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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抒雁:生死之间,你得忍住泪水

 江山携手 2017-10-20

突然有一天,你发现那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走了,没有了,就像水被蒸发了,永远地从你身边消失了,消失了。

那个叫你乳名时亲切、柔软的声音,那双曾抚摸你面颊的枯瘦的手,那种在你出门远行时久久注视着你、充满关爱和嘱咐的目光,都消失了。

这是不能再生的消失,不像剃头,一刀子下去,你蓄了很久的头发落地了,光头让你怅然,但是,只要有耐心,头发可以再生出来。一个人死了,不会再出现,不会的。

一位墨西哥的作家曾说:“死亡不是截肢,而是彻底结束生命。”是的,即使一个人的手不慎失去了,残肢还会提醒他手曾经的存在。死亡,是彻底的结束,如雪的融化,雾的消散,云的飘移,永远地没有了,没有了。

可是,记忆没有随着死亡消失,每天,一进房门,你就寻找那张让你思念、惦记,你如此熟悉的面孔。如果没有找到,你会情不自禁地喊一声“妈妈!”然后,一个 房间一个房间地去找,看她是在休息还是在操劳——是在洗那些永远洗不完的衣物,是在为孩子们做晚饭,还是在专注地看电视?可是,这一回,你的声音没有得到 回应。房子里空荡荡的,她不在。看着墙上那张照片,你知道她已永远地离开了。那张一直带给你欢乐的母亲的照片,你突然发现其中竟有一缕忧伤。难道,照片也有灵性,将她对你无微不至的关怀凝聚在目光中?

我不愿再走进母亲的房间,不愿触动她老人家遗留下的衣物,就让它原样留存着,任灰尘去封存。唉,每一件遗物都是一把刀子,动一动就会刺伤那脆弱的神经。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不再流泪。谁不知道死是人生的归宿!生,让我们给生命打了一个结,死,便是一种解脱。妻子这样安慰我,儿子也这样安慰我。他们很快就从痛苦中跳出来,忙忙碌碌,快快乐乐,去干他们自己的事,好像母亲的离世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母亲的死,给他们留下的只是短暂的痛苦,并没有留下伤口,而在我的心里,却留下了很深的伤口,有很多的血流出,我常常按着胸口,希望那伤口尽快愈合。可是很快我发现,愈合的只是皮肉,伤痕的深处无法愈合,时常会有疼痛蔓延开来。

我永远不会忘记2001年9月6日下午5时,在中国作协的会议室学习讨论的过程中,我以一种近乎失态的焦灼,希望会议早点结束,然后迫不及待地奔向母亲的住处。快到家时,我打电话给家里,想马上听到母亲的声音。铃声空响,我希望她是到楼下散步去了。

推开门,像往常一样,我喊了一声“妈妈”,无人应声。我急忙走进里面的房间,看见妈妈躺在地上呻吟着。我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想让她坐起来,问她怎么了。她只是含糊不清地说着:“我费尽了力气,可是坐不起来。”我看着床上被撕扯过的被单,看着母亲身上揉皱的衣服,知道她挣扎过。可是一切挣扎都没有用,母亲左边的身子已经瘫痪了,无法坐住。她痛苦,无奈,无助得像个孩子。这个曾经十分坚强的生命,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脆弱!

可是,无论如何,我明白了那个下午我焦灼、急躁、不安的全部原因。一根无形的线——生命之线牵扯着我的心。虽然没有听见妈妈的呼喊声,可我的心如紊乱的钟 摆,失去了平衡。我以从未有过的急切,想回到妈妈的身边。也许,只要她的手抚摸一下我,或者,她的眼神注视一下我,我心中失控的大火就会被熄灭。

仅仅两天之后,当妈妈咽下最后一口气,永远地离开了她生活了81年的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觉得,我生命的很大一部分被带走了,随着她走了。我猜想,一个人的理论生命也许很长,它就是这样一部分一部分地被失去亲人、失去情感分割,生命最终变得短暂了。

