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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的“法”

 河套老乡 2017-10-13


陈远


1

关于“书法”这个称谓,我一直很矛盾,因为如果认同“书法”这个说法,就意味着有“法”,有“法”就必须守“法”,守“法”就意味着因循前人,如此,书法就失去了艺术性。因为艺术必须是创造的,创造就意味着要“无”中生“有”。

失去了艺术性的书法,还能被称为书法吗?

何况,艺术意义上“书法”一词的出现,不过是在南北朝,在南北朝之前,书法的“法”又在哪里?

这是我长期以来关于书法的一个“悖论”。

十年前,我追随黄永厚先生学书,我发现老爷子在这一点上非常彻底,他只说自己写字,从来不说书法,但他会讲美与不美。还记得当初我提出和老爷子学“书法”,他是这么回答我的:

为什么要学书法?就是为了一笔一划写的像人家,做人家的奴隶吗?

我一时谔谔:书法,不需要学习吗?

“当然要学,要学到不像别人,要学出你自己。”


永厚夫子教我学《石门铭》


这是老爷子给我上的第一堂书法课,当然,其实没有那么严肃,我们爷俩是一边抽着烟,一边闲聊就完成了。后来他会每隔一段时间给我看一种碑帖,并不细讲,只是问我:看,美不美?

坦率说,对从小看惯了颜柳欧赵的我,一碰到《石门颂》、《石门铭》这样的摩崖石刻,是完全看不出美在哪里。

老爷子也不着急:慢慢看。

夫子步亦步,夫子趋亦趋,就这么一路跟随老爷子看了十年贴,慢慢的,竟然看了出美来。

后来自己补了一点书法史的知识,发现书法史上的那些大家,都是最后做了前人叛徒的那些人。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

永厚夫子把他一生的艺术感悟用一句话轻描淡写的告诉我,我理解这句话,也用了十年。



以上,是我自己学习书法的一个心路历程。

正是有了这段经历,才让我有胆量挑战现在一些“流行”的“书法观念”。当然,如有谬误,责任在我,与永厚夫子无关。

 

2

当下书法学习的一个误区,是专临一贴,死学一人,恨不得成为一个人肉复印机。

我很奇怪,提倡这样说法的人为什么不一辈子只吃一道菜?很简单,一道菜吃不了多少遍就腻烦,而且还会产生另外一个效果,就是营养不良。可是书法为什么就可以?

为什么写文章如果超出了一定的重复率就是抄袭,就会被人指责为“文抄公”,书法上的“抄袭”反倒会受到人们的称赞?难道说“抄袭”是书法的“特权”?

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觉得不该是这样。

看过某大书法家的书法教学视频,细致到每个字的每一笔画应该在什么位置。

看后不免哑然失笑。不要说太久远,从民国向前追溯,书法史上有谁敢规定过一个字必须要怎么写?

不知道学书从结体入手的观念是从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反正当下的书法班都是这么教,甚至大学里的书法系也这么教,甚至还衍生出书法考试这码事。

真是笑话。

书法有标准,但其标准恰恰如佛家的偈语:不可说,一说就错。

按照目前所谓的书法培训,几个月变可小成,把字写的看起来“像模像样”。

但这种像模像样,第一不能说是书法,因为不符合书法的规律,第二,如果让写这样“书法”的人写点老师没教过或者古人没写过的字,他会发愁:老师没有教过,这可如何是好?


3


写字,对于古人来说,是大事也是小事。

在古代,没有单纯的书法家这一说。钟繇是宰相,王羲之是右军将军,王献之是中书令,颜真卿是平原太守,苏东坡是吏部尚书……书法于他们,是余事之余事。他们的作品与其说刻苦学习的结果,不如说是他们独特的生命体验。

当代的许多书法家们,一辈子只干一件事,就是写字,结果,越写越遭。

不是否定的刻苦学习的必要性,刻苦学习从古至今都很重要,再加上,我们的环境与古人不同,古人一生下来就处于一个用毛笔写字的环境里,我们比古人多一分刻苦,理所应当。

刻苦之外,还要得法。这就是回到了我们开头提到的问题:

什么是书法的法?

在这方面我没有什么创见,个人以为还是古人说的对,就是运笔。赵孟頫说:结体因时而变,运笔千古不易。且不论运笔是否千古不易,运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好的书法,很简单,就是留的住笔,即见笔又见墨。原谅我只能说到这个程度,因为实在想不出来如何说的在通俗易懂一些。我们看古人的书法,之所以能做到势急而笔留,就是他们深深理解运笔的道理。

明白了运笔的道理,也就知道了书法没有速成,必须日积月累,这是书法这么艺术的特殊性,其他艺术领域可能有天才式的人物可以顿悟,但是书法必须是刻苦加上天赋。

所谓书法的“法”,就是在遍览前人的前提下找到自己,而不是在追求艺术的路上背离了艺术,成为写字的匠人。


陈远:吾庐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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