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日,欧丽娟在“一梦红楼二百秋——《红楼梦》我们该怎么读”活动现场。熊书娅 摄 穷十年之功,读出那些隐藏在《红楼梦》文字之间与文字之外的声音,得出了自己最真切的感悟。 《大观红楼:欧丽娟讲红楼梦》(1,2) 作者:欧丽娟 版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7年8月 欧丽娟,台湾大学中国文学系教授,研究领域:唐诗、《红楼梦》、中国文学史。除“大观红楼”系列之外,代表作还包括《杜诗意象论》《唐诗的乐园意识》《李商隐诗歌》《诗论红楼梦》《红楼梦人物立体论》《唐代诗歌与性别研究——以杜甫为中心》《唐诗的多维视野》《唐诗新思路》等,因台大“红楼梦”公开课获得“全球开放式课程联盟”2015年杰出教学者奖。 9月初,台湾大学教授欧丽娟来大陆讲学的消息不胫而走,在“红学”爱好者的朋友圈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大部分作家学者是因写书而成名,欧丽娟则恰恰相反,她在大陆的成名完全得益于她几年前网上的公开课视频。 在《红楼梦》公开课里,欧丽娟讲课充满激情,语言不断被思维带着走,不间断的思维成就了她流畅和逻辑严密的表达方式。在课堂上,她似乎没有把小说当成是与个人生命毫无关系的文艺作品,而是尝试让自己的生命与书中人物的命运作勾连。由此,她推翻了很多“红学”专家既定的结论,比如《红楼梦》并没有反礼教,贾宝玉曾经喜欢过薛宝钗,林黛玉只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女孩。类似的很多讲法,让她的听众和读者在网上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人,“黛粉”甚至对她谩骂攻击。 对此,欧丽娟无奈感叹,很多读者对自己的观点都有断章取义。欧丽娟是一个纯粹的学者,当聚光灯聚焦在她的身上,让她的结论被所有“红学”爱好者所检视的时候,她或许感到了些许不适。 谈 主旨 《红楼梦》不是反封建礼教的小说 对欧丽娟的采访定在了她结束大陆讲学的前一天。她来到约定的咖啡馆,行色匆匆。在大陆讲学和新书宣传的这一个月里,她每天的活动都安排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不论是讲座,还是采访,她都已经经过了数轮的“轰炸”。不过,当她坐下来,谈起对《红楼梦》的研究成果,她还是会立即投入进去,娓娓道来。看得出来,她非常享受沉浸在《红楼梦》文本里。“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红楼梦》里开头的两句诗,放在她身上同样适用。 曾有人说,在文史领域里,“红学”一般人是不敢碰的。因为“红学”研究的成果多如牛毛,从清代开始,无数专家学者都在进行《红楼梦》文本和作者曹雪芹家世的探索,几乎穷尽了所有可以做的领域。现在,大陆的“红学”更是流派林立,对很多观点的争论也此起彼伏,至今不绝。 但欧丽娟在初入“红学”堂奥的时候,却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外在的因素,用她的话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欧丽娟花费近20年的时间研究《红楼梦》,在她看来,完全是因为自己对知识的追求,为了感受探索带来的快乐。 中学时期的欧丽娟,一头扎进了中国古典诗词和传统小说里。或许是受到古典文化内敛、不对外张扬的影响,至今,欧丽娟对现代化的电子产品都不大“感冒”,她没有微信,甚至连手机都不用。 在研究《红楼梦》之前,欧丽娟主要进行的是唐代诗歌研究,出版过《唐代的多维视野》等代表性著作。因此,欧丽娟决定从诗歌入手,用完整、系统化的诗学理念来分析《红楼梦》里面的诗词,分析为什么曹雪芹在面对不同的人物时,会使用不同的诗歌形式,而这些诗歌形式又是如何反映了人物的性格。 随着研究的深入,欧丽娟发现,虽然红学界关于人物的研究汗牛充栋,但还是存在着相当多未被注意的内容。由此,欧丽娟感到奇怪,为什么那么多人研究《红楼梦》人物,却只在几个领域里面打圈呢?“有时候,研究数量的多少,并不能代表水平的高低”。欧丽娟觉得,《红楼梦》还有太多可以开拓的空间。她开始从诗歌转向人物,她觉得,人物的言谈举止,关联的不仅是人物本身的内在性格,还与它们的价值取向相关。 “所以我慢慢意识到《红楼梦》并没有反封建、反礼教,刚好它是支持封建礼教的。曹雪芹通过人物的言谈举止所要表达的,恰恰是作为贵族阶层的一种自豪。”对此,欧丽娟解释到,“‘诗礼簪缨之族’是《红楼梦》里面不断提到的,曹雪芹展现了大量精英文化的雅文化的内容,这正是他引以为傲的表现。” 谈 研究 “海峡两岸读者欠缺文学批评的训练” 欧丽娟借用学者梅新林的说法,认为《红楼梦》的主旨是表现“贵族家庭的挽歌”,“曹雪芹书写的每一个金钗形形色色的悲剧,只是化整为零的表现。由她们的命运而扩延到整个宇宙,你会感觉到人生的虚幻,由此打动我们对无常的感受,最终,一个‘繁花似锦’的家族,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这恰恰是《红楼梦》最吸引人的地方”。 不过,欧丽娟的这些结论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更有人质疑,你为《红楼梦》解读出各种各样的思想,你怎么知道曹雪芹就是这么想的?如果无法证明,那么研究《红楼梦》的意义何在? 欧丽娟承认,这个问题背后牵涉的是大众读者对于文学研究的误解。“其实在西方,这已经不是一个问题。但是我们海峡两岸的读者,欠缺文学批评的训练,所以会把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混为一谈”。 欧丽娟认为,创作小说的过程其实不是一种完全自觉的过程,西方人曾说,当创作者投入写作状态的时候,有如神灵附身,写出来的东西,可能会超出创作者自觉理解的范围。因此,我们不能去问作者创作小说的用意是什么,因为创作者自己也不完全清楚。其实,曹雪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会在小说里面安排一个不大会写诗的人——李纨,来对其他人的诗做评比,而她的评比,又被大家当作是最中肯和客观的。 “我们现在,应该要在我们的文化里,建立文学批评的概念。认识到作者的思想和文学评论是两回事,作者无法对小说的价值提供新的认识,它所提供的只是一堆材料,研究者才有对文本最终的解释权”。不过,欧丽娟也反过来提醒读者,文学批评要经受一定的理论训练,要放在一个特定的逻辑结构里面讨论,设定诠释限度,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穿凿附会,自由联想。 大陆现在有为数众多的“红学家”,将《红楼梦》研究看成是曹雪芹研究,更有人寻找小说人物里面的真实原型。欧丽娟认为,如果放到文学批评的范畴里来看,这样的研究没有丝毫意义,混淆了现实和虚构的界限,只是没有价值的推测。 谈 电视剧 87版《红楼梦》放大了宝黛爱情 虽然欧丽娟与世无涉,但她公开课里面的一言一行,书里面的很多结论都被“红学爱好者”无限放大,成为人们评论和争辩的对象。让欧丽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在课程里面提到台湾华视版《红楼梦》电视剧而不是大陆87版,都能被网友们拿来指摘,认为她的品位配不上研究《红楼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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