没有药可以医治心灵的伤痛,所以只有学习“忘记”。可是,对于亲人,要忘记又谈何容易!只好寻求书籍、寻求哲人,让理性的棉纱,一点一点吸干情感伤口上的鲜血。那些关于生与死的说教,曾经让我厌恶,现在却成了我必不可少的药物。

我想起了一则关于死亡的宗教故事。有一位母亲,抱着病逝的儿子去找佛陀,希望能救活她的儿子。佛说,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的儿子死而复生,解除你的痛苦:你到城里去,向没有死过亲人的人家要一粒芥菜籽给我。

那位被痛苦折磨得愚钝了的女人马上去找,可是她找遍了全城,竟然没有带回一料芥菜籽。因为,世上根本没有没有失去过亲人的家庭。最后,佛说,你要准备学习痛苦。

痛苦,需要学习吗?是的。快乐像鲜花,任你怎么精心呵护,不经意间就凋零了;痛苦却如野草,随你怎么刈割、铲除,终会顽强地生长。你得学习迎接痛苦、医治痛苦、化解痛苦,让痛苦“钙化”,成为你坚强生命的一部分。

不过,这将是困难和缓慢的过程,你得忍住泪水。

 

    30年前,一首长篇抒情诗《小草在歌唱》闻名全国,它的作者雷抒雁的名字也不胫而走;去年,雷抒雁又创作《冰雪之劫:战歌与颂歌》,并再次唱响中华大地。近日,雷抒雁迎着建国60周年的春风回到他生长的土地,举办了“中国的声音”诗人雷抒雁诗歌朗诵会,并在母校西北大学举行了“雷抒雁诗歌创作研讨会”。雷抒雁表示,虽然离开故乡有40年了,但是写作时,故乡对自己的影响是永远的。“它像基因一样在你一切的文字中渗透着的,所以我这次来是对家乡的诗友,向家乡的父老乡亲做一次自己文学创作的汇报,也是一种情感的汇报。”

                                             
    连日来,不论是雷抒雁的诗歌朗诵会还是创作研讨会,都得了读者的普遍关注与业内人士的广泛认同。对此,雷抒雁表示:“回到故乡,一切都是温暖的,也许站在我的角度不能评价朗诵会成功与否,但来了那么多朋友,这让我非常感动。又有这么多良师益友评点我的创作,这让我更是难以平静。”

    为时代放歌

   

“雷抒雁诗歌创作学术研讨会”在其母校西北大学举行,周明、阎纲两位在京的陕籍作家评论家专程赶来,而陈忠实、李星、肖云儒、晓雷、李国平、畅广元、杨乐生等我省著名作家评论家也参加了研讨会。著名作家周明说:“在雷抒雁诗歌朗诵会上,我几度流泪,我被诗人的真诚打动了。雷抒雁的诗反映了他对人生的思索,他的诗是时代的强音,而他是时代的歌者。”学者肖云儒评价雷抒雁的诗歌是“变革时代的桥梁”,“他把个人的生命体验和诗人的生命体悟相结合,在生命觉醒的过程中以诗的方式觉醒”。评论家李星说:“雷抒雁的诗赋予政治抒情诗以新的内涵,从小我之中可见大我”。《延河》主编常智奇说:“雷抒雁在20世纪下半叶到21世纪初的中国诗坛占有重要位置,他以思想的强大给诗歌的诗情张开了翅膀。”

    为祖国写诗

    相对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诗歌也许没那么红火,有人说这是因为“诗人越来越少,但写诗的人越来越多”。对此,雷抒雁说:“这是好事,证明热爱诗歌的人对诗还没有灰心。有人说我是‘人民诗人’,我觉得自己担当不起,但我希望自己能为人民多写点东西。诗像太阳,你只有努力向它逼近,但永远不可能靠近它。我从不认为自己占有了诗歌,因为我始终对文字心怀敬畏,我的诗是从我的血管里流出来的。诗歌应该像火把,能够照亮、温暖别人甚至燃烧别人。诗人自己首先要燃烧,才能写出好诗。要诗化事物,必须先诗化诗人自己的精神、心灵、思维,才能感觉到诗,才能感觉到生活中活跃着的、涌动着的精神力量。要有感而发,才能让读者感同身受,引起共鸣。诗可以是各种各样的,但好的诗歌,必须有饱满强大的精神内涵,才能传得远,才能感动、俘虏读者。”“另外,我想说的是,如果说我有一点一滴的成绩的话,都得感谢故乡这片土地的培养,感谢我的朋友和师长的帮助。‘人民诗人’是对我的鞭策,希望我的每一句诗都是为了人民、希望我永远是人民的代言人、永远为自己的祖国写诗。”

