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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砂痣 | 有情何似无情

 水云随缘斋 2017-10-03

作者 | 随风  图片 | 网络

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张爱玲

人生若只如初见

暮色微沉,但是夕阳将半边天空都染成如火如荼的艳丽,张扬的色彩跟那个作画的女子如出一辙。她的旗袍滚着很宽的边,滚边上飞舞着百来只金银线绣的蝴蝶,缀着红宝石的纽扣。

一眼,也只需要一眼,你便能够从滚滚红尘中知道,她就是你的劫难。于是世间便有了一个词儿,叫做一眼万年。

张廷重痴迷地看着她,直到身边的朋友大声将他唤醒,“廷重,她就是你未来的妻子呢,你的运气还真好啊,以后美人在怀,也不要忘了兄弟我啊。”

张廷重笑笑不说话,一双眼睛却跟着黄素琼的身影起舞。原来老天让他经历重重劫难,只不过是为了遇上这样一个女子。家族没落,一夜之间成为了前朝遗少的张廷重发现,生活就在不远处给了他一个惊喜。

黄素琼放下画笔,就看到了一身儒雅长衫的张廷重,没有一般女子的羞涩,反而大大方方地走过来,笑容如同公主一般骄傲,“你就是张廷重?”

像是患上了失语症一般,一向以才气闻名的张廷重竟然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只是看着女子明媚而俏皮的笑容,他想,从今之后,你便是我的公主了。

因为你是我的公主,所以面对你的时候,我低微到了尘埃里,但是心甘情愿,虽九死其尤未悔。

衣带渐宽终不悔

她千方百计撕掉身上粘着的“前清故人”标签,所以在新婚之夜的时候,她任性地说,“我叫黄逸梵,以后只能叫我黄逸梵。”

因为爱,所以张廷重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在他心中,公主总是有这种任性的理由的,他的脸上带着激动故作淡然的笑容说,“好。逸梵,我一定会给你你想要的生活的。”不管是爱情,还是自由。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他执起黄逸梵的纤纤玉手,重重地在心中许诺。

那双手的指甲涂着鲜艳的红蔻丹,仿佛女子毫不妥协的生命,预示着他们的结局。但是张廷重到底是不相信命运的。

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他倾尽所有地对她好,只是希望她能够回头看她一眼。

黄逸梵总是如此的骄傲,如此的任性,她的词典里从来都没有回头的地位,她只要往前走,走到这个世界去,走到时尚的巅峰。因此她学油画,和徐悲鸿、蒋碧微同住一栋楼;她和胡适同桌打牌,夸张但不做作的样子永远都是桌上动人的尤物。

张廷重选择的是包容,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像是一只蝴蝶,如果不能给她一个花花世界,她就会飞走。张廷重给不了她,只能用着最小心的温柔,缠缠绵绵,编织一张网,将她的心留下来。

“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首恨依依。”没有浪漫的烛光晚餐,跟那些留洋回来的男人们相比,张廷重简直枯燥得要命。但是张廷重会用墨香写下一首首诗词,从唐诗到宋词再到元曲,永远没有重样,永远以黄逸梵一个人为中心。

她应该满足的。黄逸梵靠在张廷重的怀里的时候,想着,竟然头一次升起了要从此留下来的想法。留下来,就留在这个已经逐渐腐朽了的地方,这个她曾经心心念念想要离开的地方。因为有家的地方,就是天涯啊,她不用继续流浪,也能够寻找到一丝安全感了。

莫向花笺费泪行

“你真的要离开吗?”张廷重问她,显得瘦弱的拳头握得死紧,还能够看见他手背上的根根青筋。

黄逸梵回头看了他和那个年幼的女儿一眼,毫无表情的一眼,“我要走了。”于是她就这样挥挥手,不带走一丝云彩地登上了前往伦敦的飞机。

她没有带走一丝云彩,却带走了张廷重的整颗心。

在飞机上的时候有着非常严重的失重感,让她的脑袋生疼,但是她倔强地望着窗外,不落下一滴泪来。好女孩上天堂,坏女孩走四方。她已经很努力地去适应一个普通家庭的生活了,到最后却发现,她永远都做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的样子,为那么一丝柴米油盐而浪费青春年华。

她不愿意屈就。

某一天她在照镜子的时候突然间发现,本来青春洋溢的自己的身上竟然已经充满了那些老去的女人身上才有的迹象,才惶恐不已,才发现,如果想要将原来的自己找回来,必须要离开了。她是不能过这样的生活的。

是不舍,怎么可能会没有不舍呢?毕竟,这是她想要停留下来的地方啊。但是再不舍,也一定要离开,因为这里,早就已经成为了她的罂粟,美好,但是有毒,毒害的是她的梦幻。

张爱玲看着飞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划痕,天真地抬头望向张廷重,“爸爸,妈妈去哪里了呢?我也想坐飞机呢。”

飞机已经不见了,只能看到最后的痕迹。过一段时间之后。连这唯一能够让他念想的痕迹都会消失不见。仿佛是为了将这痕迹都一一记在心里,张廷重执着地仰着头,蓝天白云,却不能换回他美好的心境。

“爸爸,你抓疼我了啊。”张爱玲带着哭腔说。

张廷重这才从恍惚中反应过来,蹲下身子,跟张爱玲对视,“对不起,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

张爱玲看着泪流满面的爸爸,着急地说,“爸爸,你怎么了,爸爸你别哭啊,妈妈还是会回来的。”

“对,她会回来的。”张廷重重复了一遍。但其实,他已经隐隐约约地明白,他是要弄丢这个永远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子了。他的胆怯和安逸,注定要将黄逸梵推向那个彼岸。

有情何似无情

离婚协议书摆在张廷重的面前的时候,他望向那个变得更加精致的女子,出国的生涯终于让她找回了自己的青春。若是不能给予,不如放手。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笔一笔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逸梵。”他喊她。

黄逸梵的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

感情的线索一旦断了,就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残忍的锁链。

黄逸梵是他人生中唯一的光芒,没有她,他宁愿从昏昧的傍晚归隐入黑暗的夜晚,纵歌狂欢,烂醉如泥,将自己锁入最为坚固的城堡里。他同归于尽式的爱,最终变成了本能的、自卫的对抗。

虽然后来他有了一个新的妻子,一个全心全意与他在一起的妻子。但是你知道,当你遇上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知道其他的不过都是将就。

他愿意将就,因为他的心,早就已经跟着那个多情而残忍的女子去了别国他乡,留下的,也不过是一具残骸。

他握着酒壶,在醉生梦死里,喃喃出一句话。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眼角有浑浊的泪。

作者简介

随风,杂志写手

新浪微博:写故事的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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