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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左行,地右动”杂说

 願隨身 2017-10-21

“天左行,地右动”杂说

 

最近研究了一下北大藏西汉竹简的《揕舆》(即《堪舆》),牵扯到里面说北斗、太阴的左行、右行或左旋、右旋问题,本来自己认为对这个很清楚,古人说的“左”、“右”本义就是指左手、右手,左行(旋)、右行(旋)不外乎以一周身的平圆为轨,从体前半圆行起,“左行”、“左旋”向左手的方向走、旋,旋转就是逆时针;“右行”、“右旋”就是向右手的方向走、旋,旋转就是顺时针。如果面朝南站立,左转就是向左手位的东边转,右转就是向右手位的西边转,今天的规则如此。古人呢,《黄帝内经·素问·刺法论》里说得比较明白:

“气出于脑,即室先想心如日。欲将入于疫室,先想青气自肝而出,左行于东,化作林木;次想白气自肺而出,右行于西,化作戈甲;次想赤气自心而出,南行于上,化作焰明;次想黑气自肾而出,北行于下,化作水。”

我们不管其他那些内容,只说方位,古人站立是面南背北,南为上,北为下,东在左,西在右,《素问》里非常明确地说左行是向东(逆时针),所谓“左行于东”;右行是向西(顺时针),所谓“右行于西”。很显然,古人的“左行(转)”、“右行(转)”和今天的情况完全一样,因为古、今人的左、右手没有变化,自然左行、右行或左旋、右旋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所谓“古今一贯”。

这本来是生活中最基本的常识,可是到网上一搜,发现可就玄乎了,也乱套了,有说左旋是顺时针的,有说左旋是逆时针的,右旋也是一样,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各有各的一大堆道理,我顿时对自己用了大半辈子的常识产生了怀疑,懵了个圈儿了:到底哪个说得对?

说左旋是逆时针、右旋是顺时针的我固然明白,因为我一直就是这么用,大家应该也是这么用;古人是这么用,今人也是这么用。可有些人也很正经地“哼哼教导”别人:“左旋是顺时针,是从东向西转啦!右旋是逆时针,是从西向东转啦!”——我很想问问这样的“高人”们:你们这么说你们自己相信吗?你开车回家从北往南走,到了十字路口遇到红灯只许右转,你也想右转,请问你是顺时针向西转呢?还是逆时针向东转?我敢说,如果按照你自己的“高论”转到东边去,回不到家不说,交警蜀黍不罚死你说明你走运赶上摄像头坏了!

说左旋是顺时针旋转的,拿出来最有力的证据就是古天文学上说“天道左旋”,是从东向西转,是顺时针;自然了,“地道右转”就是从西向东,是逆时针了——这个可又和古今人说的“左转”、“右转”正好倒了个儿,是古人弄错了还是今人弄错了?

所以有人说啦:“天文学上的左旋、右旋不能用顺时针、逆时针来解释啦”——这话说得不俗,可我觉得和没说一样:不管古人今人,看到一个旋转的东西,目光所及,总能分出个左旋、右旋或左行、右行,是怎么分出来的?还不是有固定的标准?标准来自哪里?不是来源于生活吗?左旋、右旋总有个固定方向,有固定方向就可以用顺时针、逆时针来判断。如果按照有些人的说法,古人在天文学上说左旋、右旋就是随便说说的,没谱儿,可信吗?

因为以前也写过一点儿研究古代天文学的东西,对一些记载还有点印象,又翻了翻古代的一些相关文献,大体弄明白了一个道理:某些“高人”的脑子从来是喜欢只看现象不管本质,只顾眼前不顾源流,因此把水搅混了误人误己还不自知!