    用诗歌沟通人民

    如今,诗歌逐渐被边缘化的现状令人堪忧。诗歌写作的绝对自由促使大量平庸之作“无痛分娩”,缺乏亲切感的作品破坏了诗人与读者之间的和谐关系。对此,雷抒雁直言:“诗是死在纸上,活在嘴上。诗人在创作时应该更多地考虑他的读者和听众,让诗歌在人们的嘴边流淌。现在诗人主体情感的表达比过去强了,但是有一个问题,主体的东西是无界限的,过于个性化,不太关照读者,用语习惯和情感爆发点更多私人性,别人难以介入。诗的语言、表达方式过于洋化,不适合国内读者的欣赏习惯,很容易形成阻隔,让人感觉别扭。写作考虑写作对象、主体表达的倾诉对象,要让读者接受,必须首先关照读者,寻找一种沟通的方式,增强感情,丰富内涵,这些都是很重要的。”

    诗是一种生活

    30年来,雷抒雁从未放弃对于诗歌的追求。他或歌唱英雄、或赞颂美好生活、或抨击腐朽黑暗。他说:“诗对我来说,是一种生活。就像鱼要用腮呼吸一样。前一段时间,有一个大学学报约我写一篇关于现代诗学的文章。这勾起了我对新诗的一直不间断的思索。我觉得有两个大的问题,其一,是对于现代诗学,我们总是在讲西方的诗学,而对中国传统的诗学重视不够,研究不够。我为什么要做还原《诗经》的尝试呢?我就想回到我们诗歌的源头去看看,用我们现在的思维去读《诗经》。其实,中国最早的诗歌集,就是可爱的自由诗,尤其是《国风》部分,所表现出的形式自由与心灵自由比起旧体诗来都离我们现在的诗歌距离更近,在表达情感的时候很多地方和我们现在是很一致的。我们需要不断地去效仿中国诗歌所建立的传统,不能让它们尘封了,认为新诗是外来的品种,只重视西方的写作理论和经验,轻视和放弃中国的诗歌传统,这种是不对的。其二,新诗走过了近90年的路,今年是“五四运动”90周年。那么,我在想新诗亏欠于诗的是什么?新诗是否把白话汉语提升到了诗的境地呢?新诗对我们的语言作用太小。”

    雷抒雁,男,1942年8月18日出生于陕西泾阳县。当代诗人、作家。曾任鲁迅文学院常务副院长。
  1967年9月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适逢“文革”,于宁夏某部队农场“接受再教育”,种田三年,1970年入伍任陆军62师政治部宣传干事。1972年调解放军文艺社任诗歌编辑。1982年转业地方工作,历任工人日报社文艺部副主任,主任。1993年调诗刊社任副主编。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中国少年作家班编委,《中国少年作家》主编,“中国少年作家杯”全国征文大赛评委会主任。
  著有诗集:《沙海军歌》、《漫长的边境线》、《云雀》、《春神》、《绿色的交响乐》、《跨世纪的桥》、《掌上的心》、《时间在惊醒》、《雷抒雁抒情诗百首》、《小草在歌唱》、《父母之河》、《踏尘而过》等15本。散文:《悬肠草》、《丝织的灵魂》、《秋魂》等。
  诗歌《小草在歌唱》获1979年至1980年全国中青年诗人优秀作品奖。《父母之河》获全国第二届优秀新诗奖。《历史,不会忘记》获人民日报征文一等奖。2003年获诗刊文学奖;2004年组诗《明明灭灭的灯》获人民文学奖。 其作品被译为多种文字在国外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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