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降生,如一面白纸,洁白干净。 人之一生,如一场电影,精彩纷呈。 人,先天有命,不可更改,是谓命中注定;人,后天也有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所谓命由心设。我们的一生都在选择,人之所以高贵,关键在于此。选择是时间长河之于我的舵,是今天之我通向未来之我的转折点。选择的出发点,有物理性和精神性的区别,这些出发点,构成我们和世界互动的基础判断。人注定是身体需求和灵魂追求的统一体,追求源于需求之上,具有精神的超越性,追求也是深层次的快乐发端,这种追求被自我认知和认可,为自我判断提供内在动力,这个追求和动力就是志向。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为政第二.4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述而第七.6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公冶长第五.28 孔夫子十五岁志于学,三十而立,开坛设讲,志向逐步升级为“志于道”,以至于“学”和“道”成为他老人家坚守一生的志向。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孔夫子站在生命末端时,对自己精神之旅的回顾和总结。 关于这一段我们还需要放到历史的特定环境中,才能更深地感受。孔夫子生活在春秋末期的鲁国,当时社会中的上层贵族和下层平民中间有着巨大的认知鸿沟,虽然孔夫子血管中流淌着贵族的血液,但三岁丧父后,他就沦为平民一员,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在男权当道、礼崩乐坏的当时,生活艰辛可想而知。参考杨宽先生的《西周史》考证,我们可以大致了解当时的教育情况:男童十岁之前在家学习简单数字、天干地支之类内容,十到十五岁在小学学习书计、音乐等内容;十五岁束发成童,学习音乐、射箭和驾车之类技能;二十岁行冠礼,入大学(辟雍),正式成人习礼。这是贵族子弟的学习路径,一般平民若能学习到十五岁小学毕业,就属不易。 由此我们可以大概想象孔夫子少年时代学习之艰辛,与天下所有母亲一样,孔夫子母亲颜徵在如何省吃俭用,积攒“束脩”(腊肉干,春秋时代的学费形式)以供孔夫子完成小学。而十五岁之后的教育资源全部被贵族所占,要想打破这个阶层鸿沟,更进一步深造,对于孔夫子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他没有放弃,而是立志于学,开启了一个异于当时教育环境的学习模式:学无常师。 孔夫子十七岁丧母,合葬父母后,他的生活大概就如后学颜回的“一箪食,一瓢饮”所述,孤单清苦,但是学习让他获得极大的快乐和动力,支撑他不断暗夜潜行。十三年学习生涯,让孔夫子学有所成,开始授徒设教,逐渐闻名于鲁。历史记载,在孔夫子三十岁时,齐景公携晏婴访鲁,问礼于孔夫子。我们可以大致判断,三十岁的孔夫子,在鲁国已经是一位“礼”法专家了。如此三十而立,孔夫子找到了自己人生的安身立命之处,价值观已经成熟。 孔夫子自谓四十不惑,应该是指事理人情,三十到四十岁,鲁昭公伐三桓失败,离鲁到齐,孔夫子也前往齐国寻求出仕机会,但齐国内部也是势力纷争,出仕未果,由齐返鲁,他开始修订诗书,安心教学。这段时间,他还携弟子千里迢迢,适周问礼于老子。人情世故的遭遇、两次长时间的外出学习考察,孔夫子的思想逐渐圆融,由“立”到“不惑”,应该是一种良性的自我妥协,是自我互动和人我互动之间的矛盾消融的标志。四十不惑的孔夫子,完备了超出常人的视野和深度,唯如此,立而不惑,仁者安仁,才成为一个可以践行的真命题。 五十岁之前,孔夫子开始深入研易读易,乐此不疲,韦编三绝。周易的占卜、时、机、位、变、象、数之理,启发他对人生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谓知天命,他开始真正探究内心,从礼的外在形式逐步深入到对事物、人性甚至天道的探究中。五十岁到六十岁,是孔夫子职业生涯最辉煌的时代,被鲁君重用,官职由主管建筑的少司空,到主管刑狱纠察的司寇,直到主政大局,代理国相。之后种种原因,鲁君对孔夫子的态度急转直下,他无奈辞官离鲁,走上周游列国的十四年之旅。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这些经历,也许正是“知天命”的催化剂。易之变被孔夫子内化为儒家的权变思想,守经达权,成为儒家一个非常典型的特点,权变是后天人生对先天命运的对话和握手,如此看“知天命”有深深的悲哀,也有风轻云淡的豁达。 六十岁的孔夫子还在路上,卫、陈、曹、宋、郑、蔡等国,他老人家带着随行的弟子们来回奔波,经见了各国君王权贵、隐逸高人;也几入险境,差点丧命,他“累累如丧家之犬”,带着一众弟子,宣扬礼治天下,宣扬仁爱之道,但最终没有哪国国君愿意替孔夫子的理念买单,十四年奔波,十四年自我推广,在不解、嘲讽、冷落、嘲笑的境地中,孔夫子心性渐渐沉落,成为一座高山,“仰之弥高,钻之弥坚”。仁者安仁、仁者静、仁者寿、仁者耳顺。不论如何,你说他听着,他拽过琴,架起罄,为你和上曲一首。在“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壮烈雄浑中,我们又听到了他说“无可无不可”。这样的沉静伴随着孔夫子的老年时光,68岁他结束周游,去卫返鲁,删诗书,著春秋,风烛残年之际,噩耗相继。独子孔鲤病逝、最爱的学生颜回、最信任的学生子路相继逝世,孔夫子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中,字字泣血。 值得一提的细节是,颜回死后,颜回的父亲请孔夫子以车为棺椁,厚葬颜回,遭拒。后来一众孔门师兄弟僭礼厚葬颜回,孔夫子言曰“不可”,却也没有强行阻止,只是恸哭不已。 孔子一生都在学习,他好学,也从学习中获得了快乐。他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十户人家的地方,和他一样忠信的人好找,但像他一样好学的人难寻。在三千弟子中,被他认可和佩服好学的,只有颜回一人。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孔夫子的志向由“学”至“道”,是一种自我升级和完善,“学”是“道”的基础,因为只有“学”才能真正打开自己和外界的连接,堕毁自己设定的围界,站在人类命运的高度上,寻求解决之道。“道”是天道,是互动关系的总和。探求万物之间的互动关系,掌握万物的规律和属性,里面涉及到性命、时机、位势、人际等等因素。因此某认为“志于道”就是周易中“顺天休命”的白话版,是探寻偶然性,扩大必然性的人生探索,自然乐在其中。 “依于仁,游于艺”,探寻大道,不能胡作非为,要有德的自我约束,要有仁的自我指导,这是由外而内的感应之路。“游于艺”是方法,也是达观的态度,人生苦短,纵使天命难违,自己也要活的精彩,毕竟快乐源自于内,源自于自我认可,源自于自我认可和外界认可的统一。“游于艺”是由内而外的张阔,是儒家文化中,天人感应、天人合一的圆融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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