 

《逸周书·武顺解》里说:

“天道尚左,日月西移;地道尚右,水道东流。”

古人说天道“尚左”、地道“尚右”,“尚”为崇尚义,但为什么会这么说?这是实际观测的结果,其实“尚”就是“上”,就是“高”的意思,是说天道左边高,也就是东边高,所以日月就往西移动;地道右边高,也就是西边高,所以水道就往东流。虽然天是不是真的东边高不好证实,但日、月这俩“球”都是往西滚倒是真的,我国地势西高东低、江河多由西向东流也是真的。由此“高”、“上”义引申出崇尚之义。

古人对于天地的想象,比较古老的就是“天圆地方”说,后来演变出“盖天说”,但二者是有所不同的。

“天圆地方说”大概的意思就是天象一把圆形的伞盖罩在上面(或者说象口大锅),地象一个四方的大棋盘摆在下面,所谓“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晋书·天文志上》引周髀家云)。东、西、南、北四方是根据四方的大地来确定,所谓“天有四时,地有四方”(《皇极经世书》)。因为只有方正的东西才便于确定方向,而圆形的就不好确定。后来又演变成八方,东、西、南、北称为“四正”,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称为“四隅”。

古人又担心了,天掉下来怎么办?“杞人忧天”这事儿不知道有没有有,但这种念头是真有的,所以古人进行补救,创造了“天柱”说,说大地的八方边缘有八根大柱子撑着天,所谓“八柱”,《楚辞·天问》说:“八柱何当,东南何亏?”《河图括地象》也说:“天有九部八纪,地有九州八柱。”

天安稳了,地掉下去怎么办?不要紧,古人又想象说四边有绳子吊在天上,称为“地维”或“四维”,这样天、地连在一起谁也离不开谁,也牢靠了。

从这个观念里衍生出来“共工怒触不周山”的神话,《淮南子·天文训》里说:

“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弄了半天,天东高西低、地西高东低都是共工惹的祸,他把西北的天柱不周山撞折了,天塌下来,所以西北就低,日月星辰这些球就一齐往那里滚;东南的地维被撅折了,地陷下去,所以东南就低,水潦尘埃都往那里流。但是这个说法不科学,用三点决定一个面的理论来说,天有八根柱子支着,断掉一根两根也不会倾斜,只是大家不这么想,都信了。

那么,这个时候是否有天旋、地转的说法呢?我看是没有,天、地之间支着柱子、吊着绳子,是一个相对固定的空间,就象一座房子一样,怎么旋转?而且天的西北塌下来,地的东南陷下去,一直就这样儿,显然其位置都是固定不变的,自然不可能有天、地旋转的说法,更不可能有“天左旋、地右动”的说法,否则那些剩下的柱子和绳子怎么办?

至于日、月、星辰,都是在天上自己运动的,比如日、月吧,神话传说里是羲和、常羲的子女,是由母亲带着从东方的阳谷出来、从扶桑上升起,最后到西面虞渊落下,《淮南子·天文训》里还详细地记述了羲和驾着马车载着太阳从东方到西方所经过的地方,很自然的,这时候的古人认为“天地寂然不动”,日、月、星辰在天地之间运行,自然不会有什么“天左行”、“地右动”的说法。

 

随着人们天文观测的进步,发现这种“天圆地方说”有老大毛病,比如太阳虽然眼见着东升西落,可是它在黄道带上却是一直在从西向东运行,这是怎么回事儿?于是在“天圆地方说”的基础上,诞生了“盖天说”,即所谓“周髀”,它的基本理论是“天象盖笠,地法覆盘”(《周髀算经》卷下),但天是在旋转的,它是“天圆地方说”的升级版,它产生也比较早,郑文光先生《中国天文学源流》认为“较大可能是殷代后期的产物”。

《晋书·天文志上》说:“蔡邕所谓‘周髀’者,即盖天之说也。”其主要理论是:

“天圆如张盖,地方如棋局。天旁转如推磨而左行,日月右行,随天左转,故日月实东行,而天牵之以西没。譬之于蚁行磨石之上,磨左旋而蚁右去,磨疾而蚁迟,故不得不随磨以左回焉。天形南高而北下,日出高,故见;日入下,故不见。天之居如倚盖,故极在人北,是其证也。极在天之中,而今在人北,所以知天之形如倚盖也。”

大概的意思是说,圆形的天就象个张开的伞盖,方形的地就象个棋盘,天象推磨一样在平行旋转(旁转),天是左行,日月是右行。可我们看到的日月随着天左行,东升西落,是怎么回事呢?他举例说明:就象蚂蚁在旋转的磨盘上逆向奔跑,磨盘转得快,蚂蚁跑得慢,虽然蚂蚁奔跑的方向和磨盘旋转的方向相反,但仍然被磨盘带着向左旋转,《开元占经》卷五引《春秋元命包》曰:“日月左行,周天二千三万里”,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太阳的东升西落,不是太阳运行的缘故,而是天运行的缘故。

