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大约是在高三那年吧，有一次作文题叫做《守望》，我是几乎每次作文都会被拿去当做范文朗读或张贴在墙上被表扬的同学，那次在我得意洋洋的准备被老师点名表扬的时候，被表扬的却不是我，失落，但更让我感到羞辱的是，似乎我的得意洋洋被老师看的清清楚楚，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被晾在没有观众鼓掌的舞台上。嫉妒心在年轻人的身上最容易疯长，但是没有一点功利的虚荣心人是不会成长的。 我感谢那次自尊心粉碎的经历，虽然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幼稚的“文人相轻”，但当时事后还是借来那位被表扬同学的文章，结果红了眼眶。她写她外婆在独处的时间里，种菜，养家禽，细致耐心，像疼爱自己的孩子，那眼神里有看到自己的子孙在吃上她种的菜养的家禽时才会露出的满足的光亮……远比我华丽的翘首期盼是为“守望”要真实温暖的多。 读完她的习作，红了眼眶泪流满面是因为适时正逢我丢失了一份属于我的守望一年左右的时光，那一年，或是说后来的很多年来，也许是一生，我都不敢再多提多想，包括此时此刻也是几度哽咽，行文不畅。要知道在一个老人行将就木的时候，将她对人间最希冀的愿望斩断，以绝望之心在寂静中远行，是对生命的大不敬。而一个老人又有多大的愿望呢？无非是与疼爱的子孙多一些相处的时光，与老人相处愉快是种高要求的能力，彼时年少，终究无知，不至于厌烦，但是确实是认为陪伴老人是件蹉跎时光的事，不知道时间这东西对于老人来说其实比起我们要珍贵的多，他们拿最珍贵的东西与你厮磨，你却被虚荣心功利心会害得眺望远方。  2 说来牵强，我知道我所有的学业繁忙都是不愿意陪伴的理由，而不愿意的理由则是承受不起那份浓烈深厚的感情。不管我愿不愿意，每次去看望他们，他们都是开心的，溢于言表的，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的。即使我不去看望他们了，他们也会牵挂我，甚至是计算好节假日我回家的日子来见见我，而每次见我都总带着捂化了的糖，干到脱水的水果……这份深情任谁也承受不起，于是我选择了逃避。逃避本该承担的责任。有人说“你的堂兄妹那么多，你享受的深爱便是偏爱，拒绝才是对的，糖和水果你都有不是吗？”但于我本人，纵使也希望爷爷奶奶能博爱些，但绝不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一个人偏爱你是爱错了，糖和水果我都有，但是这份心意呢？一生能有几回得？ 坦坦荡荡的接受深情，勤勤恳恳的承担责任。逃避，我得到了什么呢？被戳脊梁骨，被叫白眼狼，甚至更刻薄的指责，这些都没什么，旁人怎么会真切的体会你的心情呢？不理会就好，也是应得的，再难听难接受承受就好。我知道没有人能坦然承认自己是孝子的，五十步笑百步而已，谁还不都报还不起，是原罪，只能给以宽慰。更重要的是我知道爷爷奶奶从来没真正怪罪过我，都是因为爱而生出许多遗憾的。但是，毫无征兆的负累才最晦暗，夜半，梦里是童年奶奶的宠爱，梦醒是一张遗照在月光里凛然，梦越暖越反复，内心的噩梦就越沉重孤苦，温热的泪，清冷的泪，都是自己的。但是这些泪是只有在老人老去的时候才翻然悔悟的吗？不是啊，6岁那年，有一天就很晚也不睡，默默流过这种泪了，那时候还在奶奶的怀里噬爱，奶奶问我“白天谁欺负你了？怎么好好就哭了呢”我说“奶奶，没有，只是想到有一天爸爸会死掉，我该怎么办呢？”然后痛哭起来，好羡慕那时候啊，还可以痛哭，还有人笑着安慰“傻孩子，瞎想些什么，你爸爸年轻着呢可别再哭了”可是奶奶没有告诉我她会死，会在我懵懂的时候突然离世，没有告诉我，人终有一天都会是孤儿。 其实我道理从6岁就似懂非懂，逃避也一直都是，逃避责任是年幼，而逃避事实才是原本。那些年不愿意看望爷爷奶奶根本还是不愿意承认每次看望都能显而易见的察觉到他们真的老了，老的一塌糊涂了，我不接受这样的事实，我只接受幼年能爬上布满荆棘的山坡为我摘下鲜花的爷爷，而不是步履蹒跚的爷爷。而真正打败我的也不是内疚自责，而是长期沉醉在幼年里，突然接受亲人离世，突然要求长大，跳跃的速度超出我接受的能力。而现在考虑到的，老人强烈的渴望被关注，难道不也是对迅速的老去的无可奈何才生出了依恋吗？连一生沉浸在自我的书画世界的我爷爷也开始不淡定，爱好终抗拒不了孤独，面对死亡怎样才能平静？杨绛的《一百岁感言》里“我们曾如此渴望命运的波澜，到最后才发现，人生最曼妙的风景，竟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要优雅的老去，还是要静修自己。  3 童年是根，童年决定着一个人很多方面的秉性，失去了能分享童年记忆的人，意味着从此沦落为无根的草，怎样也只能算是飘零，再也没有人告诉我，我没有记忆的0～5岁的种种细节了，能不好奇吗？不渴望还原自己完整的人生吗？这可是天性啊！记得初中时有次去看望奶奶，她给我好多软糖，我说我不爱吃放那吧，她失望的说“哦，你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个了，你不记得了吗？”是吗？我真不记得了，我最不喜欢吃的竟然曾经偏爱过的，可是我仍然喜爱着甜食是不变的啊。我有多羡慕现在的孩子啊，有父母每天在朋友圈里晒自己，照片，视频，多幸福啊。 不过也庆幸，早早地深刻体会人生不过是一场场聚散别离，不至于与许多像龙应台所说，到自己作了父母才“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感伤“父母在人生尚有出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的大都已经走在归途上了，岂不也是苍凉。母在家在，父在天在。放开二胎后的父母总想着兄妹能继他们陪伴我们更久，他们不知道，父母才是联系手足的纽带，父母在兄弟聚，父母去，兄弟也只是各自走上各自的归途，深爱他们，才是兄弟姐妹始终一致的衷肠。 也坦荡的接受他们的深爱，不要怕，要长大，去努力始终对得起自己的一颗良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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