,去自由地生活。 后来随着我们长大,真的离开了他们,有了自己的人生,能够回去的时间越来越少时,才发现,这一生,其实我们能够一起的时间太有限太有限。 一直有人说“留守儿童”这个词语,却很少有人关心“留守父母”。我们这代人大部分是独生子女,离家念书、工作又是我们无法避免的一条路。 我们一走,父母们都成了留守父母。 现在,如果有人问我们和父母的关系是什么? 大概就是,我们的世界进来了越来越多的人,我们越来越不愿意和他们在一起说话倾诉心事; 他们的世界却越来越小,越来越希望能多跟我们讲几句话。 大概就是,小时候他们拼命送我们读书,想让我们去更好更远的地方; 现在我们走得越来越远,他们却不敢奢望我们多一点点时光陪在他们身旁。 最让人无奈的是,这是一件注定的事情,我们改变不了。 我们在前面快步走向未来,父母和过去就注定会被留在身后。 就像龙应台的一句话: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我们有时候也会愧疚,可也不过是一边愧疚,一边继续走得更远。也许真的要等到有一天,我们也为人父母,才能感同身受其中的心酸。 这篇文章最后没什么道理要讲,如果你已经很久没给爸妈打电话了,不如给他们打一个电话吧。 我们先去打电话了。 本文作者:杨乐多、pp、吕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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