可事情还没那么简单,上面说“天旁转如推磨而左行”,可同为“盖天说”,还有说“天磨右行”的,如《晋书·天文志上》:

“故桓君山曰:‘春分日出卯入酉,此乃人之卯酉。天之卯酉,常值斗极为天中。今视之乃在北,不正在人上。而春秋分时,日出入乃在斗极之南。若如磨右转,则北方道远而南方道近,昼夜漏刻之数不应等也。’后奏事待报,坐西廊庑下,以寒故暴背。有顷,日光出去,不复暴背。君山乃告信盖天者曰:‘天若如推磨右转而日西行者,其可知矣。’然则天出入水中,无复疑矣。又今视诸星出于东者,初但去地小许耳。渐而西行,先经人上,从遂西转而下焉,不旁旋也。其先在西之星,亦稍下而没,无北转者。日之出入亦然。若谓天磨右转者,日之出入亦然,众日月宜随夫而回,初在于东,次经于南,次到于西,次及于北,而复还于东,不应横过去也。今日出于东,冉冉转上,及其入西,亦复渐渐稍下,都不绕边北去。了了如此,王生必固谓为不然者,疏矣。”

“然则天出入水中”以下,又见《隋书·天文志上》。从这一大段驳斥“盖天说”的文字里可以知道,“盖天说”里还有说“天如推磨右转”的——那么谁能告诉我这“天磨”到底是“左转”还是“右转”?

他们得出天“旁转”(平行转动)的根据,就是根据太阳早晨从东面升起,中午在南方,黄昏在西方,他们推测虽然看不到太阳转到北边,那是因为距离太远,一定还是要转到北边的,然后从北边又转回东边。所以太阳就是东→南→西→北这么个运行方向,所谓“初在于东,次经于南,次到于西,次及于北,而复还于东”(《晋书·天文志上》),如果我们直立平着看地平线,东→南→西→北这个运行方向是顺时针,是右转;可古人都是“知天者仰观天文,知地者俯察地理”(《新语·道基》),如果仰起头来向上看,把天空想象成一个表盘,这个方向立刻就成了逆时针,就是“左行”。如果大家还不明白的话,那么就直观一下,把天这口大锅从南边往上掀起来(从任何一边掀都一样,转的方向不会变),直立90°,我们看锅口的这个圆,就是这个样子:

“天左行,地右动”杂说

对着这个图看比较直观,就是仰观天文的平面图效果:上南下北,左西右东,四方、四宫是逆时针排列,是左行;二十八宿是顺时针排列,是右行。天从东经南往西转,是逆时针,是左行——那么,古人的“盖天说”里有说“天磨左转”的、有说“天磨右转”的,其实就是观察角度不同而造成的抵牾。说“左转”的是仰面观天看到的情形,说“右转”的是从磨盘的上方看下去的情形,今人认为天左转是顺时针,也就是和那个“天磨右行”的看法是一致的。但古代基本上都认为天是“左旋”,如《白虎通义·日月》说:

“天左旋,日、月、五星右行何?日、月、五星比天为阴,故右行。右行者,犹臣对君也。《含文嘉》曰:‘计日月,右行也。’《刑德放》曰:‘日月东行。’”

《论衡·说日》也说:

“儒者论曰:‘天左旋,日月之行不系于天,各自旋转。’”

这样的说法,在汉代以后的书里口径统一,因为古人是仰面观天,对照上面的图形看,东、南、西、北这个顺序就是逆时针左旋的,所以虽然曾有“天磨右转”之说,可并没为众人所接受,因为不合天文观察的角度,很快澌灭。那么,所谓“日月右行”自然是西→南→东→北这么运行顺序了,这个就是顺时针旋转,即右行。宋代张世南《游宦纪闻》卷八说:“天左旋,日、月、五星右转,此古今厯家之说皆然也,天左旋之说信然矣”,就是这个意思。

古人认为日月五星行二十八宿,它的运行方向到底是什么呢?首先,上面说了,二十八宿在天这个大表盘上是从西向东顺时针排列的,就是右行。把天这个表盘翻下来面朝上放在眼前俯看,也是如此,曾侯乙墓出土漆箱盖上绘制的北斗、二十八宿的图形,就是这么把它从天空中翻下来看的,所以二十八宿也是顺时针排列,即右行:

“天左行,地右动”杂说

其次,日在四季中运行的顺序,根据《礼记·月令》的记载是:孟春之月,日在营室;仲春之月,日在奎;季春之月,日在胃;孟夏之月,日在毕;仲夏之月,日在东井;季夏之月,日在柳……;《开元占经》卷五引《河图》曰:

“天元十一月甲子夜半朔,日月俱起牵牛初度,推厯考宿,正月在营室,二月在奎,三月在胃,四月在毕,五月在东井,六月在栁,七月在翌(翼),八月在角,九月在房,十月在尾,十一月在斗,十二月在牵牛。”

可知它是顺行二十八宿,也就是按照二十八宿的排列方向依次运行的,《开元占经》卷五又引《河图》曰:“日、月、五星同道,过牵牛、女、虚、危、室、璧、奎、娄、胃、昴,皆行其南之九尺”,所以古书里说“日月右行”,也是长期实际观测的结果。

五星的行度也是如此,比如最有名的岁星(木星)右行说,《开元占经》卷二十三引《洪范五行传》:

“岁星以上元甲子岁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夜半甲子时,与日月五星俱起于牛前五度,顺二十八宿右行,十二岁而一周天。”

岁星是“顺二十八宿右行”,二十八宿在天上是顺时针排列,岁星从西经南向东沿二十八宿的顺序运行,自然也是“右行”。

在“盖天说”的阶段,大概还受“天圆地方说”的影响,没想地是不是也在旋转,大家都在说天是“左动”、“左旋”、“左行”,日月是“右行”,可都不提地怎么动的事儿,应该是认为大地是静止不动的,因为既然说天象推磨旋转,磨盘的两扇只有上面一扇运动,而下面一扇是不动的,那么天转地不转。东汉时期的张衡是“浑天说”理论的奠定者,那时候“天左行、地右动”的说法已经很流行,可他在写《灵宪》的时候,仍然沿用旧说,说:

“天体于阳,故圆以动;地体于阴,故平以静。”

又说:

“天以阳廻,地以阴淳。是故天致其动,禀气舒光。地致其静,承施候明。天以顺动,不失其中,则四时顺至;寒暑不减,致生有节,故品物用生。地以灵静,作合承天,清化致养,四时而后育,故品物用成。”

很明显,张衡还认为地是“平”而“静”的,这明白还是受“盖天说”的影响。但是且慢,战国时期作品《尸子》里说:

“八极之内,有君长者,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故曰:天左舒而起牵牛,地右辟而起毕、昴。”(《太平御览》卷三十七引)

“舒”是舒张的意思,“辟”或作“开”,就是伸展、展开的意思,说天旋转起于牵牛,实际上是用冬至点为坐标的,与牵牛相对的是毕、昴,地与之相向运动,所以就用它为标记点。说明这个时候,盖天说里也有了天地反向运转的说法。但是这实在不是战国时代能有的观念,比如《庄子·天运》里说:

“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注:“不处而自止也。”疏:“地禀阴气,沉浊在下,亦无心宁静而自止。”

《说文》:“处,止也”,就是静止、停止的意思,可见,那时候的人还是相信天在运转,而地是静止不动的,四方的方位和情况也是一成不变的,所谓“南方有不死之草,北方有不释之冰,东方有君子之国,西方有形残之尸”(《淮南子·地形训》),大地四方的阴阳季节变化都是因为天在运行的结果。否则,大地转动,四方也就在不断变换,那岂不乱套了?而且《尸子》前面是在说有君长的地方多大,和天、地运行无关,“故曰”以后和前文不搭界。天左行起牵牛、地右行起毕、昴的说法主要见于东汉时期的文献,比如《周礼·地官司徒》疏引《河图括地象》曰:“天左动,起於牵牛;地右动,起於毕”,和《尸子》里说的基本相同。大概《尸子》这书汉代人曾经给它作过注,后来人们引用时把正文、注文混在了一起,并非《尸子》原文里的东西。

 

再后来,人们发现“周髀(盖天说)”也有很致命的毛病,比如,有人就怀疑:太阳从东面升起到西边落下,第二天怎么会又从东方冒出来?

周髀家说:是转到北边又转到了东边呗。

人家又问了:转到北边怎么看不见呢?

周髀家说:是因为远,看不到呗。

人家又问了:远啊?北边不怎么亮的小星星都能看到,太阳那么亮、那么大个儿,怎么会看不到?你骗鬼呢?

周髀家就没词儿了。

考虑了很多年之后,“浑天说”就产生了。“浑天”观念的出现大概是在战国时期,而真正把它建立成一个宇宙模型成为“浑天说”则是在汉代,《扬子法言·重黎》里说:

“或问‘浑天’,曰:落下闳营之,鲜于妄人度之,耿中丞象之,几乎!几乎!莫之能违也。”

大概“浑天说”的创意是西汉时期的落下闳,他根据以前就有的“浑天”观念创立了“浑天说”,但还没有成型的理论,一般认为是东汉时期的张衡作《浑天仪注》才为“浑天说”奠定了理论基础。《浑天仪注》是这么说的:

“天如鸡子,地如鸡中黄,孤居于天内,天大而地小。天表里有水,天地各乘气而立,载水而行,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又中分之,则半覆地上,半绕地下,故二十八宿半见半隐,天转如车毂之运也。”(《晋书·天文志上》引

三国时吴国的王蕃《考度论》说:

“前儒旧说天地之体,状如鸟卵,天包地外,犹壳之果(裹)黄也,周旋无端,其形浑浑然,故曰‘浑天’也,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五百八十九分度之百四十五,半覆地上,半在地下。其二端谓之南极、北极。北极出地三十六度,南极入地三十六度,两极相去一百八十二度半强。绕北极径七十二度,常见不隐,谓之上规。绕南极七十二度,常隐不见,谓之下规。赤道带天之纮,去两极各九十一度少强。”(《晋书·天文志上》引

大概的意思是:天就象个鸡蛋,地象蛋黄被天包裹在中间(对于地的形状有争议,有人认为此时人们认为地是圆球形,也有人认为还应该是象棋盘的方形,我个人认为仍然是方形的可能性大,“天圆地方”的观念古人一直都没改变过),这样天就有一半盖在地上,一半包在地下,天就象车轱辘一样,以南北极为轴心旋转。北极高出地面36°,南极低于地面36°,这个轴是倾斜的。这样,太阳从东面升起从西面落下,实际上是转到地的另一面去了,继续转过去去,又会东升西落——这是个完美的解释,所以它在和“盖天说”经过一番争斗之后,成了主流,不过“盖天说”的理论也没被消灭,而是和“浑天说”合并了,《周髀算经·序》里说:

“夫高而大者,莫大于天;厚而广者,莫广于地。体恢洪而廓落,形修广而幽清,可以玄象课其进退,然而宏远不可指掌也;可以晷仪验其长短,然其巨阔不可度量也。虽穷神知化不能极其妙,探𦣱索隐不能尽其微。是以诡异之说出,则两端之理生,遂有‘浑天’、‘盖天’,兼而并之。故能弥纶天地之道,有以见天地之𦣱,则浑天有《灵宪》之文,盖天有《周髀》之法,累代存之,官司是掌,所以‘钦若昊天,恭授民时’。”

说明从东汉以后,“浑天”和“盖天”的理论兼融为一,都在使用。

这里必须辨清今人的一个绝大误解,就是用今天圆形地球南北极的观念来附会浑天说。首先,古人说浑天的南、北极是指天球,而不是指方位,古人认为大地是方的,不是球体,所以它的四方和球体地球的四方不能相提并论。

其次,浑天说中天球的南、北极,是根据大地的方向来说的,实际上天球的北极是天球的最顶部,或者说它是盖天说锅底底部的最中点和最高点,故以北极为中心点的紫微垣在古代天文学上称为“中宫”,它的星被称为“天极星”,因为它们都位于天的极高之处。所以,北极是方向上的“上”,而不是方向上的“北”,浑天说称它是“北极”,是因为它偏向大地的北边方向(西北),通过它也可以辨别大地的北方。南极的情况类同。所以,古人把“上下四方”称为“六合”,就是因为上下和四方不是一回事。说得形象一点,以盖天说倒扣的大锅为例,上是锅底的方向,下是锅口的方向,四方是以大地为标准,以确定这口锅锅身所向的方位。有人绘制浑天说的图形,把天球的北极确定为方向上的“北”,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因为南北极是倾斜的,北极一端向西北倾斜,所以天球带着日月运行的圜道也是倾斜的,东高西低,南高北低,而地是一直平正的,所以太阳运行到东、南的时候,是在地上,人们可以看到;到了西、北就转入地下,人们就看不到了。

 

从诸书的记载来看,无论是“盖天”还是“浑天”,好像“天左旋”的观点没有变,但增加了“地右动”的说法,这很可能是“浑天说”产生以后才有的观念,因为到了东汉时代,大家都在说“天左旋,地右动”,如:

《初学记》卷五引《春秋元命苞》曰:“天左旋,地右动。”

《艺文类聚》卷一引《白虎通》曰:“天左旋,地右周,犹君臣阴阳相对向也。”

《周礼·地官司徒》疏引《河图括地象》曰:“天左动,起於牵牛;地右动,起於毕。”

《太平御览》卷三十六引《春秋元命包》曰:“地所以右转者,气浊精少,含阴而起迟,故转迎天佐其道。”

又曰:“地不足东南,阴右动终而入灵门。”注:“右动,动而东也。”

《白虎通义》和《春秋元命苞》等谶纬之书都是东汉时期的作品,此时虽然“浑天说”已经成型,可人们依旧是“仰观天文”,天带动日月星辰从东向西转这个不会改变,在天穹上是逆时针转;那么,被天包裹的地就不是静止的,即使是从相对运动的角度来说,地也是在从西向东转,是顺时针转。

可要注意的是,“地右动”的现象,不是古人“俯察地理”得出来的,而是从“仰观天文”推测出来,因为人感觉不到地在转动,《尚书考灵曜》专门解释说:

“地恒动不止,人不知,譬如人在大舟中,闭牖而坐,舟行不觉也。”(《太平御览》卷三十六引)

它这个推测的过程,是以天为运动参照,天左行,地向相反的方向运动,就是右行,所以你不能站在地面上看着地从西向东转就说右行是逆时针!

可能有人还是不理解,那就说得形象一点:如果我们把“浑天说”的这个“鸡蛋”横着从中间切开,看北极一半的横切面,这个和上面说把盖天的大锅从南边往上掀起90°的情况相同——请注意了:从横切面往北极方向看符合“仰观天文”的角度,因为北极是“上”,往北极方向看就是向上看,如果从北极的方向向横切面看是向下看,那就成了“俯察”,不符合观天的角度。当然,象棋盘的地也只能看它的底面了,——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天左行,地右动”杂说
    那么可以想见,古人比照着天空绘制了星图,然后放在眼前的桌子上看,也相当于把盖天说的大锅翻过来,底朝下、口朝上放在面前的地上俯看,日月星辰的运行轨道不变,看到的也是这个效果:天从东经南向西转,是逆时针,是左旋;地从西经南向东转,是顺时针,是右旋——“浑天”说盛行之后,“天左旋,地右动”的说法也跟着盛行,显然就是这个原因。

那么可以知道了,古人在天文上说的“左旋”、“右旋”,和生活中的左旋、右旋本没有什么差别,左旋是逆时针,右旋是顺时针,只不过需要站在古人观天的角度去看,才能正确地理解这个“左行”、“左旋”或“右行”、“右旋”。

现在有些人喝着茶,低头看着桌子上摊开的星图,啊,多简单啊,“天左旋”是从东向西转,“左旋”、“左转”就是顺时针啊;“地右动”是从西向东转,“右旋”、“右转”是逆时针啊——你也不想想古人仰观天文的时候是你这个姿势吗?

所以不是古人搞错了方向,而是今人不明就里搞错了方向。我们也有充分理由相信,古人说的“左转”、“左旋”就是逆时针转,“右转”、“右旋”是顺时针转,和今天的情况完全相同。要正确理解古人说的话,就得站在古人的角度去看问题,看看它的道理在哪里,而不能看着表面现象去想当然。

我个人的看法即如此,杂七杂八地说了很多,所以叫“杂说”,可能理解有错误,不当之处,请大家尽情拍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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